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時,陸子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道:“我早就說了,讓你別提借婚紗這事,買一條就好了。我都打聽好了,隻要不搞那種高定的款式,Valentino婚紗幾十萬也能拿到手。”
賀珍一聽,頓時火更大了:“幾十萬不是錢嗎?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幾十萬就出去了?這才是條婚紗呢,等到結婚辦酒、辦婚禮、蜜月、養孩子、彩禮,豈不是要幾百上千萬?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跟你爸一個德行,賺錢沒本事,就愛在外頭充大款裝少爺!”
“媽……”陸子璋聽到這話不樂意的,皺眉道:“同樣都是陸家的兒媳婦,那總不能沈靜姝穿幾百萬的搞定婚紗,我媳婦就穿幾萬塊錢的便宜貨吧?”
“呵,我看那個女的就不是個好的,愛慕虛榮,就是衝著咱家錢來的!就你個蠢貨著了她的道,叫她揣著肚子,有了依仗!”
賀珍氣的腦仁都疼,尤其想到那個雯雯開口就要八十八彩禮,還要另外買套房子住,更是呼吸不暢,擺手道:“你告訴她,幾百萬的婚紗她做夢,咱家沒那個條件,她愛結就結,不結拉倒!”
陸子璋還想說什麼,被賀珍一個眼神給堵回去,隻好憋屈地答應道:“行,我回去跟她商量商量。”
等陸子璋離開後,賀珍靜下心來想了想,還是決定打個電話回去,解釋一句。
反正婚紗是不借了,但陸時晏那邊還是得哄好的。
她拿出手機,給沈靜姝回撥過去。
卻聽到冰冷的電話提示音響起:“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等了一會兒,又撥了個電話過去,依舊是同樣的回應。
這般打了五六個電話過去,還是陸子瑜晚上回家,擰眉說道:“她這是把你拉黑了吧?”
賀珍驚愕:“拉黑?”
陸子瑜拿出手機,輸入號碼打過去。
三十秒後,她臉色一陣青白,咬牙哼道:“好一個沈靜姝,這是要跟咱們家徹底翻臉啊。”
夜幕沉沉,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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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內,男人坐起身,借著地燈微光,深深看了會兒身側熟睡的女孩。
長指攏了攏睡袍領口,他掀被起身,往外走去。
兩分鍾後,書房燈光亮起。
冷白光線折射在整扇落地窗上,倒映出男人挺拔嶙峋的身影。
陸時晏神情冷淡看著窗外繁華璀璨的滬城夜景。
少傾,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手機那頭很快接通,王秘書無比清醒又謹慎的聲音傳來:“陸總,您有什麼指示?”
“派人調查陸子璋的女朋友,葉雯雯。”
王秘書一怔,旋即應道:“……是。”
自家老板淡漠的嗓音再次傳來:“榮和建築那邊,最近也叫人盯緊,財務處單筆超過10萬的支出,整理匯報給我。”
陸總要調查陸子璋的女朋友,王秘書還可以理解為是老板關心家人。
現下聽到盯緊榮和建築的財務,王秘書心頭不禁一顫,這是要出事的節奏啊?
榮和建築,作為陸氏旗下的建築公司之一,這些年承包了國內不少工程,而榮和總經理,正是陸總的伯父,陸洪霄。
財務部經理原來是賀珍,後來賀珍懶得再工作,一心在別墅裡當太太,財務經理就由總部派了個人過去。
陸子璋和陸子瑜畢業後,也都在榮和建築掛了個職——但這種關系戶,上班也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心血來潮就來公司點個卯,若是不想來,也沒人開除或者扣工資。
搞工程最是能撈錢,雖說陸洪霄佔股並不多,但這些年也沒少撈油水。
上頭也是知道的,但老陸總和陸總都睜一隻眼閉隻眼,隻要賬面上能圓過去,旁人也不好置喙,插手陸家家務事。
現下陸總忽然要連超過“10萬”的支出都要匯報,王秘書心頭一凜,忙握緊手機道:“陸總您放心,我明早便聯系榮和的陳經理。”
那頭低沉嗯了聲,電話掛斷。
王秘書收起手機,不由咋舌,也不知道陸家大房怎麼就招惹了陸總?
