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意握著的筆尖停了下來,輕聲:“梁肆正好來了,拒絕她了。”
“少爺這人品真不錯。”方曼又嘻嘻笑:“就該這樣才對,不過林悠悠這人心眼小,她還有個外校的哥哥,之前還堵過我們學校得罪過她的女生。”
沈初意放下筆,“我這樣也算得罪?”
方曼說:“在她眼裡很可能啊。”
沈初意蹙眉,“真遇到我就報警。”
方曼心說,意意可真天真,這種學生之間的小事情,又沒涉及到大事,報警也解決不了的。
老師進了教室。
沈初意把草稿紙上的答案寫上去,轉過臉,認真告訴她:“我不可能因為這個就什麼都聽她的,把別人的事說出去。”
-
今天樓梯間對話的當事人不多,除了梁肆和沈初意,其他人都是林悠悠的小姐妹。
但一個晚自習的時間,林悠悠被拒絕的事還是傳開了。
林悠悠總覺得很多人都在說自己,氣惱不已,想要揪出亂說話的那個人。
小姐妹之一說:“我看肯定是沈初意那小丫頭說的,總不可能是梁肆說的吧。”
林悠悠站起來,懷疑的目光在她們身上飄,“沈初意什麼人,我比你們清楚。”
幾個女生被看得不自在。
“悠悠,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Advertisement
“我們肯定不會說的。”
林悠悠沒說話,餘光瞥見兩道人影。
七班在二樓,她的座位正好在窗邊,能夠看得到教學樓下的一切。
燈光下,梁肆走在沈初意身後幾步遠。
-
沈初意和方曼家不在同一個地方,快到平山街,方曼說想吃小吃,才發現梁肆在自己身後不遠。
她停下的幾秒時間,梁肆已經走近。
周圍安靜,還能聽見護城河裡的水流聲,沈初意莫名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晚。
“什麼眼神?”梁肆停在她面前。
沈初意搖頭:“沒有。”
“什麼沒有。”梁肆居高臨下睨她的模樣,有點想捏她的臉,看起來很好捏的樣子。
他挑眉,“放心,我沒尾隨你。”
沈初意回神:“不是……我沒這麼說。你今晚怎麼上晚自習了?”
梁肆說:“想上就上了。”
真任性,沈初意羨慕。
梁肆瞥了眼店裡朝她招手的方曼,“這家店很好吃?”
沈初意點頭:“很多年的老店了,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本地小吃,你可能吃不慣。”
陳敏雖然對她管得嚴,但晚自習結束後,偶爾在外面吃宵夜是可以的,隻不過不能是垃圾食品。
這也是沈初意難得可以自由選擇食物的時候。
梁肆懶散地插著兜,悠悠進了店裡,低矮的房屋,的確是他以前不會涉足的地方。
方曼挽著沈初意胳膊,和她咬耳朵:“真拽啊。”
沈初意點頭:“小心他聽見。”
方曼說:“那我們用方言!這少爺肯定聽不懂!”
沈初意心說那不一定,他認識寧城的富豪,有親戚在這裡,說不定會說寧城話。
好在店裡夫妻倆正在吵架,聲音大過她們的對話,連點餐都說了好幾遍才聽見。
梁肆聽了幾句,一個字也沒聽懂。
也怪,明明吳儂軟語好聽軟糯,沈初意和家裡人說話是,但他們吵架的方言聽起來卻很兇。
沈初意要的是赤豆小圓子,方曼點了綠豆湯,梁肆點了桂花酒釀小圓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夫妻倆吵架沒聽清,最後給沈初意上的也是桂花赤豆小圓子。
方曼直接就把兩個人的碗換了,“你吃我的。老板也真是的,都說不要桂花。”
沈初意笑笑:“不是有你嘛。”
她喜歡吃,但是每次都要和店家說不放桂花碎。
梁肆正咬著糯嘰嘰的圓子,目光掃過兩個小姑娘,漫不經心問:“為什麼不要?”
方曼說:“意意對桂花過敏。”
梁肆舀起碗裡的桂花碎,淡淡清香,“聞也不行?”
沈初意抬眸,對上他漆黑的眸光,解釋:“不是特別濃就可以,太濃的話,不止眼睛痒鼻子難受,還會起紅疹。”
梁肆嗯了聲。
他三兩口就吃完了,結賬走人。
方曼看他的背影離開,“我還是第一次和他同桌呢,感覺也蠻好相處的,難怪學校裡那麼多女生喜歡,你不知道就連外校都有女生在打聽。”
“不過吧,他們都不知道,這少爺不是寧城人,在這兒隻待幾個月時間,不可能發生什麼的。”
方曼又說:“看他剛才問你過敏的事,還怪關心你的呢。”
沈初意臉頰微熱,吃完最後一口綠豆湯,“可能是好奇,沒遇到過桂花過敏的人。”
方曼也就是隨口一說,很快轉了話題:“我還以為他會等你一起回去呢。”
她們一起去結賬,老板娘已經吵完架,看了看她們的桌子,“你們的賬已經結過了,跟你們一起那男生結的。”
沈初意覺得這確實是梁肆能做出來的事。
方曼:“意意,你家這少爺人真好。”
她把錢給沈初意,“你幫我還給他,謝謝他。”
出了店,沈初意和她分開。
未料,才走出幾步遠,旁邊的小超市裡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梁肆手裡還捏著一瓶水。
沈初意緩慢地眨了眨眼,“你怎麼……”
梁肆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買水。”
沈初意無言以對,和他一起往家裡走,買水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正好和她碰上?
