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去殺了那研發部的鐵憨憨不可,”有人說,“這都醉成啥樣了!”
“現在說這個沒意義,趕緊把她送回去吧。”
“怎麼弄啊,她手機解不開,給我報了五個密碼了,全錯,現在鎖了。”
“哈哈哈哈哈草,還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你們女生沒法背她上樓,”某個男生掩唇咳嗓子,“不如我來,我正好住她隔壁樓。”
蘇禮意識尚存,張了嘴正要拒絕,手臂忽然被人一攬,掛到個很高的肩頭。
程懿很有辨識度的氣味與酒精交織,男人混響般的嗓音就開在她耳側,他低問方才那男生:“你怎麼來?”
男生以為是在懷疑自己的動機,打哽道:“就……出租到學校啊。”
“你想把她顛吐?”
“你……”
“瑪莎拉蒂。”
“……”哦!哦!!!
對話速戰速決言簡意赅,最終以程懿將蘇禮扛進後排作為結局。
她還沒反應過來,再轉頭就是程懿看報表的臉了。
既來之則安之,蘇禮想了想緊急電話的開啟方式,然後對著窗外看風景。
紅綠燈路口有賣糖炒慄子的,她同類相惜地多看了幾眼,車開了還沒挪開目光,扒著車窗往後擰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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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懿波瀾不驚地看了她一眼,又轉了回去繼續工作,但分神思索片刻,側頭問她:“想吃?”
“啊?”
“停車。”這句是對司機說的。
他也沒管她到底怎麼回答,捉著她下了車,走到賣糖炒慄子的攤位。
店主要收攤,正推著車往另一頭走,他們在夕陽下追了好一陣,男人單手插兜眸色淡淡,點了一滿袋。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怨懟地蹲在路邊,雙手託腮,目光隨店主鏟慄子的動作一上一下,語調哀怨又清透。
“慄慄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慄慄。”
程懿面無表情地接過袋子,把她從地上拉起,然後掰了一個塞進她嘴裡,蘇禮抵死不從地胡亂掙扎,男人鉗住她雙手,沉聲道:“殼我剝了。”
她這才安分下來。
他無語地笑,聲音低晦不明。
“還挺嬌貴。”
傍晚夾帶微風,他們挑了個街邊長椅坐下,樹影篩落一地光斑,蟬鳴悠揚。
他負責剝,她負責吃,畫面某個瞬間如同親子時刻,她忽然想試試拋東西的雜技,越過他去拿最邊上的板慄殼。
男人攔了下,指尖捏著枚成品遞到她唇邊:“吃這個。”
嘈雜的背景音幾近融化為不具象的溫柔,她自下而上地瞧著他,眼尾漸漸覆上層薄霧:“你怎麼忽然對我這麼好?”
程懿眉微不可查地一抬,以為攻略之門終於開啟,她終於有了心,會被打動了。
下一秒,蘇禮用力撐上他身側椅背,結果打滑了下,另一隻手也被動抓住了他肩膀,這才免於跌倒。
但要搞氣勢的時刻承認自己手滑挺丟人的,於是她將計就計,驀地湊近。
“一開始對我愛答不理,和你說個話跟朝堂觐見似的,忽然就帶我吃飯、撿我手機、壓制總監,還,釋放什麼……溫柔的信息素?”
程懿:“……”
他覺得事態發展不太對,小姑娘鼻尖細軟的絨毛清晰可見,掠奪了他所需的大部分氧氣。
男人側頭,喉結滾動:“你先別靠我這麼近。”
她偏不依,伸手將他下巴勾回來,桃花眼扇尾輕開,呵出的酒氣打著旋兒地撓著他耳郭。
蘇禮輕笑,語調像一把鉤子滑入他耳道。
“你是不是對我……有所圖謀啊?”
