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幹嘛?奶奶,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大爺?”
一聽此言,瑩月瞬間轉頭,也不記得自己說要走的話了,順著石楠的目光往前方努力張望。
她們此時身處二門外的一條過道裡,薛珍兒已經出了過道,外面豁然開朗,是一大片前庭,前庭左邊建有三間大屋,周圍植樹栽花,風景十分優美。
瑩月看時,隻見薛珍兒直衝著屋側樹下的一個人而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瑩月:“……”
她好生氣,氣得掉頭就走!
石楠還在努力分辨那邊的人,抽空裡忙回頭叫她:“奶奶,奶奶,好像真的是大爺,我們為什麼要走呀!”
她見瑩月不停,隻得奔回來拉她,瑩月甩開她的手,腳步咚咚繼續往回走:“不走幹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她不要看了,看一眼就夠她不高興了!
石楠著急又茫然地:“奶奶,那個大姑奶奶上去就拉扯我們大爺——”
她頓住了,因為看見瑩月把耳朵捂上了。
她轉成了哭笑不得,她本不畏懼瑩月,把瑩月的一邊胳膊拉下來,搖晃著她:“奶奶,你不看也不聽,那我們出來幹什麼呀。”
本來她也很生氣的,可是瑩月少有地反應這麼大,倒把她的生氣蓋過去了,她倒過來要勸她。
瑩月哼道:“我出來犯蠢。”
蠢透了,她為什麼要出來給自己找氣生,在裡面聽聽戲多好。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很大,心裡泛上來的整個心態都是極陌生的,獨佔欲這種東西,她此前從未生出過,因為屬於她的東西本也不多。
Advertisement
這跟別人動了她最寶貝的書都不一樣,她雖然心疼書,但別人真問她借,她也是能勉強借一借的。
石楠直眨巴著眼——她已經顧不上管薛珍兒的舉動了,她還從來不知道,她家軟面團一樣的奶奶在醋勁上居然是這麼大的。
“奶奶,你也不要太生氣了,薛家那大姑奶奶是個寡婦,大爺肯定不可能跟她有什麼的,都是她自己瞎做夢。”
石楠說著,又走回去往那方向偷瞄了一眼,回頭道:“真的,我沒說錯,大爺離她遠遠的了。”
瑩月心裡舒服了一點點,但是想起剛才那一幕,更多的還是別扭:“真沒關系,他怎麼不在席上等開宴,要走來這裡呀。”
她這一問也是有道理的,這裡離著二門很近了,方寒霄照理是不該走過來。就好像薛珍兒不應該出來一樣。
石楠一聽,也沒話可答了,隻能堅持著道:“大爺就算有了外心,也不至於看上她吧。”
這句話瑩月聽得並不高興,看不上薛珍兒,那也有可能看上別人,被別人撲上去拉扯,一想,她就又要走了。
她不想呆在這裡,走遠點,她覺得她心裡還好受點,在這裡想到剛才那個畫面,她眼睛都疼。
石楠倒還想再觀察觀察,但見她都走出去一段了,她在原地跺了跺腳,沒法,隻好拋下那邊,撵上她去。
她這會幾乎是一點不生氣了,一邊緊跟著瑩月走,一邊想笑:“奶奶,我們從前勸你把緊些大爺,你不樂意聽,現在好了,大爺還沒怎麼樣呢,你就氣鼓鼓的,原來從前都是裝出來的大方?”
她忍不住打趣了瑩月一句。
瑩月板著臉道:“我沒裝。”
不過,現在又不是從前了。
從前薛珍兒當面攔她,說她配不上方寒霄,她轉頭就把她忘了,一點沒覺得怎麼樣。
因為從前方寒霄也沒對她好。
他不對她好的時候,對誰好她都無所謂,可是他開始對她好了,那她就不喜歡他再對別人也這樣好了。
第65章
薛珍兒撲上來的時候,方寒霄有一瞬的驚愕乃至愣住。
這是隆昌侯的書房附近,雖然暫時沒別人過來,比別處顯得清靜,但光天化日,仍然隨時會為人所見,薛珍兒如此大膽到有點癲狂的地步,是連他都出乎意料的。
衣袖被扯住的同時他就甩手後退,同時餘光一瞥數十步外的方寒誠,果然,他已經被驚動了,看過來的目光炯炯,與他在半空中相碰之後,迅速浮上了發現什麼聳動醜聞般的興奮,腳下快步向他靠近。
徐尚宣暫沒注意到方寒誠,隻是看著薛珍兒張大了嘴,又看看方寒霄:“妹夫,你——你跟有夫之婦有染不太好吧?”
薛珍兒嫁過一回,梳的是婦人發髻,她能出來做客,已是出了夫孝,穿著上都是正常打扮,看不出寡居狀態,所以徐尚宣有這一問。
方寒霄沒空理他,往後又退兩步,退到薛珍兒伸長手臂也夠不著他的位置。
她就不是有夫之婦,他也不能跟她有所牽連,這個名聲可不好聽。
照理,薛珍兒該比他顧慮得多,不知今日卻是吃錯了什麼藥——這不是方寒霄有意罵她,他被扯了一下袖子,還不至於生出多大火氣,純就是真這麼想的。
徐尚宣不傻,雖未得到解釋,但見他避嫌避得這麼堅決,也意識到似乎是自己想差了。
妹夫不能說話,這不知哪來的女子跑來就拉扯“非禮”他,他覺得自己作為大舅子該幫他發個言,就又轉而衝著薛珍兒道:“你這婦人,好生無禮,有話你跟我說,不要瞎動手。”
“大哥,這不是你在哪裡欠的風流債吧?”