現下看來,這好日子怕是要到了頭。
第52章
將陸家大房拉黑後的第二天,沈靜姝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
可過了兩天,也沒見他們那邊有什麼動靜,她便也將這事拋到了腦後。
這日上午,又一次心理治療結束後,她從診所出來,路上經過一群初中生中午放學。
盛夏綠蔭下,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們,意氣風發,笑容燦爛,不禁勾起她對青蔥歲月的幾分懷念。
“小鍾,回一趟天河小區。”
沈靜姝望著窗戶往後倒退的城市風景,淡聲吩咐著前排的司機。
前排司機恭敬應道:“是,太太。”
轎車在前面一個紅綠燈路口改道,沈靜姝收回視線,躺靠在寬敞舒適的座椅上,心裡默默算起,她有多久沒回天河小區了。
好像奶□□七之後,她就再沒回去過。
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家裡的每一處都是奶奶的痕跡——
有一回她想家想得厲害,鼓起勇氣走到家門口,鑰匙才掏出來,眼淚就“啪嗒”從眼眶滾落,直直掉在地上。
不得不承認,時間,的確是撫平傷疤最好的良藥。
過去這麼久,接受了好幾輪的心理治療,她已然接受了奶奶離世的事實,雖然想到這件事,心裡還是會難受,但起碼能控制住情緒,不至於太過失態。
二十分鍾後,轎車駛入熟悉的小區大門。
“你就在車裡等我吧。”沈靜姝解開安全帶,吩咐著司機:“我大概半個小時下來。”
司機應道:“好的。”
滬城的夏日就像個大蒸籠,又悶又熱,在太陽底下走一圈,渾身都汗水黏膩。
沈靜姝走到單元樓下,門口那棵蒼翠茂盛的梧桐樹下,幾位老頭老太邊搖著蒲扇邊打撲克牌。
見到沈靜姝來了,老頭老太都驚喜地打招呼:“哎呀,是沈家的小孫女回來了。”
“靜姝啊,很久沒見你回來了,最近還好嗎?”
“你家屋子一直沒聲音,我還以為你要把房子賣了呢。”
沈靜姝微笑著與這些街坊鄰居打招呼,又道:“這房子我不賣的,不急著用錢,先放著吧。”
老頭老太太們點頭,“也是,不賣也好,指不定咱這片什麼時候就拆遷了,到時候還能賺一筆呢。”
家長裡短闲聊了三兩句,沈靜姝就上了樓。
再次拿出鑰匙開門時,她心裡一片平和。
這套房子雖然兩月沒人住,但每隔十日,陸時晏會派人來打掃一遍,所以依舊幹淨整潔。
沈靜姝慢慢地走進屋內,先去擺著骨灰和牌位的香桌前點了三根香,拜了拜,又在奶奶的房間坐了一會兒,翻看著從前的舊相冊。
一張又一張照片看過去,照片裡的她一點點在長大,奶奶卻在一點點老去,那些從前沒注意到的細節,在此刻如細細密密的針扎在心上,隱隱作疼。
沈靜姝隻覺得她的心仿佛一塊丟進深海吸滿水的海綿,鹹苦且滿脹。
一本相冊翻完,也沒其他事可做,她將東西歸置原位,準備離開。
經過客廳時,腳步忽然一頓,想起那一日她買的那一盆淡黃色蕙蘭。
也不知道那株花開得怎麼樣了?值得慶幸的是,奶奶走之前,還能看上一眼。
鬼使神差的,她走到陽臺。
夏日明淨陽光下,不單單那一株蕙蘭,就連陽臺上其他花花草草都被打理的很好,生機勃勃,繽紛燦爛,在微風中搖曳。
沈靜姝看了一遍花草,轉過身,那把藤編搖椅仍在原處,隻是那常常坐在椅上的老太太不在了。
許是這陽光正好,夏風和暢,她忽然生出一種開口唱戲的衝動,想唱“不到園林,怎知這春色如許”,開腔之前,腦海中卻驀得浮現奶奶從前教她練功的場面。
奶奶唱《長生殿》最好,教給她的第一出戲,便是《長生殿·小宴》。
“這扇子要拿好,手勢要優美,動作要雅,貴妃娘娘可是了不得的寵妃,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你要演她,那舉手投足間一定要保持端莊。但端莊之餘,還要帶著幾分嬌羞嫵媚,因為這一出是跟皇帝一起遊園賞花,氣氛要歡快些,多情一些……”
