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陶竹還拽著蘇禮,試圖全方位闡述今天的情況。
“真是神了诶,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陶竹這會兒想起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當時尋思我一個女孩子沒法給你弄出來,萬一保安又不配合啥的……”
“然後我最先給易柏打電話,他在過江隧道,卡得要死。”
“我心灰意冷,翻遍通訊錄也沒找到一個能拜託的,最後真的是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在百度上搜川程,搜出來一個電話,哈哈哈哈哈你猜怎麼著?”
“我打完不到一分鍾,程懿就給我回電話了。”
“草,這男的是神仙吧?”
蘇禮盯著她的身後:“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燈在閃?”
“怎麼,”陶竹現在極其敏感,“你罵我是你們倆的電燈泡?”
“不是!我真覺得這個燈不太對勁,忽明忽暗的。”
陶竹一拍桌子:“我在跟你說程懿的事,你觀察個屁的電燈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發言?!”
蘇禮摸摸脖子,“沒,你發吧。”
“老子發完了!”
“……”
蘇禮這才說,“你說的那個我也問他了,他的意思大概是……隻有觸發一些關鍵詞,前臺才有資格通知他吧。”
陶竹眼珠子轉了幾圈:“我知道了。”
“你們不是聯系方式都刪了嗎,他可能怕出意外要找他,但不一定時刻都能撥到他的號碼,所以就通知下去,說隻要是相關於蘇禮的消息,都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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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這種可能了吧,不然他不可能這麼快。”陶竹越想越覺得正確,“你知道我以前看一個電視劇,男主不見了,女主就在河邊發金子。隻要說出在哪看見過男主,就發一錠金子。”
“百姓都排隊去領,張口就胡說,但旁邊的僕從還是一直在記錄。”
“我那時候印象太深刻了,心想得有多喜歡啊,連錯的線索都不願意放過。”
陶竹撐著床沿:“也許在今天之前,他也聽過很多錯的消息。”
想想,陶竹又嘖聲:“草,這什麼痴情絕戀的偶像劇片段。”
“……”
蘇禮:“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其實我對他的印象一直都還可以,就是逃婚那時候覺得他有點過分了,”陶竹認真地說,“但我在我看來,不管怎麼說,他是真的挺喜歡你的。”
“可能他隻是習慣了掌控全局去做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適應自己的動心。很多事情意識到都是需要契機的,如果生活平平穩穩沒有意外,人就不會去反思什麼了。”
陶竹:“不過我也隻是表達我的看法啦,你自己的事還是自己——”
話沒說完,身後的燈微弱地閃了幾下,熄了。
房間瞬間陷入漆黑。
蘇禮:“看吧,我就說燈有問題。”
陶竹:“……”
蘇禮打開香薰機,但燈光微弱,隻夠照亮一個床頭櫃。
“你等等,”陶竹說,“我上去問問她們。”
其他兩個室友也不會修,陶竹敗興而歸,從角落裡搜刮出個小臺燈,但收效仍然甚微。
蘇禮:“我找找,看有沒有其它辦法。”
在微博上找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求助了萬能的朋友圈,說家裡的燈壞了,問大家有沒有靠譜的師傅推薦。
發完之後,她很自然地回到消息頁,這才發現底下的通訊錄那一欄有個紅點。
是剛剛程懿送她們回來的時候,陶竹說怕下次又有什麼意外情況,結果商量著商量著,男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又加了她微信。
蘇禮對著頁面發了會兒呆,點擊通過。
他的消息大概在五分鍾後傳來:【家裡燈壞了?】
舉個慄慄子:【……嗯。】
【我去幫你修?】
就在這時,左上角又跳出消息,是易柏:【學姐!要不你把燈拍給我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弄!】
“好。”
蘇禮打下這個字,然後復制,最終還是發給了程懿。
男人來得挺快,就像一直在樓下沒走似的。
蘇禮甚至懷疑這等待的十分鍾,是不是隻是因為去買了個替換燈泡。
打開門,程懿就站在樓梯口,蘇禮朝他身後望了望:“就你一個人?”
“嗯。”
陶竹著急尋找光明:“你懟門口幹嘛呀,讓人家進來啊!”
程懿進門之後,蘇禮走到陶竹身側:“他沒帶裝燈師傅。”
“程懿給我們裝燈?!”陶竹受之有愧,“那要不還是叫他走吧?”
……
陽臺上有梯子,剛剛她們已經搬進來了,此刻程懿就著手機手電筒的燈光,緩緩跨坐上去。
他轉動手腕卸下燈罩,下意識想放在一邊,然而四周無所依託。
蘇禮踮起腳,替他接過。
“你倆配合吧,等會還有螺絲釘啥的,”陶竹說,“我在底下舉手電。”
陶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倒顯得這一幕過度生活化,連她都怔忪半分。
程懿仰頭裝著燈,蘇禮雙手被佔用,隻能漫無目的地四處望,突然看到陶竹變了表情,朝她暗示什麼。
蘇禮搖頭。
陶竹使力,用盡整張臉的表情瘋狂暗示。
蘇禮深呼吸,隻得開口問他:“剛剛我被困的時候,你怎麼回電話那麼快?”
