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有家規,賀家的男人不能上賭桌,讓我太太玩吧。”賀樸廷說。
袁四爺笑:“好家教。”
這種賭桌,牌當然要現拆,牛仔傑克撕開一副撲克牌的紙質包裝,先把牌分成兩把向全場展示,這才笑看蘇琳琅:“蘇小姐,久仰您的大名,而且我頭一回見您,就覺得莫名的熟悉,您知道為什麼啊!”
他的下半句是:‘我是來解散你的4K幫的。’
這話他曾經跟陸六指,梁松都說過,她們都不信,最後是被他生生打服的。
袁四爺也不信,甚至她連他那句‘我沒想當九龍之王’都不信。
這不是因為她狂妄,也不是因為她剛愎,而是基於男人和女人思維方面的不同。
且不說賀樸廷心裡爽不爽,賀廷樸幾兄弟雖然在家裡不服大哥,但出了家門,她們就是兄弟,是一體的,看大哥這樣被人挖苦,心裡當然特別不爽。
正好這時要進一樓賭廳,袁四爺突然身形一閃,堵在賀樸廷前面,還一腳踩上她的腳:“蘇小姐,請?”
她這一手,還是在借捧蘇琳琅而貶賀樸廷。
賀樸廷倒還從容,被踩了腳也有沒吭聲,面色如常。
男人基於性別和體能優勢,總會有著澎湃的野心,而袁四爺已度之,就不相信蘇琳琅那麼優秀,強悍,會沒有野心,會真的不想當九龍之王。
她打斷了蘇琳琅,並笑著說:“蘇小姐,你說哪個當官的上任前會說自己當官不是為了錢!既然你不想當九龍之王,那麼,我也一樣。那咱們就……接著賭!”
在她看來蘇琳琅說不想當九龍之王,不過是粉飾自己,掩人耳目。
袁四爺也一樣。
她想當九龍之王想瘋了,但她也要裝出個淡泊名利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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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擂臺已經擺起來了,今天就必須爭出個勝負。
目光掃過牛仔傑克,跟她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袁四爺說:“繼續?”
……
這注定是漫長的一天,賀家人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現在才不過十一點鍾。
“就不說自己一個人了,帶個女人凫到港也很容易的,可惜在那年頭我屬於地主家的狗崽子。而女人,大都嫌貧愛富,蘇小姐猜怎麼著,當初我有一門說的好好的親事,在我定成份那天就黃了,那個女人,也嫁給成份更好的男人了。”
她說的親事當然也是程雅蘭,隨著她被劃成地主階層,他就嫁給蘇父了。
現在,因為程雅蘭的早死,她更要感嘆他的嫌貧愛富,還要講給他女兒聽。
不過蘇琳琅可不這麼看,他先來一句:“看來袁四爺並沒有道上人所傳揚的那麼大仁大義有德性,是個君子。反而,在我看來您就是個目光短淺的鼠輩,泛泛之徒。”
刷的,美女荷官停了洗牌的手。
一眾打手,牛仔傑克,就連跑場子端茶遞水的顧滿貫都於瞬間全停了下來。
煙灰色西服,一根簪子盤起的長發,一張淡掃胭脂的臉,一雙杏眼,眼中滿是挑釁,蘇琳琅望著袁四爺。
他是龍虎堂的堂主,當然就不好惹。
但他和袁四爺都是大佬,這樣明著罵對方,也太不給袁四爺臉了,就搞得她的手下們,臉都有點簌簌的。
袁四爺早知蘇琳琅就像他那柄雷切軍刀,既鋼又硬。
但她也沒想到他會在她的手下面前,那麼坦然的罵她是個鼠輩。
不過她也有涵養,她臉上的笑還在,她說:“蘇小姐真性情,就是話未免說的太難聽”
但蘇琳琅還有更難聽的要說。
他說:“要我記得沒錯,你們袁家在解放前是儋縣屬一屬二的大地主,地主是你家祖宗在當,成份是政府給定的,您能成地主狗崽子賴您的祖宗八輩,也賴政府,唯獨賴不到一個女人吧,但您呢,誰都不恨,就恨一個女人!”
袁四爺臉上的笑容在逐漸凝固。
蘇琳琅再說:“但膽小如您,不敢罵政府也舍不得罵祖宗,也就敢罵一個死去的女人了,畢竟他已經死了,就不會還嘴了,對不對!”
賀樸旭最懂女人,接句茬:“阿嫂說的對?”
袁四爺一言不發,陰沉著臉許久,突然吼問:“荷官呢,為什麼還不發牌!”
說起牌,蘇琳琅剛才盯到一半就盯不住了,但賀廷樸一直在盯。
他側首看賀廷樸,眼神詢問:沒有問題吧!
她們兄弟在賭方面全是小白,袁四爺環首四顧自己的人,一笑:“看來賀大少名不虛傳,是真懼內。”
她身後所有的人也全笑了起來。
賀樸廷把一支昂貴雪茄丟進了垃圾桶,倒是面色如常,說:“我懼內滿港皆知,四爺現在才笑,是不是消息太不靈通了點!”
她這樣子,就搞得袁四爺想針對她也針對不了了。
說回牌桌,蘇琳琅把牌遞給了賀廷樸,在讓她驗牌。
接過傑克的茬,他說:“既是初戀,應該很美好的,你和初戀後來結婚了,還是分手了!”