“來,小囡,扇子捏好,奶奶給你打拍子,噠、噠——”
“攜手向花間,暫把幽懷同散……”
陽臺上,身著淺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纖纖玉指抬起,虛執扇狀,一雙杏眸輕輕闔著,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般,眉眼間的神態也截然不同。
紅唇微啟,下一秒,一道流麗悠渺、轉音若絲的戲腔在光線明亮的陽臺響起——
“攜手向花間,暫把幽懷同散。涼生亭下,風荷映水翩翻。愛桐陰靜悄,碧沉沉並繞回廊看。戀香巢秋燕依人,睡銀塘鴛鴦蘸眼……”
展扇、轉腕、抬手亮相,尾音落下時,那雙形狀好看的烏眸緩緩睜開,一瞬間的迷蒙過後,便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欣喜。
沈靜姝呆立在原地,靈魂出竅又回體般,連忙抬手,撫上自己的喉嚨。
剛剛那一段,是她唱的?
她能唱出來了?!
張開嘴,發出個“啊”的音來,她清了清嗓子,試著唱了一小折《桃花扇》:“樓臺花顫,簾栊風抖,倚著雄姿英秀。春情無限,金釵肯與梳頭……”
真的能唱了!
霎時間,喜悅湧遍全身,她撫著自己喉嚨,不自覺已是淚流滿面。
太好了,天知道她之前有多麼害怕,害怕自己一直好不了,害怕自己從此再也唱不了昆曲,那她以後該何去何從?
可現在,她的嗓子好了,能再唱昆曲了!
驚喜過後,便是強烈的分享欲,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第一反應是將這事告訴給陸時晏。
「我又能唱昆曲了。」
這幾個字在對話框裡輸入,即將發送時,她又一一刪掉。
不著急,等晚上他回來,當面告訴他這好消息。
她將這消息改發給了鬱璐。
鬱璐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語氣裡也透著掩不住的歡喜:“真的能唱了嗎?快快快,你快唱兩句給我聽聽。”
沈靜姝笑著說好,對著電話隨口唱了兩句。
鬱璐那頭仿佛高興地蹦跶了兩下:“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好的!今天,哦不,明天,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沈靜姝應下:“好,那我就等著你的飯了。”
鬱璐揚聲:“那必須的,最近接了個小廣告,賺了點小錢錢,明天你隨便點,我買單!”
工作裡能賺到錢,總是叫人快樂的。
小姐妹倆都遇上順心事,高高興興聊了一番,才掛斷電話。
當天晚上,陸時晏回到雲景雅苑,就見隔著一層玻璃門,沈靜姝拿著逗貓棒,陪小奶貓玩耍,那張瑩白明旖的臉龐透著輕松的笑意,從內而外的喜悅。
許久沒見到她這樣高興了。
陸時晏脫下西裝外套遞給李阿姨,輕聲問:“太太今天去哪了?”
李阿姨覷著他的臉色,心裡會意,答道:“上午太太去醫生那裡做治療去了,回來之後心情就蠻好的,還叫我去超市買了些新鮮肉殿,包了一百來個泡泡小餛飩,說是晚上就吃餛飩。”
陸時晏眉峰微抬,都有心情包餛飩,看來的確是遇到高興事了。
他吩咐李阿姨:“你現在去煮餛飩吧。”
李阿姨將西裝外套收拾掛好,轉身就去廚房準備晚飯。
陸時晏走上前,抬手推開玻璃門。
玻璃門隔音效果很好,直到門打開,沈靜姝才循聲看去。
見到陸時晏回來,她柔美的眉眼更彎:“你回來了。”
輕軟溫柔的語氣叫陸時晏微怔,心底湧上一種奇異的愉意,同時想起一句話:happy wife,happy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