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被她的坦然弄得差點噎了一口。
但這麼一下口才發現,原來這純白的粥底另有乾坤,不由將一碗粥都喝完了:“拿雞湯熬的白粥?難為熬得那麼清爽。”
程婉蘊笑道:“您嘗出來了,這是拿上好的小母雞剔骨和火腿一塊兒熬上湯,撇幹淨油再放入擂過的碎米,用小火慢慢熬煮三四個時辰,直到連米都熬化與雞湯融合一塊兒,才算熬成了呢。”
胤礽起了興趣:“那第二碗吃什麼?”
程婉蘊讓小太監將黃蚬子、魚片、河蝦拿過來:“第二碗是鮮粥,涮上魚蝦貝類,讓鮮味融進粥水中,這樣粥底又清又鮮,滋味更上一層。”
到了這一步太監就知道怎麼涮了,程婉蘊連忙坐下來,自己也喝一碗白粥,或許她實在太迫不及待了,喝完就對上太子爺忍笑的眼神。
“民以食為天,能吃才是福呢。”程婉蘊絲毫不以為恥,在等第二碗粥的間隙,甚至興致勃勃分享道,“爺,您前幾日不是賞我一簍子水蜜桃?吃不完的我曬成了蜜桃幹,和烏龍茶餅窖成了新茶,等會您拿回去嘗嘗,茶香裡有果香,爽口回甘,正適合這種春夏交接的時候喝。”
胤礽見她說得這樣好:“那也不用等回頭了,用完膳便泡上一壺來。”
這時候第二碗粥好了,被粥水包裹住的蝦仁、魚片都比尋常吃的更鮮嫩,魚蝦本身的清甜完全被激發了出來。
“接下來,就可以涮肉了。”程婉蘊看太子吃得滿意,便出聲交代司膳太監,“現在加牛羊肉、豬肉,切記燙的時候快進快出,這樣每一口肉才又嫩又滑。”
有了之前的海鮮打底,這肉類吃起來愈發鮮美。
涮完葷菜,最後才加入菌菇、時蔬,這更要把握火候,在蔬菜轉熟的瞬間撈出,這樣蔬菜不僅有之前河蝦葷菜的肉香,又不失原本的爽脆,把一肚子肉菜的負擔好好中和。
“東西都涮完了,才到第四碗,那最後一碗又怎麼吃?”胤礽連喝四碗粥還意猶未盡,何保忠悄悄咽下口水的同時,不由慶幸這回他特意囑咐叫膳房用的小碗,不然他這剛好沒幾天的屁股又不保。
“您看這鍋裡的粥底。”程婉蘊拉著胤礽起身。
原本潔白的粥水已微微泛黃,清爽米香也化作了濃香,河鮮、肉食、青蔬的滋味全融入這微微冒著泡的粥底之中,這就是最後一碗粥了。
“最後一碗和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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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一口下去,香鮮爽滑各種滋味便回檔在舌尖,果然和味至極,起轉承合,最後的合果然不假,值得細細品味。
吃粥底鍋子是一個漫長又愜意的過程。
吃完了鍋子,這雨也沒了方才的瓢潑之勢,下得淅淅瀝瀝,雨絲綿軟又輕薄,從窗子裡望出去,檐下滴答不絕,四下裡水汽彌漫,讓大雨下的紫禁城少了些威嚴,更添了幾分朦朧的柔婉。
他今兒也吃得飽,但卻不覺著撐肚,深覺舒服。
胤礽愜意地坐在躺椅上,手握書卷默背今日師傅講的章節,還預備將明日要學的篇章也一並背完。
今兒去尼布楚的使團已出發,皇阿瑪又能抽出空來替他們批改作業了,因此得分外用功才行。
第22章 生氣
程婉蘊也不敢打攪他,現在太子幾乎都不回自個書房讀書,於是她給他泡了壺蜜桃烏龍茶,再放上一盤曲奇餅幹,就去在外間給木頭娃娃塗色。
