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動作夠快,剛聽到敲門聲就迅速跑向門口,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隻看到灰色衣角在樓梯口一閃而過。
“你這搞得跟拍警匪片似的,”陶竹幫她解決多出來的牛奶,仰頭嘗了一大口,“不是吧阿sir,什麼時候才能捉到啊。”
蘇禮咬了咬下唇,“等明天吧。”
結果次日還沒等到六點,她先被老師一通電話喊去了禮堂。
彼時她正在川程,按照自己的圖紙做樣衣,剛裁出紙樣留出縫纫線,還沒來得及裁布,就接到消息,說是終選的結果出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大頭針,扯起包包就出了門。
不過是等電梯用了兩分鍾,等出租又用了兩分鍾,等她再抬頭時,程懿的車已經平穩地停在了她面前。
男人降下車窗那刻,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裝了監控。
不然怎麼隨時都能出現在她面前?
程懿:“回學校?上車,我載你。”
“你要去學校?”
面對少女略顯狐疑的目光,男人泰然自若地回復:“要去吃飯,你送我的卡還沒用完。”
蘇禮一想是有這麼回事,而且學校那邊的東西確實挺好吃,於是也沒再追問,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程懿:“坐副駕——”
話沒說完,後座猛地傳來關門聲,蘇禮抬頭:“啊?你說什麼?”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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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懿的車技不錯,蘇禮也很少享受這種待遇,躺著躺著就有點犯困,稍稍眯了會,再睜眼時,正好看到車子駛入學校,不偏不倚停在禮堂門口。
她一下車,發現程懿也跟著下來了。
“你幹嘛?”
程懿手肘悠闲地搭在車門上:“我投的樓,進去看看。”
……行。
男人一點兒不低調,開了輛藍色超跑,保時捷的Panamera,在日光下閃得招搖。
故而蘇禮一下車就有不少人頻頻往這兒看,她隻得加快速度,這才甩開身上那些探尋又好奇的目光。
知道單笛也會來,她已經進入應戰狀態,就由著程懿跟在自己身後了。
因為今天是終選,報名參加這個活動的觀眾還能加學分,因此除選手之外還來了不少看熱鬧的,填滿了好幾層的大禮堂。
她在前排的成員席落座,沒一會兒就等來了相關的老師。
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多廢話,老師拍了兩下話筒,幻燈片開始播放,很快就進入了正題:“終選一共三幅作品,一幅七班陳貝的,一幅是三班戴芬的,最後一幅……蘇禮的。”
果不其然,那個停頓很快帶來了禮堂內的騷亂,眾人議論紛紛:
“蘇禮?我沒記錯的話不是初選都沒過嗎?這個是從二選裡篩吧?”
“黑幕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聽說是額外再給了一次機會,這他媽不就是選秀節目裡的皇族嗎?誰看了不說一句皇登基了。”
“就是學校內定她了吧,還搞這名堂,冠冕堂皇的累不累。”
老師敲了敲桌子,止住騷亂:“蘇禮的初選作品是因為被水打湿,所以完全沒被評閱,不是分數不及格,而是還沒擁有分數,這點需要闢個謠。”
又繼續道:“後來給了她一小時的補考機會,她畫完了初選和二選兩幅作品。”
“一小時畫兩幅?扯什麼……”
臺下的質疑聲才起了個頭,幻燈片內開始播放起20倍速的視頻,赫然正是蘇禮那天在投影儀下的畫面。
二選的主題非常飄,叫做“閱後即焚”,而蘇禮耗時三十五分鍾的設計,卻精準地圍繞它展開。
裙子的尾擺被她繪出燒焦質感,卻不會顯得破爛,反而為鮮紅的主色添上一抹生氣,如同浴火盛放的玫瑰,立體裁剪的挺括花瓣在胸口綻開,根莖繞下,巧妙地變成了腰帶。
頹喪妖冶,典雅大氣。美到極致,就讓人有了想要燒毀的邪念。
臺下不屑的聲音漸漸熄下,間或傳來幾聲驚嘆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為什麼給大家看這段,因為我不希望大家覺得我偏心,我隻是想要為我的學生還原一個真相而已。”老師說,“有人說好學生不就是四年出一個嗎,沒必要,但我想說的是,或許每屆都有優秀學生,但不是每屆都會有蘇禮。”
這話說得挺重,禮堂內鴉雀無聲。
過了會,忽然有人問:“所以就選蘇禮嗎?”
“那倒不一定,要老師們共同投票決定。”
單笛的小姐妹聽得煩死了,匿在人群裡說:“就算她畫得再好,也不值得浪費大家時間來看她的新聞發布會吧?這都十分鍾了,她面子多大啊,幾千人看她畫畫?”
同樣在場的陶竹不甘示弱:“真進了綜藝可是幾千萬人看她畫,你酸什麼?”
小姐妹回嘴:“你就知道我酸了?誰稀罕啊,到時候真鬧難看了,你看節目組是保她還是保笛子?”
爭執聲愈大,單笛沒出面,卻一直在小聲煽風點火,統計票數的老師也看不過眼了:“好了,都安靜,單笛你先上臺來。”
“票數已經統計完了,優勢還是挺明顯的,第三份蘇禮這個高得——”
“不用了老師,”蘇禮在此刻起身,拿起話筒,“的確不公平。”
“作品被打湿算我運氣不好,這樣確實很難服眾,況且……”
她的目光在臺上掠過,最終定在某處,說出真正的重點。
“不是誰都有資格穿我做的衣服。”
眾目睽睽之下,幾千人的注目中,她的聲音格外有力,傳遞出清醒而又冷靜的蔑視。
她為什麼來?隻是為了說自己不需要這個名額麼?
