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了幾天,也到了要回去的時候,蘇禮出發去機場,回C市等待比賽結果。
復賽還是在這兒,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再來的機會。
她的箱子不算太大,裝的衣服也不多,每天換洗一套,今天就又回到了出發那天穿的衣物。
坐在專車裡,她鬼使神差想到那日忽然出現在鄰座的程懿,以及他說的那句“褲子這麼短會不會冷”。
結果剛到機場門口,就看見了何秘書。
何棟恭敬地站在三號廳,見她來了便一直沒有挪開目光。
蘇禮走過去:“程懿也今天回嗎?”
“是的。”
她頓了頓:“還是和我一個航班?”
“沒有,總裁早上已經坐私人飛機回去了。”
無法描述的情緒如同碳酸氣泡般冒出,她點了點頭:“那你站這兒是……?”
何棟遞上一件西服外套:“總裁讓我給您留件衣服,冷的話可以穿。”
前幾天就是,等她感覺冷找空姐要小毛毯的時候,毛毯卻已經被乘客要完了。
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像個謎團,隻留給她層層的矛盾感,讓她無論如何也沒法泰然遺忘。
坐上飛機之後,她旁邊果然不是程懿,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士,打開電腦就開始辦公,仿佛世界根本不存在。
飛機穿破雲層,在空調的吹拂下,穿著短褲的蘇禮很自然地感覺到了冷,然後將程懿的西服外套搭在了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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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抖間,傳來男人身上一如既往的沉木香氣。
每次都是這樣,即使他不在,也會留下很強的存在感在她身邊。
蘇禮伸了伸腿,感覺到有什麼正在硌著自己,將衣服掀開一看,左邊的衣服內袋裡,放著幾個圓形的東西,還在發光。
她拿出來一看,發現樣式有點熟悉。
在哪兒看過來著?
她琢磨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看過有關遊樂園的攻略,而就在那個漂流要自備雨衣的小短文中,提到了這款熒光棒很漂亮,但隻售賣給閉園的最後一批遊客。
他昨天……一直等到了閉園嗎?
右邊內裡的口袋好像也有什麼在戳著自己,蘇禮探了探,東西的質感像是紙張,折疊起的尖角讓人無法忽視。
好像有什麼驅使著她將其打開——
展平的瞬間,心髒像棉花糖,倏地被人拉開。
這是他那天晚上帶她去醫院,因為超速而開出的罰單。
第19章 掌控
飛機在幾小時後降落C市, 蘇禮拖著大包小包回到宿舍,門一開,箱子和包往裡一扔, 轉身就繼續往樓下奔。
陶竹一臉震撼,在她身後殷切呼喚:“板凳還沒坐熱人就走啦?去哪啊?!”
蘇禮的聲音回蕩在樓梯間。
“有事兒。”
方才乘坐的車一路按照要求將她送到目的地, 她渾然不知的是, 當車拐入梧桐街, 總裁辦公室的內線電話也響了起來。
“程總,按照您的猜測, 蘇小姐快要到了。”
——情況終於沒有變得更糟糕。
男人舒了舒眉心,唇邊帶過一絲了然的笑意,側頭吩咐道:
“嗯,出發吧。”
蘇禮的車在繳納罰款的銀行門口停下,她從包中取出罰單, 推門走了進去。
她一貫是不喜歡欠人什麼的, 既然程懿當時是因為她而超速, 那罰款由她交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就在她剛站定,正準備開始走程序的時候, 一道意外中帶著困惑、困惑得又不太意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男人尾音微抬,摻著冷感磁性的鼻音:“蘇禮?”
世界上有種東西叫脫敏治療,大概方法是將過敏源反復注射進身體,也可以理解為多次嘗試經歷後就能適應了,包括一些怪事——譬如此刻的蘇禮。
她對程懿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出現的這項神奇的技能,已經脫敏了。
於是她現在還可以處變不驚地回過頭,用笑容打了個簡短的招呼。
好巧啊, 怕是我去火星定居都能遇到你在上面觀測吧。
男人掃過她手中的打印單,露出一個狀似恍然的表情, 徐徐道:“我就說罰單怎麼不見了。”
“在你外套口袋裡。”她忽然想起來,“外套我沒帶來,要麼現在去取給你吧?”