宮裡的日子著實無聊,別說出毓慶宮了,她除了能去南花園散步,連淳本殿也去不得,活動區域隻局限在後殿範圍。
她不算那種不出門會死星人,但也有點宅不動了,便天天給自己找事情做。
昨個她又叫添金拿著她粗糙的“設計圖”去了一趟造辦處,先定制了木質的跳棋盤和木制球形棋子,還讓那邊的雕刻師傅按照她的畫樣雕了隻胖虎和可妮兔,特意不讓刷漆,打磨光滑就送回來。
以前她在公園看那些小孩子給石膏娃娃塗色就手痒,隻是自己那麼大個人了,一直沒好意思擠在一群小學生中間去畫。
如今可算能圓夢了。
跳棋還要等幾天,但這種簡單的木雕人家師傅半日就雕好了,手掌大小,把胖虎那呆萌的樣子雕得活靈活現的。
青杏幫她將各色顏料一碟一碟擺滿炕桌,又取來畫筆,程婉蘊坐在炕上調了顏料,專心致志畫起來。
等胤礽背完書出來,一隻圓滾滾正舔尾巴的木雕老虎就遞到他面前。
“……”胤礽拿起來左看右看,實不知該如何欣賞。
偏生眼前的人仿佛正搖著尾巴等待他誇獎的樣子。
“嗯……”胤礽翻過來,還瞧見這底下用朱砂描出“好運”二字,一個“醜”字盤桓在口中,最終他咽了下去,艱難評價,“還算別致。”
“送給您了。”程婉蘊備受鼓舞,親手交給何保忠,讓他放進太子爺的書箱裡,“這是轉運虎,您正好屬虎,平日寫字還能拿來當鎮紙。”
程婉蘊是相信玄學的,她一直覺著太子被廢和他走霉運很有關系。
屁股決定立場,她以前看清穿劇是妥妥四爺黨,現在卻不妨礙她希望太子爺一輩子順順遂遂,畢竟被廢了可能就吃不上粥底火鍋了。
胤礽賞臉收下了,心裡默默地想,還是收在自己屋子裡擺擺就算了吧,若真帶去上書房被兄弟們瞧見了,還不笑掉大牙?
但這蜜桃烏龍不錯,他問做了幾罐。
程婉蘊老實回答,蜜桃不多,攏共才得了三罐。
“茶不錯。”胤礽面不改色順走了三罐,另外還嫌棄她裝茶的竹罐子寒酸,說另外給她找幾套珐琅彩的、白瓷的,還有她最喜歡的天青色……汝窯。
“謝太子爺賞。”程婉蘊訕訕笑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真的沒有最喜歡“天青色”,但回頭看到牆上掛著的胤礽賜她的六個大字,又默默咽了下去。
算了就當她hin喜歡吧。
古代高中生胤礽晚上還要完成康熙和三個授課師傅布置的一堆課業,因此沒留下做那春閨之事,臨走前捏了捏她臉,特意吩咐何保忠給她再抬兩簍子蜜桃,順便撥兩個太監幫她曬茶,“你得空再做些,我拿去送人。”
“……”做人果然不能嘚瑟,藏起來自己偷偷喝多好。
程婉蘊內心瘋狂嗶嗶愛新覺羅·扒皮,實際上跪下謝恩的動作卻越來越流暢。她悲哀地想,她怎麼又變成了當年那個領導說有個重要項目交給你你要好好幹,心裡把領導自開天闢地以來的祖宗都罵了一遍卻笑著說一定不負眾望的那個社畜。
自作孽不可活,寬面條淚流不盡。
太監們將步撵抬過來了,胤礽正要穿上木屐離開,忽然聽見一聲貓叫。
他怔住,循聲望去。
程婉蘊這間暖閣是有梨花櫥的,貓叫聲便是從裡頭傳出來。
“你養了貓?”胤礽臉上的笑斂去了。
程婉蘊幾乎是話音未落就發覺了他急轉直下的情緒,那種冰涼中帶著一絲怒氣的口吻是她從來沒聽過的,嚇得她幾乎想立刻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