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嶽嘉一眼神清澈,“但媽媽怕黑怕冷,我不想讓她一個人。”
天氣預報晚間有臺風,傍晚已然開始起勢。
周姨出來迎接,嶽嘉一眾星捧月般先進屋。
嶽靳成站在院子裡,給焦睿打了個電話。
“嶽總。”身為秘書的自覺,焦睿電話接得起飛,“工程部已經提交規劃書,編寫工作完成得不錯,需不需要我現在發您郵箱?”
嶽靳成望著隨風搖曳的無盡夏花球,這一夜臺風,怕是花期又要遲延了。
“上次去青海出差買的羊絨毯。”他說:“你跑一趟,拿給佳希。”
她怕冷。
他也記得。
別墅裡,闔家團圓,其樂融融。
萬鈺面對著入戶門,從落地窗瞥見嶽靳成往門裡走的身影,眼色一轉,笑盈盈地對尹貞說:“伯媽,你猜我今天碰見誰了?”
嶽靳成進來,周姨接過包,拿出拖鞋,“嘉一在樓上陪爺爺,休息會,馬上開飯。”
尹貞的聲音格外刺耳,“我就說,她那點工資有什麼意義?買個東西還要再三猶豫,被有心人看見,不知又要怎麼編排我們嶽家了。”
“呀,大哥。”萬鈺起身,解釋說:“我今天碰見佳希姐在逛商場。”
尹貞對那日在病房被他辯駁的事依舊耿耿於懷,抓住把柄,擲地有聲道:“想要自立沒有錯,但也該認清自己,能力有限,就別大放厥詞了。”
周姨有眼力見地遞上參須水,“溫度剛剛好,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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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靳成接過,若無其事地喝盡。
尹貞似以為自己佔理,愈發逞口舌之快,“人就要認清現實。”
“哐”的一聲刺耳響,尖銳地終止了她的氣焰。
嶽靳成將喝盡的茶杯猛地摔地,碎瓷飛濺。
萬鈺嚇得捂胸口,整座嶽宅按下靜止鍵。
嶽靳成直逼尹貞,“她去做任何事,不需經過任何人同意。她過怎樣的生活,也無需復刻任何模板。我給她的所有,是義務,是應該。她需不需要,是她的意志。若非要講關系,她是嘉一的母親,是我曾經的伴侶,所有的這些,跟伯母你又有什麼相關?”
尹貞大氣不敢喘,“很多事,會影響家裡和集團的聲譽。”
嶽靳成垂視,“伯母您不在集團任職,也不姓嶽,這更加不相幹了。”
這話是丁點臉面都不留,體面的客套都不屑。
嶽靳成緩緩蹲身,一片一片將碎瓷拾於掌心,頭也不抬地說,“伯母到底是長輩,很懂‘人要認清現實’的道理。那麼從明天起,鳴航調去子公司,跟著李部長跑市場,基層經驗全靠積累,會令他一生受益。”
尹貞慌亂驚怔,那是她兒子,向來嬌生慣養。
“怎,怎麼可以,他是你堂弟啊!”
“散漫無紀律,毫無責任心。”嶽靳成平靜道,“謝謝伯母提醒,如您所說,他這樣的,會影響嶽家和集團的聲譽。”
這場火,發得水潑不滅。
動靜如此,竟無一人敢勸和。
嶽靳成轉身上樓,特意在二樓會客廳等到萬鈺。
萬鈺對這位爺心生懼怕,忐忑不定道,“大哥,有什麼事嗎?”
嶽靳成的態度平和近人,問,“你今天碰見佳希了。”
“啊,對,在國金四層。”
“她想買的是什麼?”
嶽靳成聽到付佳希在喜歡的東西面前猶豫不決,心不舒坦極了。問清楚後,把她看上的東西立刻全部送去。
萬鈺面露為難,笑道,“大哥,我不好意思說。你知道J.M嗎,就是做情趣內衣和用品的一個品牌,我就是在這碰見佳希姐的。”
“……”
這一晚,嶽靳成用通宵工作來抵御失眠。
一闲下來,腦裡隻想一個問題。
她買這些有什麼用?
作者有話說:
反正不是用給你看……
感謝追文!
—
第11章 設局
◎倒也不用這麼嚇唬我。◎
晚上十一點半,付佳希完成標書的最後修改,並且譯成英文版,同時發送給秦禾。
秦禾秒回:“收到,辛苦。”
等她洗完澡出來,看到秦禾的誇贊:“真不錯,奧斯拓這個項目我們一定勢在必行。”
付佳希長松一口氣,充沛的能量灌滿全身,近日的疲態一掃而光。
秦禾又發來信息:“我要出差兩日,你負責PPT制作,有問題隨時聯系。”
付佳希全身心投入。
這不僅是秦禾的首戰,也是她尋回充沛狀態的一個緣點。
周四,是奧斯拓的正式招標會。
配套PPT高質量完成,付佳希於周二晚上將定稿發給秦禾。
間隔十五分鍾,秦禾回復一個字:“好。”
付佳希問:“師兄,你什麼時候回公司?”
後天就是招標會,還有部分細節需要當面確認。
但直到次日付佳希醒來,手機上也沒有秦禾的回復信息。
嶽嘉一上校車的時候,回過頭,給了她一個飛吻,稚聲高喊,“媽咪加油嗷!”