當然不是,幾天前單笛在這裡所對她進行的嘲諷,她在這一刻以勝券在握的姿態回擊,無需要求任何人,也沒有所謂“合作商”的籌碼。
她能幹脆地放掉,是因為有資本,是因為捧上來的無數選擇中,這不過是其中一個。
她能泰然放棄,單笛卻不敢。
“比賽的名額,我會通過官網的途徑來參賽。”蘇禮說,“到時候真的進了,希望某些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諾,有我沒她。”
單笛身子驀地一僵,感覺血液齊齊上湧,衝得人頭皮都在發燙。
好像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她,某些目光並無惡意,卻還是讓她覺得難以抵抗,無地自容。
她從來沒有被人用話筒、在這麼正式的場合打過臉!
前排的討論傳入耳朵裡:“我剛剛看到蘇禮坐程懿的車來了,上次走好像也是坐的這一輛,程懿給她當司機诶!”
“這也太人生贏家了吧?程懿的車還會坐女人嗎?”
“所以也不是什麼被賀博簡拋棄吧,應該是她純粹看不上賀博簡,單笛又愛舔她不要的。你看,蘇禮直接靠自己去艹資源,單笛就不敢說自己也去官網參賽。”
“那這波反擊漂亮!!!”
單笛胸膛起伏,竭力擺出好笑的表情:“你真以為沒有學校的媒介,你還能進那個節目?你想在節目裡和我對打,殊不知也許你根本進不去呢?”
蘇禮聳聳肩:“拭目以待咯。”
“但我知道沒有公司的媒介,《巔峰衣櫥》連你叫什麼都不會在乎。”
……
回到寢室後,蘇禮發現學校論壇裡的某個帖子,樓已經很高了。
從標題就能看出樓主的興奮:【設計系那個女神和學校第一小網紅正面battle了!太刺激了我就在現場!】
樓中還放了蘇禮手繪的視頻,跟帖的大家也活躍在吃瓜和暢想的一線:
【woc這畫得也太好了!這是老天爺賞飯吃後又不放心多補了幾勺嗎orz】
【看樣子就算蘇禮進了單笛也不會放棄诶,那之前說的“有我沒她”不是自打臉嘛。不過我也不想看單笛退出哈哈哈,我想她倆成為敵對組來著!正面剛看誰能贏!希望蘇禮能進,修羅場我的愛!】
【感覺蘇禮努力一把也是可以的,起碼做個淘汰替補呀,畢竟她長得是真漂亮,熒屏裡漂亮不就是王道嗎?】
【太天真了吧,你們知道有幾百萬的設計師報名參賽嗎?那些設計師可不是學校這些小打小鬧的類型,人家出過作品,有成熟的設計體系,要打敗很難很難。】
【蘇禮也就放狠話的時候厲害,沒拿過幾個國家級大獎節目組不會理的……更何況衣服最後是要拿去生產售賣的,沒點市場經驗誰看你啊,大學生沒有學校做依託真的沒有競爭力的,這點我站Sandy。】
……
蘇禮似笑非笑地翻過一頁,竟被他們說的愈發燃起鬥志,而此刻時間直指六點,熟悉的腳步聲也響了起來。
她迅速放下手機,步伐極輕地走到門口,在敲門聲還沒響起時,猛地拉開門,一把抓住那人袖口!
那人正在低頭放東西,雖然反應過來的那瞬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
掙扎半晌,他發現逃脫無果,隻能認命。
蘇禮又用了點力:“你哪位?抬頭我看看。”
男生的頭抬起來,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張臉。
她出乎意料:“……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那男生的目光也帶著閃躲,“是第一次見。”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送東西?之前一直是你嗎?”
不回復。
蘇禮頓了頓:“是不是誰讓你來送的?”
這句話好像忽然戳到重點,那男生抖了一下,這才猛地搖起頭來,抿著嘴不願多說。
“看來是了。”陶竹也從床上翻下來,“你回去跟那個人說,要追人、想送東西就好好自己來,像個男人一樣,磊落點。”
蘇禮又問他:“是不是要求你每天六點準時來?”
那人局促不安:“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她點點頭。
“對,要求就是六點,有時候你不在寢,他會和我說不用來。”
這人竟然對她的行蹤也了如指掌。
蘇禮打了個寒噤,說:“好了,你回去吧,可以的話以後都不用送了。”
男生走後,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
陶竹笑說:“不可能不送的,頂多換個人。你說能這麼投入成本的,除了程……”
“又是程懿。”蘇禮嘆了口氣,已經學會搶答了,“程懿堂堂一個總裁,業務遍布全球,在你心裡得有多闲啊,成天陪我玩捉迷藏?”
“男人有時候就是幼稚鬼!!”陶竹不服。
蘇禮失笑,彈彈她腦袋。
就在二人一籌莫展間,樓下忽然傳來喊聲,是熟悉的宿管阿姨在叫。
“十樓蘇禮,底下有人找——”
蘇禮拉開窗戶踮腳下望,可惜被樓下曬的床單遮住了視線。
“知道了,馬上下來。”
踏過數十層樓梯,在轉彎中逐漸氣息不穩起來,走廊漆黑,她還記著方才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走出樓梯口的那一瞬才想到抬手遮住眼睛——
伴隨著強光一同湧入的,是兩個男人對立的身形。
程懿站在車邊,一手插兜一手半抬,正垂眸看表,額間發絲被風撫動。
賀博簡還是熟悉的襯衫長褲,背著蘇禮曾經送他的那個單肩包,駐足不前。
宿管:“誰找慄慄來著?”
得到兩聲重疊的回復:“我。”
程懿眉尾一挑向右看,賀博簡也皺著眉朝左望。
眼神相撞。
從二人視線中,不約而同地可以讀出三個直白的挑釁字眼——
你、哪、位?
第15章 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