“不用。”他好像很體貼的樣子,“下次再說。”
他特意計劃好的東西,怎麼能讓她提前還。
男人面向窗口,“這個罰……”
“我來交吧。”蘇禮打斷,又重復一遍,“我交。”
他半倚著櫃臺,垂落的手指骨節分明,笑音輕輕淺淺地飄出,不知為什麼,心情像是好極了。
“行啊,你交。”
第一次男人沒有和她爭付錢的事兒,這倒是讓蘇禮有些訝然,但很快繳費完畢,也沒見他有什麼異樣之舉。
結束之後拿到收據,蘇禮在手心內握成一團,想了想還是道:“你口袋裡還有熒光手環。”
“嗯,”他仍是狀似不經意,“走的時候順道買的。”
還沒等蘇禮開口,程懿補充說明:“因為你最後也沒有來,我就沒進去,想著總得買點什麼留念一下。”
聽起來多麼平鋪直敘的陳述啊,可經過男人巧妙的處理,硬是讓人品出了一股可憐無辜全都怪你的味道。
蘇禮當然也被勾起了一點點的愧疚感,於是她清了清嗓子:“我也隻是說看情況,又沒承諾一定去……”
他點頭,卻沒說話。
聯想到手中的單子,蘇禮不由得抬起眼睛:“所以你是在向我索賠嗎?”
燥熱的風中裹挾淺淡的草葉香氣,男人好整以暇地挑挑眉尖,輕巧駁回:
“沒啊,我心甘情願等你。”
——蘇禮愣了一下。
空調冷氣親昵地纏繞在側頸,像是戀人繾綣時分落下的似有若無的吻。
說不清楚有哪裡不對勁,但好像就是不太對勁。
這股子不對勁一直環繞著蘇禮,直到回去也沒有解開。
她咬著下唇百思不得其解,挪開貼在唇邊的指尖,轉頭問陶竹:
“如果一個男人,邀請你去遊樂園,你說看情況考慮,但最後由於各種原因沒去,他也知道你沒去。”
“結果後來遇見了,他話裡話外的潛臺詞都是自己一個人好孤單,但你問點什麼吧,他又說自己是心甘情願。”
“……這是什麼招數?”
陶竹正在玩吃雞,聚精會神地緊盯屏幕,想也沒想地回說:
“男版綠茶吧。”
“……”
蘇禮沉默了會:“你還是安心玩遊戲吧。”
早該知道,陶竹在這方面比自己還不開竅。
“對了,”陶竹扯下另半邊的耳機,轉著凳子滑過來,“你畢業之後住家裡嗎?”
“應該不,怎麼了?”
“我們一起去外面住唄?我也不想在家,省得他們老念叨我。”
陶竹說:“租個小復式啥的,找兩個室友,大學一直沒有室友我還挺遺憾的呢,想感受一下熱鬧的環境,近距離觀測人生百態。”
陶竹的家境不錯,或是說能學這個專業很少有家庭環境差的,而陶竹家又算其中的上遊,支撐著她出去住還是綽綽有餘。
蘇禮當然覺得OK,很快點頭應下,但沒一會兒又回過味來:“什麼叫大學沒有室友?我不是人嗎?”
“當然不是,”陶竹笑得諂媚,“您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女娲造人的終生代表作,這樣有顏有才的絕世大美人一定是七彩靈石才能幻化而成的吧!”
