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晏回來後沒兩天,便是伯父陸洪霄的生日。
陸老爺子打電話來,叫沈靜姝和陸時晏回錦園吃個飯。
沈靜姝心裡很清楚,伯父過生日隻是個由頭,老爺子主要是想叫他們回家聚一聚。
奶奶去世至今也有快一個月,這一個月她都待在雲景雅苑,沒回過錦園,怎麼說她也是陸家的兒媳婦,哪有同在滬城這麼近,一個月都不去看長輩一趟的。
要是奶奶還在,肯定得念叨她不懂禮數。
於是沈靜姝答應了下來,當天晚上和陸時晏一起回了錦園。
這天夜裡,陸家人都來的很齊,陸維震和葉詠君都在,堂兄陸子璋還帶了個女朋友回來——
那妹子膚白貌美大長腿,大眼尖下巴高鼻梁,標準網紅臉。
趁著陸洪霄60歲的整壽生日,陸子璋還宣布一個消息:“雯雯懷孕了,有兩個月了。”
這消息一出,大概高興的隻有陸子璋和他的女朋友雯雯,陸家其他人的臉色都變得僵硬,就連沈靜姝都覺得有些尷尬,默默往陸時晏身旁靠。
陸子璋滿臉歡喜對陸老爺子道:“爺爺,你快要當太爺爺了。”
陸老爺子皮笑肉不笑,看向大孫子的目光都想殺人;“呵呵……”
陸子璋又對陸洪霄和賀珍道:“爸,媽,你們要當爺爺奶奶了。”
陸洪霄:“……”
賀珍眼神往雯雯肚子飄了好幾回,雖有些看不上這女孩子未婚先孕,但想著她肚子裡是自家的孫子,到底還是開了口:“真的有了?兩個月了?”
陸子璋忙接話:“真的有了,還能騙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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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也羞澀地笑了笑,低下頭,“在醫院做過檢查了。”
大房被這個“驚喜”衝擊得不輕,二房一家則默默坐在旁邊看戲。
現在人帶回來了,孩子也有了,便是再不樂意,也隻能捏著鼻子接受這事。
最初的尷尬過後,陸洪霄和賀珍也接受了這個事實,揣著笑臉與陸老爺子說好話:“老爺子,看來咱們家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再過幾個月,您老就能抱著重孫子了。”
陸老爺子心裡是極其看不上大孫子沒結婚就搞大女生肚子的行為,但現在女孩子還在場,他也不好出聲責罵,隻不冷不淡地道:“是,子璋結婚速度沒比過阿晏,這爹倒是早早當上了。”
陸子璋:“……”
陸時晏:“……”
他其實也算當爸爸了,雖然孩子是隻小貓崽。
賀珍也看出老爺子不大痛快,大概是一心想著緩和氣氛,頭腦一熱,來了出禍水東引,轉臉就對沈靜姝道:“靜姝啊,那你和阿晏也使把勁兒。反正你現在也唱不了昆曲,在家闲著也是闲著,不如抓緊要個孩子,爭取今年三喜臨門,到時候你的孩子和雯雯的孩子一起長大,彼此還能做個伴。”
沈靜姝臉色微僵。
雖然知道賀珍這是在轉移話題,但聽到她那句“反正唱不了昆曲,闲著不如要個孩子”,還是覺得刺耳。
好像女人若不能工作,就隻剩下生孩子這一條路……
陸時晏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凌冽地看向賀珍:“伯母還是先管好堂兄,我們不勞你操心。”
賀珍一噎:“我、我……”
沒想到陸時晏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懟她,她悻悻咕哝著:“家裡三喜臨門,這不是好事嗎?哪裡說錯了。”
說著,她還看向葉詠君,找尋附和般:“詠君,你看我說錯了嗎?”
葉詠君坐姿端莊,微笑優雅:“孩子的事,不著急。”
賀珍面色頓時更差,可下一刻,又見葉詠君看向沈靜姝:“你也別太大壓力,不能唱就算了,反正陸家也不缺你那份工資,你就安安心心在家休息,當少奶奶享清福,顧著點家也挺好的。”
溫和安慰的話語,卻是一把軟刀子,無聲扎到痛處。
沈靜姝迎上葉詠君的視線,從她的眼中,看出她對一個“賢妻良母”的期待。
或許,自己的嗓子壞了,在陸家人眼中反倒是件好事。
以後她能全心全意地去當陸時晏的妻子,勝任“陸太太”這個身份,從此昆劇演員沈靜姝,徹底變成陸氏集團少夫人。
沈靜姝忽然覺得很可笑,又好似明白陸時晏為什麼和婆婆關系這樣差。
這樣一個女人,幹練果斷,利益至上,又很精明,精明到自私。
“靜姝最近的狀態有所好轉,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常。”陸時晏朝葉詠君投去一眼,語氣聽不出情緒。
葉詠君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笑:“是,的確是恢復了不少。”
沈靜姝不明就裡。
陸時晏卻明白這話裡的陰陽怪氣,眼神更淡:“多謝你的關心。”
葉詠君不再說話,端起紅酒杯,神態自若地抿了一口。
…….
這一場生日宴,在亂哄哄中收場,每個人臉上都在笑,但又沒有誰能真正高興。
回程的轎車上,沈靜姝不斷想著剛才在席上的一幕幕,眼底仿若蒙上一層厚厚的灰,黯淡而麻木。
經歷過溫馨美好的家庭,感受過真正溫暖的親人關懷,再看這樣一個人人都戴著假面,互相猜忌、算計、挑撥的大家庭,她本能覺得諷刺。
更諷刺的是,她看他們如小醜,而自己卻要同樣揣起假面,成為其中一員。
她一時都分不清,是他們可笑,還是自己更可笑一點。
“在想什麼?”
