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程婉蘊頗為愧疚地轉過頭,吐了吐舌頭:“可我跟劉格格她們約好了,要去山下大集看耍猴……”
程婉蘊在胤礽難以置信的目光裡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閉嘴了。
“不能改期?”胤礽磨牙。
“一個月就一回,改了就得等下個月了,咱們都走了,我以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出宮,”程婉蘊小聲辯解,“我進宮以後再也沒看過耍猴了,機會難得……”
他就比不上猴嗎?胤礽在心裡委屈控訴,他到底哪裡比不上猴了?
“我跟你們去。”他憋出一句。
程婉蘊立馬拒絕:“您跟著算怎麼回事呀,她們兩個腿都能嚇軟,那還逛個什麼勁兒?而且男女有別,她們也不敢……”
說完,見胤礽臉越來越黑,程婉蘊又慫了,立即起身對太子爺一頓親親抱抱順順毛:“您別生氣嘛,我出去逛的日子也有限,天天在家等你的時候多,這回就換你等我一次好不好?晚上不是還要一塊兒看摔跤麼?”
胤礽抱著胳膊冷哼一聲:“你們女眷自然另在一處,輕易也碰不上面。”
程婉蘊就去勾他的手,小聲建議:“要不……您去找四爺五爺一塊兒玩?”
“被小老婆們拋棄一日的男人聚會”主題也挺有意思的呦?
“爺不用你安排!哼,爺自有去處!”胤礽氣鼓鼓地抓出她臉頰上新養出來的肉,使勁揉了好幾下,才摔門簾子出去了。
青杏在一旁欲言又止,程婉蘊十分淡定。
跟小姐妹約好了的,怎麼能因為男人而爽約?而且太子爺剛剛走的時候一副“今日你對爺愛搭不理,明日的爺你高攀不起”的模樣,就知道他沒真的生氣。
而且她真的很想看雜耍呀,說真的,自打進宮就沒看過了,都快兩年了!
以前在歙縣,每年元宵、端午這類的大節,都會有廟會,程世福每回都會帶全家人去湊熱鬧,程婉蘊她們還小的時候,程世福還會輪流把她們幾個孩子託到肩上,好讓她們能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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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逛廟會回來,程世福的胳膊都能舉得肌肉拉傷,酸痛不已,接下來的好幾天都握不住筆,就挺費爹的。
但一家人能在一塊兒是再高興不過了。也不知她進宮以後,程世福帶著弟弟妹妹去逛廟會,會不會想起她?
程婉蘊低頭摸摸肚子,有了孩子,她越發多愁善感了,尤其是想到家人。
胤礽抬腳走的時候雖然十分硬氣,但回了書房確實無所事事,於是握住本書,沉著臉在屋裡來回地走。
何保忠在一旁看著都眼暈。
太子爺這是琢磨啥呢?這拉磨的驢都不帶這麼轉的呀……
胤礽自轉了一刻鍾,腳猛地停了,摸著下巴沉思片刻,阿婉說的對,他還得去找老四老五,妾債爺還,天經地義!
“走,把皇阿瑪前陣子考較我的書都帶上!”胤礽指揮著何保忠裝上二三十斤的書,老五住得近,他便氣勢洶洶地往老五院子殺去,“你再差個人把老四給我提溜過來一塊兒讀書!”
胤祺還在屋裡悠悠哉哉地用早膳,太子爺殺進來的時候,他還有半塊燒餅在嘴裡,聽門上人說太子爺是來找他讀書的。
讀……讀什麼書?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胤礽進來,身後的何保忠把山一樣高的書砸在了桌上,他呆呆地張大了嘴,嘴裡的燒餅也跟著“啪”地掉在了桌上。
為什麼……為什麼要讀書……胤祺飽含熱淚、瑟瑟發抖地翻開了書。
之後,胤祺與胤禛猶如兩隻可憐的老黃牛,在周扒皮·胤礽的虎視眈眈之下,從早到晚伏案奮筆疾書,寫得直叫一個頭昏眼花。
胤祺面如苦瓜,這書上的字他一向是分開看都能認得,連成一句就不知所謂了。何況這是康熙出的題,專門用來考太子的,有多晦澀難懂就不提了,他捏著筆半天都不知如何下筆,又用餘光瞥見隔壁的老四一臉認真下筆如有神,他隻好委屈巴巴將那題目誊抄了好幾遍。
因心思沒在書上,胤祺便發現太子爺也時常心不在焉,而何保忠每隔一兩個時辰就會進來回話,也不知什麼事兒。
胤祺便忍不住豎起耳朵聽,結果聽到一聲半句的:“……看完耍猴,還巴巴地給您帶了袋糖炒慄,現已預備回來了。”
隻見陰沉著臉一整日的太子爺聽完這句話總算眉目舒展、雨霽天晴。
耍猴?什麼猴?誰耍猴?
胤祺懵然撓頭,卻聽太子爺突然溫聲道:“行了,你們做了那麼些題,隻怕腦袋也木了,這書就先放在你們這兒,剩下的過幾日你們再寫,回頭送來我這批閱,行了,散了吧,我走了。”
胤礽自顧自說話擺擺手,腳步輕快地走了。
胤禛沉迷學習不能自拔,寫完一題才茫然抬頭:“二哥呢?”
他剛寫得太投入,都沒聽見二哥說什麼,等回過神來,屋裡隻剩他和老五了。
“什麼都別說了,你寫到哪兒了?”胤祺一把奪過胤禛桌上的卷子,“江湖救急,先借弟弟抄上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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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大包小裹地回來了。
她出門,太子爺嘴上不高興,但還是派了不少人跟著,青杏碧桃貼身護著她,並派另一位哈哈珠子德柱都帶著一隊從人,遠遠跟在後面。
還特特叫何保忠送來一兜子銅錢給她花。
程婉蘊花得十分開心,逛到一半累了,她們還在茶攤喝了甜飲,吹著涼爽的微風,看著青山與古道,心緒十分安寧。
劉格格也捧著茶碗感嘆道:“真不知多久沒這般快活了,以後回了宮,我一定會想念這兒的。”
程婉蘊也這樣覺著。
她都不想回宮了。
但她也知道,她日後大半輩子都得在宮裡了,除非以後能被她的孩子接出來住,好像三爺的母妃榮妃娘娘後來就出宮榮養了。
但她想了想,又覺得恐怕很難,因為二廢太子以後,連太子爺都失去了人身自由,何況他的妻妾子嗣?聽說康熙臨終前那一兩年讓內務府緊趕慢趕修建好了鄭家莊行宮,就是打算以後讓太子一家子都挪到那邊去繼續關著。
但最後,太子爺還沒用上那行宮便已幽死在鹹安宮。
程婉蘊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啥時候,不過她心態很好,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也不擔心孩子……太子爺還是有很多孩子都是壽終正寢的,四爺登基後似乎也念著以往太子黨的情分,對八爺黨斬盡殺絕,卻對太子一家都很優容,還把太子四個女兒都接到宮裡,讓皇後烏拉那拉氏撫養。
程婉蘊快快樂樂地回來,就發現太子爺就在她屋裡呢!
那幽怨的眼神讓她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