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堅果是個好東西。
這“每日堅果”是程婉蘊提前炒制、曬幹再混合搭配好的,裡頭有葡萄幹、榛子仁、腰果仁、幹核桃、扁桃仁等,再等量分出一份一份來,用油紙仔細包好密封,又便利又營養。
程婉蘊之前見過懷孕的同事成天在辦公室啃堅果,還說裡頭有優質脂肪和足量維生素,她如今便也學以致用,果然這種不佔肚又解饞的東西,非常適合她!
一不留神就炫了一包。
正想和碧桃暗送秋波,讓她暗度陳倉再拿一包,就聽遠遠傳來靜鞭聲,隨即便傳來車馬隆隆之聲,沒一會兒,她乘坐的馬車也緩緩駛出朱紅宮門。
京城街市喧鬧之聲傳入耳中,程婉蘊竟然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她悄悄掀起車簾,看到了被威武的禁軍攔著跪在兩邊的平頭百姓,他們行駛的街上再沒有其他車馬和行人,那吆喝、嘈雜的聲音似乎是隔牆另一頭的集市上傳來的,但也讓她頗為懷念了。
車輪轆轆,塵囂土上,很快那些擠擠挨挨的沿街店鋪都看不見了,她眼前聳立著高大的城樓,城樓兩邊也被商販佔據了擺設攤位,但這些攤位上都沒了人,現在人全跪倒在地,被禁軍遠遠隔開。
等出了太子口中的古北口,車外的景色一下就開闊了起來。
古北口其實是山海關和居庸關之間的長城要塞,扼守著遼東和內蒙古通往中原的咽喉,正是萬裡長城的眾多關口之一。
眺望而去,能望見峰巒疊嶂逶迤險峻的燕山山勢中一座座沉默的烽火臺,如今腳下寬敞的御道如一條玉帶延伸到目之盡頭,但這裡的景致卻沒有程婉蘊設想的這般荒無人煙,御道跨越潮河,河上大橋兩邊竟然也有不少廟宇、商鋪,若非禁軍開路驅趕,應當可設想此處那遊人如織的景象。
河西還能看見駐守的營盤,想來便是康熙設立的柳林營了。
再走上一個時辰,便到了巴克什營行宮,隻聽太監們來回高聲傳話,不一會兒車馬便停住了,青杏碧桃一齊將馬車上的東西都收起來鎖進小榻下頭的櫃子裡。
天已經黑了,但行宮門前整齊排列著手持煌煌火把的禁軍官兵,將這漆黑的夜都照得猶如白晝,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乘坐的車架緩緩隨著前頭的隊列停了下來,她在宮女太監的攙扶下,小心地下了馬車。
一下車,她就看見了前頭那輛在火把的照映下越發金光閃閃的四輪馬車。
那是太子車架。
大阿哥的馬車緊挨著太子爺後頭,太子爺是半君,這樣安排理所應當,但誰都知道太子爺整日在萬歲爺的車裡,這輛車裡坐的隻是個不入流的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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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晉站了會,便有大阿哥身邊的太監過來接了,她心裡舒坦,高傲地仰著頭就要饒過去,誰知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原本站得筆直的禁軍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太子爺千歲!”
軍士們甲胄與刀劍碰撞,發出鏗鏘之聲。太子爺騎著馬疾馳而至,掠起的風將兩旁八旗旗幟吹得呼呼作響。
大福晉默默止住了腳,也半福下身,心裡卻頗有些不耐,當初若不是太子爺橫插一腳,她也不用現在還和幾個妾室同住了,如今大阿哥那院子都還沒開工呢!真是氣煞人也!