方寒誠於此時走到了近前,張嘴搶在薛珍兒回答前插了話,語氣是調侃的,然而言辭是藏不住的惡意:“父親近來才訓了我好幾次,還拿大哥與我做榜樣,不想大哥在府裡隱藏得好,這外面,可是十分精彩啊。”
徐尚宣這才注意到他——他認得方寒誠,隻是見得很少,這個認得也就停留在似乎眼熟的程度上。方寒誠說出“大哥”這個稱呼,他才能把他跟名字對上號。
“你別亂說,這可不是好開玩笑的事,你大哥跟這婦人根本沒瓜葛,對吧?”他扭頭問方寒霄。
方寒霄點頭。
徐尚宣得了底氣,更挺了胸,要再把方寒誠訓兩句——他對妹婿理虧,對妹婿的堂弟又沒什麼了,方寒誠哼笑了一聲,搶先道:“有沒有瓜葛,隻問一人可不作數,怎麼也該再問一問這位奶奶吧?”
他說著就去看薛珍兒,露出很溫和斯文的微笑,薛珍兒被他話語帶到,也看向了他。
她看的時間有點久。
方寒誠:“……”
這婦人也太水性了吧?先前衝過來就拉扯他堂兄,現在又猛盯他看個不停。
薛珍兒終於說話了:“——我腳滑,絆了一下。”
方寒誠剎時瞪大了眼,一口氣噎住——那叫腳滑?那叫絆倒?
睜眼說瞎話還差不多!
他眼睜睜看著的,目標多明確,奔著他堂兄就去了!
薛珍兒見著他的神色,不耐煩地問他:“你有什麼意見?”
方寒誠道:“你分明不是,你可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不好說——”
“沒有。”薛珍兒更不耐煩了,張口就打斷他,且補道,“你少瞎說,我要是在外面聽見什麼謠言,你給我等著。”
“噗。”
徐尚宣笑出來了,雖然他覺得方寒誠說得沒錯,不過這婦人也太強橫,那麼明確的事,硬是能扛著不認。
“帕子呢?給我。”
薛珍兒這一伸手,方寒誠呆住了:“什麼?”
方寒霄也驚訝了,難道方寒誠在隆昌侯的書房附近轉悠,不是為窺探什麼機密,而是被薛珍兒叫過來的?
書房離著二門很近,裡外兩邊如要約了私相傳遞,在這裡會了面倒是說得過去。
就是不知道這兩人什麼時候有了來往,從眼下看,薛珍兒認得方寒誠,方寒誠反而是不認得她的,不然不會說什麼“這位奶奶”,他要知道薛珍兒的身份,興奮度隻怕得再上一個級別。
“許大姑娘的帕子,她反悔了,不想見你了。”薛珍兒幹脆地道,手又伸了伸。
這一句出來,方寒霄明白了過來——武安伯姓許,這個許大姑娘,正是方寒誠原來定親的對象。
這個許大姑娘不知為了什麼事,乘著赴宴來約方寒誠相見,把他黑成炭的前未婚妻以帕相邀,方寒誠無論是想出口氣,還是以為許大姑娘與家裡意見不同,要來跟他表白表白,都必是忍不住要來赴約的。
然而許大姑娘又反了悔,不要見了,託了別人來取回帕子。
方寒誠的臉色僵住了:“你說什麼?我不相信,讓許大姑娘親自來告訴我。”
薛珍兒道:“有什麼不相信的,她一時衝動,隨後就後悔了,怕被人看見丟臉,才託了我來跟你要回帕子。我要不是可憐她,還不答應呢,你少耽誤我的功夫,快給我。”
方寒誠這陣子在家著實不好過,方伯爺生氣他胡來讓嶽家抓住把柄,還禁了他一段時間的足,今天方伯爺忙,沒空來赴宴,吩咐了他,他才能出來了。
來不多久就收到了許大姑娘的口信及帕子,他心中對這樁莫名其妙就失去的婚事有許多排解不開的怨念,一收到,立刻就過來了。
結果,好似白白叫人耍了一遭。
本來是他看方寒霄的笑話,這下好了,風水輪流轉,轉成了方寒霄和他那個大舅子圍觀他,方寒霄不能說話還好,那大舅子可不安分,還插話問:“許大姑娘是誰啊?”
把方寒誠問得臉都紫了,倒又尋出來個破綻,指著那邊兩人問薛珍兒:“你說許大姑娘怕丟臉,那你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這種事,就不怕丟臉了?”
他一指,薛珍兒就一看——沒看徐尚宣,徐尚宣的膚色還沒養回來,還是個粗黑糙漢,在她眼裡等於是透明的,她隻看方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