……
“謝邀,那邊垃圾桶踢過來讓我吐一下。”
///
陶竹的效率很高,沒過幾天兩個人就出去看戶型了,一連逛了好幾個,回程的路上已經有點乏了。
她們吃過晚餐,打算去便利店買飯團和三明治,當做明天的早餐。
結賬的時候,兼職的收銀小哥認出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是蘇禮吧?這是孟沁學姐送你的手鏈,她說謝謝你前陣子的開導,但是最近太忙你又一直沒來店裡,隻能看情況讓我們轉交給你。”
蘇禮有點意外,說了聲謝謝,聽見陶竹問:“你還瞞著我去做人生導師了唄?”
“沒,應該是之前團建……”
她側頭跟陶竹說著,手順勢就拆開了盒子,打算戴上後誇獎兩句,結果鎖扣都沒掐攏——
旁邊忽然伸過來隻手,猛地將她的手鏈拽了下來。
鏈條摩擦過細嫩的皮肉,帶起有點灼熱的短暫疼痛。
單笛氣焰囂張,仿佛憋著莫大的火氣,把手鏈猛地往臺子上一砸,指著收銀的男生問蘇禮:
“送手鏈?這又是你第幾任備胎啊??!”
店內客人的目光全數朝這邊聚集,都被嚇傻了,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有個瘋子衝進來撒潑。
收銀的男生起先怔了下,但很快也被這態度冒犯到:“你誰啊?腦子有病吧?”
單笛卻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內容,毫不掩飾地地翻了個白眼,輕蔑地看著蘇禮:“這麼快就有人幫你說話了?本事果然不小,腳踏這麼多條船,我看你是屬章魚的吧?!”
她跟賀博簡這段時間本來好好的,結果某天賀博簡突然失聯,再回來時卻拒接了她所有的電話,說自己“想要冷靜整理一下”。她百思不得其解,偷登了他的賬號,才發現他又給蘇禮發了很多好友申請,並且每個申請裡都有一大段話。
甚至賀博簡的淘寶賬號還買了一大堆送女生的禮物,但一個都沒到她手裡。
不是蘇禮進來摻和一腳,事情會變成這樣?裝得有多高潔呢,簡直又當又立!
“你賤不賤吶?就這麼愛收人東西?”單笛越回憶越氣,“不喜歡那就別惺惺作態,喜歡也別因為不甘心三番兩次地騷擾他,動搖了人家還這麼裝,欲擒故縱玩得挺溜也不怕翻車啊?女孩子要自愛,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媽沒教——”
“啪!”
餘聲響亮清脆,震得天花板上的燈都閃了兩下。
單笛怔了足足十秒,這才捂住浮現出掌印的臉頰,難以置信道:“你打我?!!”
蘇禮覺得這問題也是挺戲劇性的,轉了轉腕骨眨眼道:“我跆拳道也不錯,你要是想讓我踢你或者摔你也行。”
單笛的頭發上像是能跟著噴出火來,尖叫一聲就往蘇禮臉上撲,還沒等到她用指甲劃到蘇禮的臉,蘇禮已經迅速將她連脖子帶手全部摁到了收銀臺上。
掃碼機忽然響了一聲,不知是撞到什麼,單笛感覺方才的果報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的指甲好像因為太用力而翻了起來,頂端的肉仿佛生生和甲蓋剝離開,痛如針刺,冷汗瞬間填滿後背。
“我看你這麼愛賀博簡,還以為當時他挨的巴掌你也喜歡呢。”蘇禮垂眼,“愛就是要分享同款,不是嗎?”
單笛氣得青筋暴起想要掙扎,卻被蘇禮俯身警告:
“第一,我真不稀罕跟你爭賀博簡,不要自己沒本事反而怪全世界不給你讓路。”
“第二,我不認識這個男生,我勸你嘴巴放幹淨點給人道個歉。”
“三,”蘇禮直起身,凜聲道,“自愛還輪不到你這種小三來教育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旁邊人群漸漸圍成個看熱鬧的圓圈,還有人趴在窗戶上吃瓜:“單笛真是小三啊,錘了!”
“小三還這麼囂張?給爺整蒙了。”
“你懂什麼,無恥的人最坦蕩。”
單笛氣得發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賀博簡會喜歡上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