傑克說:“當年我還是個窮小子,那女孩嫌貧愛富看不上我,跟別人結婚了。”
又問:“你猜猜,他現在過的怎麼樣!”
蘇琳琅說:“我猜他應該過的很不好。”
賀廷樸驗完牌了,總共52張牌,既沒有重復的也沒有多餘的,而且每張牌她都翻過了,沒有找到熒光記號,就證明這是一副沒有出老千的正經牌。
當然,這時牌的順序還是出場順序,她記得每一張牌的順序。
她把牌遞給蘇琳琅,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她必須承認,賀廷樸的老千,就是她那雙眼睛。
是的,她沒有帶任何作弊的東西,但是能算得準牌,靠的就是她那雙眼睛。
場面不可能一直這麼僵下去,袁四爺準備了那麼久,當然早就準備好了對付賀廷樸的招數。
而現在,為了速戰速決,她的招數也要上場了。
她隻輕輕側了一下頭,向身後的打手眨了眨眼,打手先是點燃一支煙,一口猛吸掉大半,再把手裡的煙頭反手一彈,煙頭穿過賭桌,直奔賀廷樸的眼睛而去。
就連一直在外面跑的賀樸廷,畢竟沒進過賭場,混過賭道,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蘇琳琅走過去,又拈起煙頭,再看袁四爺:“四爺,這就是您的江湖道義,你的賭局,煙頭裡頭藏著針,這要扎上我家廷樸的眼睛,她的眼睛可就廢了吧。”
就連賀樸廷此時也才恍然大悟,剛才那個打手扔煙頭,煙頭裡是藏著針的,他又轉交給了荷官。
荷官開始洗牌了,牛仔傑克繼續剛才的話題,說:“蘇小姐猜的好準,我那個初戀結婚後過的並不如意,而且前段時間,我聽人說他已經死了,病死的。”
蘇琳琅驀然側首,就見袁四爺似笑非笑,也正在看他。
他也回盯袁四爺,對牛仔傑克說:“初戀死了,你非但不傷心,看著還挺開心的,怎麼,初戀死了,你很高興!”
傑克說:“一個嫌貧愛富的女人而已,死就死了,不值得我傷心。”
蘇琳琅說:“那就證明他拋棄你是對的。”
又說:“黃泉路上無老幼,孤墳多是少年人,15歲就跟你談戀愛的姑娘,你不記得他一丁點的好,還在賭桌上笑話他的死,袁四爺沒說錯,你還真是個撲街爛仔,垃圾玩意?”
聊天就聊天,他怎麼突然就罵上人了!
牛仔傑克一愣,還想再說什麼,袁四爺說:“好了,辦正事。”
其實蘇琳琅要猜得沒錯,那個所謂[初戀]壓根就不是牛仔傑克的,而是袁四爺的。
換言之,牛仔傑克說的,其實是他的母親程雅蘭。
袁四爺故意讓牛仔傑克編這麼一段故事來講,就是想讓蘇琳琅知道,他母親嫌貧愛富拋棄過她,順帶著,她還把程雅蘭的早死,歸結於當初拋棄了她。
於蘇琳琅來說,欺負他可以,但欺負他的生母,他當然不幹。
美女荷官洗牌的手法特別花哨,先是單手又是雙手,先是兩疊再是三疊,一副牌在他手裡,簡直被他玩的跟個萬花筒似的。
不過賀廷樸一直盯著荷官,蘇琳琅就不必操心了。
但賀廷樸擅長一點,那就是在凡事中都喜歡找規律。
剛才一直盯著洗牌的荷官,她大概發現了規律,第一局即將開場,才是要驗證規律的時候了,她點頭:“應該沒問題。”
荷官發過來第一張牌,她小聲說:“梅花6。”
這是底牌,也是暗牌,是不能翻的一張。
蘇琳琅翻了個角,還真是梅花6
第二張是明牌,但牌還沒發出來,賀廷樸小聲說:“方片7”
牌飛過來,蘇琳琅一看,果然是方片7。
而牛仔傑克的明牌是一張方片J。
不等荷官問,牛傑仔克就說:“我跟。”
蘇琳琅入鄉隨俗,也說:“我也跟。”
乍一看她的牌似乎比他的牌要稍微遜一點。
賀樸鑄和賀樸旭又開始瞎起讧了:“跟吧阿嫂,這局咱們贏面更大了?”
但賀廷樸在搖頭,蘇琳琅就還是說:“不跟。”
荷官緊接著亮牌,他的牌是一張小王,牛仔傑克的則是一張5
不看底牌的話,這局依然是他贏面更大。
這下賀樸鑄和賀樸旭就又要集體跺腳:“阿嫂,咱們差點就要贏的,你又放棄了?”
荷官繼續洗牌,進入第三輪發牌,這一把就更好了,因為蘇琳琅直接拿了三個2加一個A,再要有一個A,他拿的就是一副王炸了。
但牛仔傑克的明牌是三張9,如果她再有一個9,就是一個四條,還是很有可能會贏他的。
而賀廷樸是算得到底牌的,她還在搖頭,到了第四張牌,蘇琳琅就依然掀牌:“抱歉,我不跟了”
這已經三局了,蘇琳琅拿到的牌都很好,但他卻全都選了不跟,賀樸廷還好,神色如常,賀樸旭和賀樸鑄倆急的不行,顧滿貫還忙著拱火,跟她倆說:“這你們就不懂了吧,牌這東西風水輪流轉,好牌不跟,接下來的牌就會越來越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