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阿摩司殿下和艾絲黛拉是不是兩情相悅,假如是兩情相悅,那這事還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糕。
畢竟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肯定會事事以這個男人為先。
阿摩司殿下作為神的化身,肯定不能像懲罰其他教士一樣,把他流放到邊境的教區,並命令他終身不得返回至高神殿,但可以流放艾絲黛拉。
隻要告訴艾絲黛拉,她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阿摩司殿下的前途,她肯定願意做出犧牲,自願離開至高神殿,永遠不再與阿摩司殿下見面。
想到這裡,助手又鎮定下來。
他完全沒考慮艾絲黛拉不愛阿摩司這種可能性——在他看來,即便阿摩司殿下永遠不可能結婚,對女人來說,依然具有致命的誘惑力。
而且,阿摩司殿下會愛上艾絲黛拉,很有可能是艾絲黛拉主動勾引的。畢竟,他與阿摩司殿下共事那麼多年,從未見過他有任何耽於情欲的表現。
阿摩司殿下擁有最美麗的外表和最高貴的身份,這無疑會使他成為許多男女的目標。
他去至高神殿外部的廣場演講時,曾有女子當眾向他示愛,也有女子千方百計得到向他懺悔的機會,隻為在懺悔室裡聽見他溫和垂憫的聲音。
當然,並不隻有女子會做這種事,一些恬不知恥的同性戀者也曾勾引過他,有的還是至高神殿的高級教士。這對神殿來說,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恥辱和無法抹去的汙點。
因此,助手隻能想到,艾絲黛拉主動勾引阿摩司這一種可能。
他不想去評判誰對誰錯。
盡管,他的心中早已有了關於對錯的判斷——阿摩司殿下從來沒有與女子深入接觸過,艾絲黛拉又有一張精靈般純潔美麗的臉龐,會被這樣的女子引誘,不小心跌入她精心編織的羅網之中,對一個男人來說實在太正常了。
阿摩司殿下去向神懺悔,肯定是因為及時醒悟了過來,想在懺悔之後,與艾絲黛拉一刀兩斷。
助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作為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艾絲黛拉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可她偏偏愛上了阿摩司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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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摩司殿下清醒以後,絕對會親自將她驅逐出至高神殿。
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任何人都沒必要為了愛情,而放棄現有的一切。
為什麼總有女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第51章 她甚至能聽見他……
這是阿摩司第二次觐見神明。
他換了一件法衣,淺金色的長法衣,衣襟、腰帶和下擺均鑲著晶瑩剔透的紅綠寶石,寶石的周圍簇著高雅的金色暗紋,那是由黃金絲線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紋路。
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與這樣一件配飾過於奢侈繁重的衣服相映成輝,阿摩司卻做到了。
他穿上這件法衣,不但沒有被閃耀的黃金絲線襯得庸俗不堪,反而顯得像一尊高貴、華麗、神聖不可侵犯的雕塑。
隻有在重要祭典時,他才會穿上這件祭司長法衣。
阿摩司拿起鑲滿寶石的權杖,走向主祭壇的最深處。
每個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都會為主祭壇的構造而深感震驚。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空間陡然變得極為開闊,四面八方都是翻湧的、如有生命般的金色海洋,隨著神力的搏動而緩緩起伏。
阿摩司隻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光明神。
當時,他被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帶到這裡,觐見神明。
他以為神就是書頁和穹頂描繪的那樣,擁有塵世人形,穿著寬松的白袍,白發披肩,手持聖潔的秩序之光;進入主祭壇後才發現,神隻是一團至高與至純淨的光。
祂沒有人形,卻比穹頂上冷漠而悲憫的形象,更加令人自慚形穢。
祂是智慧,是榮耀,是一切耀眼之物的起始,是整個世界上唯一能令日月黯然失色的完美真神。
當阿摩司展現出與神的聯結時,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便朝他跪倒在地,認為他是神在塵世間的唯一化身。
然後,他的命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不再作為一個人而活著,而是神的化身,神的使者。