然而,方曼那句“我還以為他會等你一起回去呢”不知為何跳躍在她的腦海裡。
她的心跳快了些許。
沈初意把錢遞過去。
梁肆抬眼。
沈初意說:“這是我和方曼今晚的糖水錢。”
梁肆擰著瓶蓋,忽地一笑:“你知道現在像什麼麼?”
沈初意不明所以。
梁肆的笑更驕恣:“像在給我交保護費。”
“……”
沈初意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張揚,熱烈得如同白日的驕陽。
-
梁肆最終沒有接她們的錢。
沈初意本來準備把錢放在他的漱口杯那邊,這樣等他看見就必須拿走,沒想到後來又出現在她的漱口杯下。
晚上,陳醫生在和沈老太太說:“洗手間裡那錢是小梁的吧,放那兒也不怕丟了。”
沈初意隻好拿了回來。
說來也是奇怪,自昨天起,梁肆出現在學校的時間開始變得規律,和她們普通學生差不多。
學校裡依舊有人在議論梁肆的身世,在討論他是寧城哪家姓梁的有錢公子哥。
隻有沈初意知道他是京市的,寧城不過是他的一個散心地而已,時間一到,他就會離開。
有天,沈初意在街頭的便利店裡看到梁肆。
他有手機,卻用公共電話。
隔著玻璃門,她看見梁肆從頭到尾唇沒開過,不知道是電話沒打通,還是怎麼了。
不過她確定的是,梁肆的心情不怎麼好。
隔天,沈家就收到了一個來自京市的包裹。
沈初意在上面看到了一個名字:梁今若。同一個姓,大約是他的家裡人吧。
梁肆的心情又好了。
這人心情好不好很容易分辨,好的時候,會笑,會逗她,很好說話。
不好的時候,比如沈初意第一次見他那晚,他心情就很差勁。
沈初意現在和他熟稔許多,膽子大了不少,她覺得,表現在如果哪天點外賣被發現,她會甩鍋給他。
-
又是一個周末。
陳醫生今天要值班,家裡隻有沈老太太和他們兩個。
沈初意寫試卷遇到一道難題,本來想放棄的,但她執拗於想要知道答案,抿著唇上了樓。
梁肆開門看到她,愣了下。
“進來吧。”他說。
“我就是有個題目不會。”沈初意把試卷遞過去。
梁肆好笑,嗓音磁沉:“你要我在這站著?”
沈初意踟蹰著進了房間。
自從梁肆住進他們家以來,她還是第一次上樓,這個房間也是第一次重新見。
大變樣,變得很利落、絢麗。
房間裡很幹淨整潔,唯獨書桌上雜亂無章,擺放著許多各式各樣的小東西,像是積木。
梁肆沒關門,以免到時大人上樓,產生誤會。
風順著吹進來。
沈初意站在桌邊,正在打量那些東西。
梁肆抬了抬下巴,“坐啊。”
房間裡隻有一把椅子,沈初意知道他說的事沒機會改變,幹脆坐了下來。
梁肆隨意地推開那些小玩意,抽出一張紙,彎腰傾身,抬眸問:“是想要答案,還是過程?”
沈初意當然是都想要。
梁肆看她一眼,“真貪心。”
“……”
這怎麼就貪心了!
沈初意臉鼓了鼓,決定不和他爭執。
她還是第一次聽梁肆說題,平時在學校裡,老師倒是會叫他回答問題,他都是直接報一個答案。
沈初意本來的注意力在他的聲音上,後來也逐漸沉迷了進去,意猶未盡。
樓下忽然傳來沈老太太的聲音:“你不是值班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回來拿個東西。”陳敏的聲音隨後響起:“意意呢?”
沈初意的心都提了起來。
她隻是來問梁肆題目,但媽媽肯定會追問,並且猜測。
沈老太太說:“誰知道,出去玩了吧。”
梁肆丟了筆,目光落在她垂著眼、緊張兮兮的臉上,聲音也不由得輕了幾分:“等會再下去。”
沈初意蚊子似地嗯了聲,現在下去肯定會被發現。
真膽小,梁肆心想,開口:“見過這東西麼?”
沈初意注意力被轉移:“積木?”
梁肆說:“差不多吧。”
沈初意:“看起來像一個房子。”
梁肆換了個位置,站在她的右手邊,一手撐著椅背,一手搭在桌上,“你可以試試。”
他朝電腦屏幕抬下巴。
沈初意的注意力從他的下颌與喉結上移開,看到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個建築建模。
“沈同學。”梁肆低頭看她:“你動手能力怎麼樣?”
這個角度,她仰頭正好對上他的下巴,他的喉結上有一顆痣,在那裡尤其招人眼。
找不到詞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