但她心裡當然不是這樣想的。
丁璇忍不住看了一眼江簌的方向,江簌的臉色還是平靜極了, 看不出對新規則是喜歡還是討厭。
她就是這樣……總是不聲不響的,就做完了一切。
丁璇有點心煩。
尤其是想到一會兒結束之後, 萬悅又要來找她哭訴,指責都是她的錯,她就覺得更討厭了。
趙秋贏淡淡一掃,將所有人的臉色都掃入眼中,他不冷不熱地出聲說:“下面會有工作人員帶你們到隔壁節目,可以短暫接觸後再作選擇。感興趣的,也可以抽空再看一下隔壁友綜,有一個更詳細的了解。”
趙秋贏話說完,就立刻有人來帶她們到隔壁友綜去了。
該怎麼形容隔壁的友綜呢?
和她們的光鮮豪華配置完全不同,隔壁不僅從布景上顯得簡陋,就連參加綜藝的人,也都顯得格外簡陋。
大家都沒怎麼接觸,就返回了。
有人小聲說:“……一個個長得,挺奇怪的。”
“也不叫長得奇怪吧,就是打扮,比較的……獨特?”
“嗯,如果看上去像是十八天沒洗頭叫獨特的話。”
“還有個地中海的……有個姐姐妝都沒畫好。這算哪門子綜藝?這比一般的素人還要不如啊……”
丁璇公司的人也快氣死了。
“這算哪門子的助力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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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璇聞聲掀了掀眼皮:“沒準站在臺上,能襯託下你長得好看呢。”
有的聰明點的,還是會扭頭再認真看下綜藝。
有的直接喪氣地放棄了,隨便選唄。
黎沫兒在江簌身邊拉開椅子坐下,發笑:“她們沒聽過beyond嗎?我雖然沒聽過幾首,但也是聽說過大名的。大概能知道這幫人是玩搖滾的……”
“江簌,你想好選哪支樂隊了嗎?”黎沫兒問。
烏晴晴也在另一邊坐下了,她的語氣就沒黎沫兒那麼輕松了,她低聲說:“這幫人其實不怎麼好琢磨……搭在一起,未必真肯給我們當綠葉……人家有自己的主唱。”
烏晴晴圈了幾個名字,說:“這是這個圈子裡,算是很有名氣的。不過也正因為有名氣,可能也格外的傲氣……越小眾的圈子,就是這樣,越難辦。”
江簌都一一聽進了耳朵裡。
這時候她的手機一亮,是微信消息。
江簌有點不太習慣接收別人的信息,因為她過去沒有一個朋友,手機裡更沒有誰的消息了。
還是黎沫兒低頭看了一眼,說:“江簌,你手機新消息。”
江簌應了聲,打開了對話框。
王極:【剛看完你們第四期,666,我想發個彈幕,差點被擠飛】
王極:【我就在你們大樓樓下】
王極:【我過來看個哥們兒……聽說你們二公,要和樂隊搭檔??】
江簌輕挑了下眉,一下想起來,王極的資料裡寫著,他曾經玩過幾年搖滾。
沒等江簌發消息,那邊就又發來新的了。
王極:【今兒也讓你見識一下王哥我的厲害!下樓,買兩杯奶茶,帶你見一下我哥們兒!我給你推薦一下選什麼樂隊!】
王極發著消息,在那頭,都得意得快扭成一條蛆了。
嘿,可算得了個機會,找回下場子!
烏晴晴說著話,低頭瞥了一眼。
江簌在聊什麼,她是沒看清的,不過倒是一瞥掃見了對話框的名字。
江簌站起身說:“我再去隔壁看一眼。”
烏晴晴:“哎,好,你去吧。”
餘心妍全程沒插話,就是這時候往江簌的手裡塞了個小面包:“路上別餓著了!”
烏晴晴:“……”
還挺像老母雞。
江簌捏著小面包下了樓,烏晴晴這才慢半拍地想起來:“……王極,王極,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嗯?誰?”黎沫兒問,“你說大逃殺那個MC嗎?”
烏晴晴:“對!”
餘心妍插聲:“王極,好像以前是蜂蜜樂隊的……”
烏晴晴忍不住爆了粗口:“臥槽!他以前是蜂蜜的?”