付佳希心暖,晨間那縷莫名的擔憂被掐滅。
目送校車拐彎,她才走去自己車邊,剛走兩步,左腳忽地一撇,頓時劇痛鑽心。
“嘶——”付佳希眼淚飆出,伏腰半天站不直。
地平整潔,穿的也是平跟鞋,這樣竟也能崴腳。
痛感減小了些,應該無大礙。付佳希繼續開車去上班,一瘸一拐地到公司。
同事紛紛關切,“佳希姐你沒事吧?”
“崴了一下,沒事,我噴點藥。”付佳希邊說邊開電腦,“PPT傳送一下,十分鍾後我們一起去秦總辦公室討論。”
“佳希姐。”行政部的年輕女孩忽然小聲,“秦總他不在。”
付佳希暫停動作,“出差還沒回?”
“他,他應該不會回了。”女孩艱難相告,“我剛上OA,看到他提交的辭呈。”
付佳希怔住。
還未來得及理出頭緒,總助叫她,“佳希,請你去徐董辦公室。”
付佳希顧不得崴腳的疼痛,敲響辦公室的門。
進去,見領導神色凝重,她心裡已有了答案。
“秦禾走得突然決絕,我與他通過一次電話,他隻說是個人選擇,之後再也無法聯系。”徐董既憤怒,又犯愁,“明日就是奧斯拓的招標會,這個時候撂擔子不幹,真是沒點品性。”
付佳希一片混亂,逼自己冷靜,問:“他跳槽去的哪家?”
“金宇。”
付佳希的心重重一跳,不可置信,“與我們共同競標的金宇?”
“對。”徐董語氣沉重無奈,“怕是早有預謀,私下接觸達成協議。”
一旁的特助義憤填膺,“違反行業道德,可以公開他的惡劣行徑。”
徐董搖了搖頭,嘆氣不語。
付佳希當然明白,長迪證券是行當中的滄海一粟,微不足言,曝光又有何用,無法造成任何影響力。換個角度講,高山流水,攀藤攬葛,那也是人之常情。
而更重要的,是明日競標之事。
秦禾知己知彼,勝算加碼。
付佳希喉嚨發堵,此刻思緒難以言表。
“佳希,奧斯拓的項目……”徐董欲言又止。
“我上。”她抬起頭,堅定道。
作為標書的撰寫者,付佳希對方案內容了如指掌,明天的主講人角色她自信可以圓滿完成。
事已至此,就當是人生裡的諸多條暗溝,跌入最黑黢骯髒的那一條,也隻能奮力遊劃求生,絕不能被其湮沒吞噬。
付佳希從辦公室走出,團隊沮喪難安,士氣大傷。
她異常冷靜,當一切沒發生,組織例會,如常推進,繼續溝通細節。
每每心思凝滯時,付佳希便狠掐自己掌心,重責當前,任何感懷都如無用雲煙。
—
周四九點,奧斯拓金融大樓,招標會如期進行。
項目體量不算龐大,但涉及海外資產以及外匯清算,是打響招牌以及擴寬市場的優質渠道,各公司趨之若鹜。
步入會場,秦禾坐在A區第二排,與旁人暢談。
這是他失聯兩天後第一次露面。
付佳希看向他,沒有激烈的憤怒,沒有質疑的衝動,她隻覺人心炎涼,無論感情還是事業,男人就那樣。
平靜落座後,她與秦禾隔開兩排距離,彼此視而不見。
長迪的發言順序在第五,金宇第三。
半小時後,秦禾作為金宇代表上臺。
開場白後,正式切入內核講解,投影展示出PPT,秦禾的臺風遊刃有餘。
可,聽了兩分鍾,付佳希猛地抬頭。
演示路徑,框架構成,方案步驟,以及最有含金量的成本核算,竟跟她的標書七分重合。
付佳希冷汗如針,手握成拳。
她無比確定,秦禾竊用長迪的標書內核!
秦禾經驗不俗,表達無懈可擊,鞠躬下臺,甲方目露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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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佳希深知已經無路可退。
她利用第四位發言的時間迅速調整思路,秦禾已佔得先機,她隻能將原定的講解內容舍棄切割。
逆水行舟,臨陣磨槍,付佳希深吸一口氣,鎮定上臺——
“各位好,我是長迪證券的標書主講人。”
……
十五分鍾的發言,付佳希從容結束,下臺時亦收獲肯定眼神。
但她明白,突發應急之下,完成度遠不及秦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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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面似已昭然若揭。
中場休息時間,付佳希咽不下這口氣,終於將秦禾堵在洗手間門口。
進出人員多,紛紛側目。
付佳希目光直冷盯住他。
秦禾有所顧忌,說,“去那邊。”
電梯間,大理石地面被燈帶映襯得金碧輝煌。
秦禾置身明亮璀璨,氣定神闲,“師妹,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我已入社會,不是昔日一腔熱血的學生,勇敢面對現實吧。”
付佳希直言不諱,“現實無需面對,隻需適應。你屈服的是內心的卑劣。”
秦禾無謂,“你怎麼定義都可以,我不在意。”
付佳希問,“你的標書內容如此重合,你不怕我舉報?”
“重合?剽竊?抄襲?”秦禾笑,“佳希,不要太天真。我們的內容並無一致,思路的延展也並非是你一人獨創,你如何舉證?”
“每一版我都有留存。”付佳希緊抿唇,壓抑憤慨,“我當然能夠舉證。”
秦禾笑,眼角微挑,“你有留存,我就沒有嗎?”
付佳希一怔,反應過來,心如一夜寒雪傾蓋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