身側響起溫和平靜的嗓音。
沈靜姝怔怔側過臉,入目是男人俊朗清雋的臉龐,黑眸深邃如海,靜默凝視著她,仿佛要看進她的心裡。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位夏怡夏小姐。
那位美麗優雅的千金小姐,懷著一腔赤誠與真摯,堵著她問:“你愛時晏哥哥嗎?”
和夏怡一比,自己好像糟糕透了。
沒有家世、沒有地位,就連對他的愛,都摻雜了太多其他,不夠純粹,不夠赤城,更沒有那麼義無反顧。
這樣糟糕的自己,憑什麼配得上陸時晏?憑什麼還享受著他的好呢?
“靜姝?”
“嗯,沒什麼。”
沈靜姝驟然回過神來,朝他露出一抹淺笑,“沒想什麼,就是……有些累了。”
陸時晏瞥過她精致的眉眼,的確有些倦色,於是伸手拉過她:“累的話,靠著我睡,到家我叫你。”
沈靜姝沒有拒絕,往他那邊坐了些,腦袋依偎在他懷裡。
“乖,睡吧。”他攬住她。
她垂下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暗湧的情緒。
半個小時後,轎車在迷離夜色裡駛入雲景雅苑。
見沈靜姝始終閉著眼,陸時晏一路將她抱上樓,回到臥室。
走到那張柔軟的大床邊,他彎下腰,動作輕緩的將她放下。
那雙勾住他脖頸的手卻沒松開。
“醒了?”陸時晏眯眸。
“……”
沈靜姝慢慢地睜開眼,漆黑眼眸籠上一層薄霧般,定定看向他。
還沒等陸時晏問,忽然間,她仰起臉,紅唇覆上了他的薄唇。
託在她腰上的手猛地一緊。
他眸光閃動,驚詫看她。
沈靜姝試圖撬開他唇,可她沒什麼主動的經驗,笨拙又生澀,始終不得章法。
“乖。”陸時晏捏住她的下巴,拉開彼此的距離,嗓音低啞:“不用勉強你自己。”
沈靜姝輕咬下唇。
在男人即將松開她之際,她忽而低頭,嫣紅唇瓣微含他攫住下巴的長指。
“沒有勉強。”
在他幽深晦暗的視線裡,她水眸潋滟:“給我。”
第48章
偶爾一次的主動,猶如天雷勾動地火。
整夜的給予,換來第二天的腰酸腿軟,意識恍惚。
沈靜姝感覺自己就像是隻樹袋熊,被陸時晏抱去浴室洗漱,又抱去餐廳吃飯。
好在李阿姨很有眼力見,做好飯就縮進保姆間,堅決不出來當電燈泡,打擾小夫妻久違的濃情蜜意。
才滿月的小奶貓有點不懂人類這種行為,見陸時晏抱著沈靜姝離開餐桌,蹦蹦跳跳跟在陸時晏的身後,朝著他喵喵叫。
沈靜姝從男人懷裡探出個腦袋,有氣無力看著小白:“它是餓了麼?”
陸時晏淡淡瞥了眼:“大概擔心我欺負你。”
沈靜姝:“……?”
陸時晏低下頭,似笑非笑地對小白道:“別擔心,不會欺負她,會好好愛她。”
忽然聽到他口中蹦出“愛”,沈靜姝怔忪一瞬,但也很清楚,這是他說的不正經話——
愛,做愛的那個愛。
她重新將臉埋進他懷中,臉頰發燙,掐了下他腰間的肉:“你跟貓貓亂說什麼呢。”
“好,不跟它說這些。”
陸時晏將她抱回臥室,見小奶貓也要跟進來,他稍稍用拖鞋將它挪到門外,一本正經道:“你還小,少兒不宜。”
小奶貓睜著一藍一綠的漂亮圓眼:“喵嗚?”
臥室門啪嗒被關上,小奶貓被拒之門外。
沈靜姝哭笑不得,瑩潤黑眸看向他:“人幹事?”
陸時晏走到床邊,將她放下,卻沒起身,再次覆身壓了上去,咬著她泛紅的耳尖,啞聲低語:“偶爾當回衣冠禽獸也不錯。”
直到夜幕降臨,臥室裡才消停下來。
兩人依偎在床邊,打開投影,準備放部電影看。
新上映的電影爛片扎堆,想挑部溫情脈脈的愛情電影,一水兒的青春傷痛文學,不是墮胎劈腿,就是車禍失憶和癌症。
挑了10分鍾都沒挑好,最後看到經典重映《泰坦尼克號》,也懶得再挑,直接點了播放。
在悠揚的音樂聲中,電影緩緩播放,沈靜姝神色嬌慵地靠在陸時晏懷中,輕聲道:“我明天想去望月古鎮一趟,有東西落在那裡,趁現在闲著正好取回來。”
陸時晏長指勾著她一縷烏發,漫不經心把玩,“什麼東西?”
沈靜姝道:“之前在那演出,在一家泥人店訂了泥人。”
“泥人?”
“嗯,捏的挺好看的。”
陸時晏也沒多問,朝床頭櫃的方向伸出手,摸過一旁的手機,單手發起消息來。
沈靜姝隻當他知道這件事情了,繼續看著電影。
當電影男主角Jack賭贏了船票,笑容恣意地拿著行李衝向豪華遊輪時,陸時晏才放下手機,重新攬住她的肩,低聲道:“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