餘心妍:“啊。我去補看了幾期之前的大逃殺,他老在節目裡調侃,說自己以前是彈棉花的……我就去搜了下。”
烏晴晴神色復雜地說:“蜂蜜樂隊,是21世紀最牛逼的樂隊了……去國外拿過大獎的。”
江簌怎麼走到哪裡,都能結上人緣?
王極還真在樓下等著,一見了江簌,他就把人帶節目現場去了。
剛才去的時候,還比較冷淡的樂隊們,這會兒一下就熱鬧了。他們大都上來,挨個和王極抱了下,然後一下目光就落到了江簌身上。
王極拍了個五十來歲男人的肩:“老邱啊!你們搭個檔,怎麼樣?”
……
這時候節目組也放出了一些選樂隊的花絮,當然沒有她們大肆議論的片段。
但就算是這樣,網民和粉絲也看出來氣氛有多麼奇怪了。
【大家都好僵硬……這樣搭檔能好嗎?】
【節目組故意給的挑戰吧】
【丁璇公司的人怎麼回事?今年比YIYI還囂張?都快把嫌棄寫臉上了,雖然我也嫌棄,但是好歹遮一遮表情啊】
【大家這樣站在一起,確實蠻像雜牌軍的……】
這會兒樂隊粉才知道這件事。
他們心裡也憋著不滿呢。
選秀綜藝在他們眼裡,那就叫一個俗。你們怎麼還有臉掉過頭來嫌棄樂隊破又小呢?
越是小眾圈子越是狂熱。
二公還沒播出,就有一大波的樂隊粉等著挑刺了,還有人頻頻發帖嘆氣:
【搞搖滾是他媽窮,但是也沒落魄到,要給小女生選秀綜作配吧?】
節目組這麼一搞,練習生有沒有助力不知道,但是確實成功挑起了兩邊的火氣,一下把關注度進一步拔高了。
江簌也從這天開始了她的早出晚歸。
趙秋贏有點擔心,想著要不幹脆利用自己在樂壇的人脈,給江簌牽個線,至少選定的樂隊,不會耍脾氣。結果這下倒好,愣是沒見著人。
這頭趙秋贏回了一趟老宅,才發現他外公正跟他媽念叨他呢。
“嘖嘖,瞧瞧、瞧瞧,多幼稚……”
趙秋贏一走近,就看見趙外公在指指點點他帶回家的兩套玩偶服。
趙太太看了也忍不住笑:“怎麼?這是什麼演出服嗎?”
趙秋贏耳根微紅:“……不是。”
他連忙自己拎走了。
趙外公忙跟上去,在後面絮絮叨叨小聲說:“乖外孫,你幫我調調臺,我調不好,咋聽不見那個吹嗩吶的小江了呢?你跟我說,她下面是不是敲編鍾了?”
趙秋贏:“……沒有。”他步子一頓:“不過這個,就是她送的。”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在悄悄分享什麼難得的快樂。
趙外公一聽,立馬抽走一套:“哦懂了!這是你專門為外公要的!”
說完,他就高高興興、腳下生風,帶著玩偶服去大院兒串門了。
“老程,老程!”趙外公進了門。
下象棋的老頭兒老程,抬頭看了他一眼。老程是個黑臉,一張臉古板嚴肅得厲害,連笑都沒笑一下。
趙外公渾不在意,還拍了拍那套玩偶服說:“我就說你小子現在比不上我了吧?我多聰明啊,多利索啊!我現在還能跟潮流呢,會追星你懂不?這個就是我偶像送我的。偶像你知道是什麼不?”
“嘁,你什麼都不知道。”趙外公非常快樂地鄙視了一下對方,然後一抖那套恐龍玩偶服。
程粵進門的時候,就正看見這一幕。
他眼皮一跳,一下子嘴也麻,胃也疼,眉眼森冷陰沉……草,怎麼走哪兒都能看見這玩意兒?!