他必須清心寡欲,放棄男性軀體裡富有攻擊性的一部分——他不能再像其他男人一樣,對權力、獨裁、暴力、奴役等事物充滿渴望,哪怕他的確是一個獨裁者。
他必須理性、寬容、平靜、公正、仁慈。
為了體內神性的幹淨澄明,他將自己身為人類的本能——人性和獸性都壓抑了,甚至主動扼殺了獸性。
他以為這樣就能保持自己聖潔,繼續心無旁騖地侍奉神明。
誰知,人的本能壓不住,也殺不死。
當初被他分離出去的獸性,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最荒謬的是,被他分離出去的獸性有了自我意識,得到了他心愛之人的青睞,不願再與他融為一體,而他在這種情況下,卻仍然受到獸性的操縱。
這一回,他不願再壓抑體內的本能。
他想打開關住本能的籠子,把它們全部釋放出來,任其肆虐狂嘯。
他已經追求了太久的神性。
現在,他想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一個完整的男人。
阿摩司的頭微微垂下,閉上眼睛,兩隻手握住權杖,低聲念了一段咒文。
……就像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把他帶到這裡,準備請辭,希望神能在他們面前顯出輪廓一樣。
然而,咒文結束。他抬起雙眼,望向無邊無際的金色海洋,卻隻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艾絲黛拉終於明白了,阿摩司為什麼會說,他和洛伊爾是一體的。
洛伊爾蛻掉那層醜陋黏膩的白膜以後,出現的居然是一具人類男性的軀體。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男性軀體,不知該不該回避。
與毫無生命的大理石雕塑不同,他的身材高大而強壯,每一根肌腱線條都蘊滿了野性而強大的力量,卻絲毫不顯得突兀而笨重;胸膛因呼吸而淺淺起伏的模樣,就像是一頭野獸在小憩。
他的鎖骨、手腕關節、手指關節和腳踝線條比常人更加突出一些,脖頸、手臂和手背上淡藍色的靜脈顯得粗壯而明顯,竟讓他看上去異常性感。
盡管他的眉眼和阿摩司一樣冷峻而美麗,都漂亮得足以用“美貌”形容,但僅憑這具充滿雄性魅力的軀體,沒人會對他的性別產生誤會。
不知道他的身材是否也與阿摩司一樣?
艾絲黛拉饒有興味地打量了洛伊爾一會兒,去拿了一條毛毯,蓋在了他的身上。
她並不排斥小蛇和阿摩司長得一模一樣。
但以她對小蛇的了解,洛伊爾估計無法接受……自己長成這樣。
艾絲黛拉隨手拿了一本書,斜靠在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等洛伊爾蘇醒。
很快,一本書就看完了。洛伊爾卻仍沒有醒過來。
他似乎被一個噩夢困擾著,眉頭緊皺著,手臂的肌肉時而緊繃,時而放松。不到片刻,他的額頭、脖頸和胸膛就被淋漓的熱汗浸湿了。
他的喉結不停滾動著,似乎想喊一個名字,可他的唇微張又閉上,始終無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艾絲黛拉停止翻動書頁,側頭傾聽了片刻。
他似乎在說“不要”、“剝奪”、“我的”,吐字斷斷續續,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猛地被一片黑暗吞噬,再也聽不清他嘶啞低沉的嗓音。
不知為什麼,艾絲黛拉的頭腦裡冷不丁冒出一個想法——難道他說的是,“不要剝奪我的意識”?
阿摩司想剝奪他的意識?
她立刻丟下書,快步走到他的身邊,輕拍了拍他汗湿的臉頰:“洛伊爾?”
他閉著眼,眼珠卻急切地轉動了起來。
她看得出來,他想要睜開雙眼,回應她的呼喚。
但即使他猛地睜開了眼睛,也看不見瞳孔,隻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厚膜。他的眼瞳仍被那層白膜包裹著。
“洛伊爾?”她又拍了拍他的臉頰。
“艾……”他輕啟唇,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低啞的音節,她名字的第一個音節,不像是在回應她的呼喚,更像是順從體內的本能而發出的呢喃。
艾絲黛拉的心情有些微妙。
這時,他又發出一個幹澀的音節。
她俯身下去,想聽聽他在說什麼。長而直的發絲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了他的臉龐上。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當她俯身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側過頭來,鼻子淺淺抽動了兩下,似乎在嗅聞她的氣味。盡管他擁有了人類的軀體,某些行為仍與野獸無異。
他還是她的小蛇。
她的洛伊爾。
艾絲黛拉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他臉上的汗水。“不要害怕,”她柔聲哄道,“我不會讓別人剝奪你的意識。”
他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又似乎沒有,臉龐卻無意識地在她的手帕上磨蹭了兩下。
可憐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