他正在找合適的位置,燈芯隨著動作時明時暗,像是黑夜裡猝然掠過的火光,隻照亮他半邊落拓的側臉。
程懿忙著裝燈,無暇思考,隨第一意識低聲道:“在那個點給我打電話,肯定是有重要事情。”
男人的聲音篤定,和易柏那時候迷茫重復的聲音完全不同。
陶竹捂住心髒。
——他對蘇禮能有這樣的預感,易柏卻不能,反而還以為是發消息就能解決的小事。
而易柏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為不夠關切吧。
真正關心的人,隻需要蛛絲馬跡,立刻就能分辨出微妙的不對。
他是用這樣的方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保護她。
陶竹趕緊掏出手機。
蘇禮口袋裡的東西震了兩下,她騰出隻手,拿出來,發現是陶竹的消息。
陶竹:【謝謝,俺也嗑到了。】
舉個慄慄子:【?】
伴隨著最後一道螺絲擰緊的聲音,房間裡重新亮了起來。
修好燈之後,程懿準備離開。
蘇禮將他送到門口:“謝謝啊。”
程懿嗯了聲:“門,晚上記得鎖。”
她點點頭,目送他進了電梯,旋即轉身,順帶關上門。
有什麼念頭短暫地恍惚了一下,她驀然回過身。
聲控燈微弱地抖了抖,而後熄滅,她的心髒卻跟著,仿佛蔓延開難以言喻的漣漪。
///
SL合作了更大的生產工廠,缺的貨也全部被補齊,一個月前的“售罄慘況”不會再重演,門店的顧客也漸漸越來越多。
終於,旗艦店的備案審核通過,選在周五的日子上新。
陶竹瀏覽著上新頁面,問她:“是不是感覺人生圓滿了?”
當時的她沒回答,但是在心裡暗自想——
其實這才走了多少呢,好像隻是她地圖上的一步而已。
SL還沒有真正走出去,成為國內每個商圈都認可的存在;
她還沒有做屬於自己的高定品牌;
她還想舉辦個人的秀展,就開在最大的森林公園,讓從頭至尾的每一個模特都穿著她的衣服,赤著腳踩在草坪上。
總而言之,革命尚未成功,她還需努力——
很多很多的努力。
努力間隙,《初吻日記》第二季即將正式收官,導演組邀請素人們一同錄一個番外特輯,過陣子再播出。
由於大家的檔期不好協調,便提前定在了現在。
他們去了第一季曾經資助過的貧困山區,雖然條件艱苦,但孩子們都很努力,而且轉身回望,自然的景色很美。
他們陪了孩子整整一天,大家各司其職,程懿教男孩子念書,蘇禮則教女孩子做一些簡單款的衣服,其他嘉賓也發揮自己的長處,甚至還組織了個簡單的籃球賽。
一天過去,孩子們都玩得很開心。
大家也不舍得走,十點多才堪堪散場——本打算當天去當天回,但現在看來,回去是來不及了。
導演組協商一番,便決定就在這邊臨時歇一夜,第二天清晨再出發。
當晚,他們就在居民區內睡下,因為位置不夠,大家打的是通鋪,男女嘉賓間用簾子擋起來。
環境有些艱苦,想到五點就要起來,蘇禮便不打算睡了,聽著周邊均勻的呼吸聲,拿出手機聊工作。
窗外好像有個池塘,不停傳來魚躍出水面又砸落下去的聲音,狗吠也在山谷中格外清晰地回蕩。
蘇禮奇怪抬頭,隱約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農村好像就是這樣,一到晚上聲音會很雜。
所以她透過窗子看了會兒月光,便收回了視線。
不過十分鍾,她忽然覺得有點暈眩,面前的桌椅好像也顫動起來,她懷疑是風大,然而望向門口——
門關得嚴嚴實實,哪裡會有風。
她心髒猛地一沉。
“大家別睡了,好像地震了!”
一瞬之間眾人全被驚醒,蘇禮緊緊貼著地面,感覺到身體不受控的晃動頻率,一瞬間大腦空白。
“地震了!”編導在外面喊,“大家找地方躲起來啊!!”
蘇禮下意識貓進桌子底下,這裡背靠兩堵牆壁,按理來說是較為安全的地方,然而還是有碎石不停地從面前砸落,在地上翻湧起灰塵。
他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有人止不住地咳嗽,聲音發抖:“怎麼會遇到地震啊……”
喧鬧、安靜、叫喊……
蘇禮直直望向前方,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反應都是下意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顫動激烈的時候,她隻能扶住桌腿,牙齒死死咬住指節。
大家都聚集在靠右的一側,隻有她一個人躲在這裡,灰塵漫天時,甚至找不到同伴在哪。
災難時分,最怕落單。
孤身一人讓不安感加倍,她的牙齒應該咬得很用力,但是手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眼前閃過很多片段,心髒也跟著落進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