第7章 告白
長街內暗香浮動,二人近得鼻息可聞,蘇禮將他牢牢扣住,雙眸沁過水一般的亮。
她的目光仿佛洞悉一切,又帶著醉酒後的些微迷蒙,少女嬌俏感躍然而上,碎光潋滟。
這道無解的送命題,好像怎麼答都是錯。
男人眸色不甚分明地掸了掸衣擺,低笑混合著胸腔共振:“我對你有所圖謀?”
“開什麼玩笑。”
程懿終於敢和她對視,眼底一片坦然:“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我圖你什麼。”
男人隻在最初幾秒有過短暫停頓,但很快調整好狀態,一絲破綻也瞧不出。
蘇禮眯著眼又端詳了會,隱約覺得他說得好像是有那麼些道理,再加上他未泄露出絲毫端倪,心神皆穩,坦坦蕩蕩。
於是她又坐了回去,暗自掰著手指嘀咕:“沒有麼。”
程懿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結,抬手將整包慄子塞進她懷裡。
果然,她思路迅速被帶歪:“幹嘛都給我!我吃不了這麼多的!”
“回去慢慢吃,”他起身,“走吧,送你回家。”
她磨磨唧唧,靠在椅子上亂蹭,像是遲來的撒酒瘋:“不想走。”
可也沒說幾句,小姑娘又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乖巧地抱著一大袋板慄折返,跑得比他還快。
她奔跑時有噠噠踩過青石板的聲音,百褶裙下長腿纖細勻稱,瞧不出一絲贅肉,踝骨薄透。
男人失神片刻,目送她背影輕快,緊繃許久的神經終於松懈下來,暗自舒了口氣。
……女人真的好可怕。
尤其是那種喝醉了還帶腦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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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陽光喧囂,蘇禮睡到下午,才被樓道間追逐打鬧的笑聲吵醒。
首先迎來的就是一片空白的大腦,她對著天花板發了五分鍾的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剛幹完什麼。
她緩緩爬下床,坐在椅子上小口啜飲著水。
陶竹走上前來,戳了戳她的頭頂:“以後還喝酒嗎?”
“又不是我主動喝的。”蘇禮咬杯沿,“斷片酒先動的手,我找誰說理去。”
陶竹:“你後來怎麼搞的啊?怎麼是程懿送你回來的?”
蘇禮記不清,但腦中陸續閃過一些片段,她嘗試將它們拼湊:“先是在門口討論我怎麼回來,結果上了車,然後……”她稍作停頓,“程懿……吃慄子?”
陶竹瞬間彈起:“上車?程懿把你吃了?!”
“糖炒慄子!板慄!”蘇禮用力搖了搖昨天的紙袋,慄子交撞聲不絕於耳,“你真應該被送去popo專業搞十八禁,你有這天賦。”
“……”
陶竹若有所思地咬著手指,想繼續發表什麼高見,但又怕蘇禮跟上次似的用眼神惡心自己,於是作罷。
吃完午飯之後蘇禮回了趟家,收拾一些日常用品,順便跟好久不見的她哥和她爹吃頓飯,交流交流感情。
聽說她要回來,蘇見景親自下廚,蘇皓還從百忙之中抽出空偷偷來接她,她上了車才發現父親也在,驚嚇之餘卻又很滿足。
蘇皓向來不擔心她的成績,問了問最近的生活,她如實照答,兩人有一陣沒一陣地闲聊,車也開進了花園。
下車的時候蘇禮臉上還掛著笑,蘇皓替她提著書包,她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哼著小曲兒:“家裡邊兒的花園重新種了植物嗎?看著跟以前不一樣。”
“嗯,添了些雛菊,你哥說你喜歡。”
“嗤,”她說,“獻殷勤。”
蘇皓知道兄妹互損已經是日常,縱容地笑了笑,沒多做制止和糾正。
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先換衣服,蘇禮將頭發高綁成小丸子之後,舒服地躺著玩手機,忽然看到個很好笑的表情包,於是轉發給陶竹。
結果因為程懿前陣子常給她發消息,她下意識點了對話框的第一個,表情包順理成章地飛到了程懿那裡。
好在她幾秒後就迅速點了撤回,壞在……程懿也在同一時刻給她發了個問號。
這撤了還不如不撤呢,她一邊後悔一邊解釋:【發錯人了。】
他先是發了個嗯,過了個七八分鍾又說——
【我還以為你昨天沒有掐夠。】
這話說得就很靈性了,蘇禮看著那個一方對另一方連掐帶踹的表情包,怔忪半晌:【我昨天對你拳打腳踢了?】
不是吧,她喝醉後還有這本事?