隻見太子翻身下馬,太監們立刻上來伺候著把馬牽走了,他卻徑直走向了金色馬車,掀起簾子對裡頭的人,笑道:“阿婉。”
一隻纖纖素腕先露了出來,接著便是一身蔥綠色鑲水紅邊的旗裝,腰上佩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白玉貓兒墜,竟和太子腰上佩得是一對,緊接著,那格格的臉露了出來。
杏眼桃腮,明眸善睞,她將手伸給太子爺,彎起眼睛一笑,在忽明忽暗的搖曳火光中,更似洛神出水般明豔驚人。
太子爺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卻穿過她腿彎,直接將人抱了下來。
那小格格摟著太子爺,害羞地將臉埋進了他的肩頭,太子爺在她耳邊不知低聲說了什麼,那小格格更是連脖頸都紅透了。
大福晉雖看不上那狐媚樣子,卻還是不禁感嘆:如此容貌,怨不得太子爺心心念念,恨不得成日裡栓褲腰帶上。
等太子一行先進了前頭的巴克什行宮,大福晉這才隨大阿哥打發來接的太監收拾好東西,換了頂小轎子,繞到另一邊進了兩間房行宮分屬大阿哥的院子。除了萬歲爺和太子,其他阿哥都住兩間房,這也是讓大福晉略有些不滿的地方。
誰不知道,巴克什行宮更新更寬敞啊!
她這一肚子牢騷,進了院子才發現大阿哥還沒回來呢!
太子爺都過來了,說明萬歲爺那邊已安置好了,說不定都已經歇下了,結果大阿哥還不見蹤影?
大福晉蘊含怒火的眼睛如利劍扎在大阿哥的太監身上,那小子渾身抖了一下,立刻跪下來請罪,哭喪著臉將大阿哥的行蹤交代得一清二楚:“福晉饒命!大爺領人去夜獵了!”
大福晉氣得頭暈,又想起方才親自來接小格格的太子……心裡更是酸得冒泡。
就是新婚那一兩年,大阿哥也沒有這樣體貼的時候!真是……
這頭,程婉蘊感受著太子身上的溫度、氣味,一雙手又不安分,悄悄摸了摸太子爺那繃緊的、硬邦邦的手臂肌肉。
嗚!就算天黑看不見,她也能摸出來那線條多麼流暢,那肌肉多麼結實。
然後就對上了太子十分警惕的目光。
她訕訕縮回手。
真小氣,她如今不能吃肉,怎麼就連摸一把都不成了呢!
因天色已晚,雖然車裡舒服,能躺能坐,但程婉蘊還是覺著大床舒服,因此與太子一塊兒洗漱完便準備睡覺了。
她帶了一本《史記》來作為睡前讀物,不由讓太子驚訝地瞪圓了眼:“阿婉,你近來竟開始讀史了麼?”
花了兩年時間才從各種通俗話本子進化到能看懂《徐霞客遊記》的程婉蘊不免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
這本書,她是帶來催眠的。
懷孕以後有時會因體溫升高、體內激素水平有所波動而睡不好,但隻要一看這種《資治通鑑》啊、《史記》啊之類的書,她就能很快入睡,睡眠質量飛速提升。
當然,她不能這麼對太子說,於是她義正言辭道:“太子爺,唐太宗曾經說過,‘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這本書不是為了我而讀,是為了腹中的孩子而讀呢!我希望他/她能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胤礽笑道:“都還沒出生,你讀書,他能聽見嗎?”
程婉蘊也不知道,但後世各種胎教理論數不勝數,想來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她把這些想法告訴了太子,剛出生的孩子會記得父母的聲音,他可能不一定能記得實際內容,但卻能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象。
還有人說,懷孕看劉亦菲的照片,孩子生出來以後也會長得像劉亦菲。
在這裡,程婉蘊在和太子談天時便將仙女姐姐改成了美人,把照片說成了美人畫,說這些事情都是繼母吳氏交給她的小竅門。
“您不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姊妹,容貌也不俗呢!”
但其實,這個多看美人生得孩子也會變好看的理論,才是真正的玄學,對於生男生女、高矮胖瘦之類的事情,還得基因決定一切。
程家基因好,全靠程世福那張無論怎麼組合都好看的五官,她和弟弟妹妹長得都很像程世福,但又生得各有特點,而程世福能續娶吳氏,當然不是因為他是個窮酸縣令,而是因為他生得相貌堂堂、身材高大。
但清朝人不知道呀,所以對於程婉蘊新穎的胎教理論,胤礽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