……
大家緊鑼密鼓地訓練著,很快就迎來了二公。
她們最近都沒怎麼見著江簌,臨了快上臺的時候,都不知道她選的到底什麼樂隊。
前面林思楓和另外幾個A評級的練習生,先後上了臺。
還沒唱幾句,彈幕就吵瘋了。
【不配合都寫臉上了,節目組有病,拿樂隊來給這幫玩意兒當綠葉!】
【垃圾得一批,汙染老子耳朵和眼睛】
有個A評級的粉絲格外來氣,立刻反罵回去:
【什麼樂隊,臺風都沒有!到底是誰不尊重這個舞臺?先有錢換個像樣點的演出服再來吧!別他媽來拖我們後腿了!】
路人忍不住下場勸架。
【哎搞搖滾的要麼富二代,要麼死窮逼,就是這樣的啦】
【別看他們年紀長相打扮臺風參差不齊,但就是這個味兒啊……他們很多主職都不是這個,有的可能幹著白領,幹著幹著就來玩音樂了……也有的,玩著玩著,窮得活不下去,就轉行了……】
【女孩子們也很努力的,不必互相嘲諷啦!】
但勸架的話很快就被淹沒了。
彈幕再一次撕了個腥風血雨。
烏晴晴沒看見彈幕,但坐在位置上,已經忍不住倒抽氣了。
今天這個公演,很難討喜了……
直到宣文念到江簌的名字。
電吉他、架子鼓、貝斯、鍵盤……被抬上了臺。
江簌跟著緩緩走上臺。
她今天穿得很簡練。
黑色工裝長褲,膝蓋處挖洞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上身是露臍半袖灰藍色毛衣。她的頭發高高扎起,頭戴一頂鴨舌帽,眼妝寡淡,垂眸時,那股子冷淡憂鬱的味道更濃了,有一點兒說不出的高級厭世感。
在她的身後,跟著又上來了三男一女,仔細一看,年紀還都不小了,最大五十多歲,最年輕的也都接近四十了。看長相,倒也沒什麼特別的。還不如前頭的樂隊打扮酷呢。
他們一個穿著灰不溜秋的工裝夾克,一個打扮得像拿計算器的會計,還有倆,分別像是看大門和掃地的。
臺下和其他練習生都不太認得出來,本來吵得熱火朝天的彈幕,卻是在詭異的停頓後,轉而瘋狂刷起了別的,外人不太能看得懂的話。
【草啊!時代的眼淚啊!】
【季姐沒什麼變化,還是大美人】
【一轉眼,我也老了啊……】
【老邱老了好多啊】
【LS別亂說,老邱聽了能提著電吉他砸爆你的頭。當年人可是在紅|一口氣high了四小時不帶停!】
【就差了個主唱哈哈】
【主唱說老子在隔壁賺奶粉錢呢】
【就衝這個,老子的票也給江簌了!居然能請動他們給你作配!行,牛逼!!】
半晌,才有節目粉和練習生粉恍恍惚惚地發出了彈幕:
【江簌的樂隊看起來這麼普通,卻這麼牛逼的嗎?寧就是藏經閣掃地僧?】
論壇很快又開了新帖。《江簌這麼牛逼的嗎?…》
【接標題,前面是拍廣告的時候,頂級賽車手給她作配,今天又是21世紀國內曾經最輝煌的樂隊給她作配……小眾圈子的粉她都要圈個死死的?我真他媽的服氣了。】
董佳玉沒有參加這一期的錄制,她跟著王姐在大導那裡試鏡。
王姐把帖子遞給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們差的,確實還挺遠的。”
以前,王姐也這樣說過。
但這一回,意思好像完全調換了。
第24章 (【1更】)
烏晴晴短暫地驚豔了無數觀眾, 讓他們知道了,打鼓這件特別酷的事兒,不是隻有男孩子才會玩!
但她練架子鼓的時間畢竟還不長。
當蜂蜜樂隊的鼓手, 提起鼓槌,敲下第一聲作為開端,哪怕是再沒有音樂鑑賞能力的人,也能聽得出來好與壞。
聽眾的情緒一下就被調動了起來。
而那位已經四十來歲的季姐,按下了面前的鍵盤,她留著及肩的短發, 漫不經心地抿著唇,告訴了大家, 謝謝不僅女孩子會玩搖滾, 中年女人也一樣能玩得飛起……
“Casey-joins-the-hollow-sound-of-silent-people-walking-down……”江簌的聲音微微低啞, 少女的清甜被她巧妙地壓了下去。
她面容美麗且憂鬱,可當她垂眸, 睥睨著臺下觀眾和鏡頭時,臺上幾個人的氣勢剎那間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