【也不算。】程某人娓娓道來,【就是強硬地把我摁在椅子上而已。】
說完他還發了張圖片,是男人手肘繞到她背後開啟的自拍模式,照片裡隻能看到她的後腦勺以及按著程懿肩膀的手,看起來比較像……壁、壁咚?
好像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似的,程懿又接連發來三五張圖片,以手肘為圓點小臂為半徑,全方位為她展示她是如何臉頰紅紅對人家進行椅子咚的。
雖然這個畫面是比較讓人無地自容,但是人的尊嚴被逼到臨界值之後,就會開始自暴自棄。
她已經不要面子了:【你這人怎麼還拍照的?】
男人有理有據:【你都敢做,我怎麼不敢拍?】
蘇禮看著消息深呼吸幾番,噼裡啪啦一頓敲,按下發送:【那你怎麼不幹脆錄個視頻打包賣我呢?】
十秒後,像是確認過什麼,程懿好整以暇地回復她:
【我確實錄了,要看嗎?】
…………
她好窒息啊。
男人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她記憶裡根本就沒有拍攝這段!
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並不想知道自己喝醉後是不是會即興來一段雜耍,為了避免程懿繼續,她選擇了用一首感恩的心結束二人間的對話,也將視頻發送計劃扼殺在了搖籃裡。
她一邊咬牙切齒碎碎念,蘇見景一邊走到她房門口,敲了敲門梁:“大小姐,出來吃小番茄。”
說完後,蘇見景又掃了她一眼,嫌惡道:“躺得這麼歪七扭八的,以後哪個男的願意跟你睡一塊。”
見不到時處處護著她,見到了又時時毒舌她。也許這就是親哥吧。
蘇禮騰地從床上彈起,憤懑不甘從頭發絲兒寫到了腳底板,她一面控制不住地回看著記錄,一面又被尷尬到瘋狂翻著消息想要消除這段記憶,掙扎得異常艱難。
蘇見景無語地看了她一會,湊近道:“你他媽到底在聊什麼?”
她下意識遮掩,換來一聲冷笑。
“剛就發現你一直在玩手機,”蘇見景自以為嗅覺靈敏,“躲什麼?戀愛了?”
“沒……”她哪想多給蘇見景增加一個笑柄,說,“群裡說川程的事兒呢。”
蘇見景原本還笑嘻嘻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什麼程?川程?”
“是啊,學校安排我去參加校企合作。”她舔唇,“怎麼了嗎?”
氣氛嚴肅,蘇見景少見地沉默了很久,最後隻是道:“合作結束後你就不要再跟川程有任何瓜葛了,這件事也不要跟爸說,知道麼?”
她本來想繼續問,但蘇見景又接到個電話,離開去了陽臺洽談。
蘇禮想了會兒,覺得可能是商業合作類的事情,既然蘇見景沒有細說,她也不用弄得太大驚小怪,平常心處理就好。
後來蘇見景沒再提起這事兒,她也專心致志地吃完了豐盛的兩餐,感覺塑料兄妹情都因此得到了升華。
傍晚她回到學校,還給陶竹帶了小龍蝦,第二天又是趕赴川程的一天,大家分完組後忙了一上午,就留在公司吃午飯。
川程食堂的菜品挺好,蘇禮添了一滿盤,和大家一起在桌邊坐下。
與其說是食堂,這兒更像個小餐廳,裝潢中式復古,還有鏤空圓窗做隔斷。
“聽說川程馬上要團建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玩吧?”學姐說,“我問了下,應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