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腦袋漿糊地去被石楠勸著去洗浴了,洗完被推回來,呆呆又戳床前,鼓不起勇氣上去。
她不排斥他,就是——想到跟他睡在一張床上,總之十分害羞,兩隻腳就邁不出去。
方寒霄耐心地等了一會。
他現在這裡不是為了逗她,房已經“圓”過了,他白天明明會過來,晚上卻從不留下,這還不如沒圓過,太容易引人疑心了。
方寒誠的婚事才叫他攪黃了,他不能留下這個破綻,所以才來,不是為圓房,是圓謊。
他不曾有額外逼迫的表現——不敢,還是那句話,惹出火來他自己遭罪,瑩月漸漸放松了下來,終於蹭著床尾上去了。
就當他是玉簪或者石楠吧,一樣的人,眼睛閉上差不多的。她心裡安慰著自己,縮到床裡面去。
她瑟縮著,方寒霄也是很謹慎的,不去觸碰她,他嘗過欲望燎原是怎麼個感覺了,不能保證自己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有住秘密。
其實也不是非得怎麼樣的。
不被迷香撩動的情況下,靜靜感覺她在床鋪內側縮成一團,呼吸從起初的緊促到慢慢放緩,轉深,是另外一種安寧的滿足感。
就是——
方寒霄默默轉過了臉去,屋裡的燈已經被丫頭熄滅了,他看不清楚瑩月的面容,但從她呼吸頻率的變化已經可以確定她睡著了。
這也太快了吧。
哦,對了,夫妻對她來說,就是躺在一張床上就算的,所以她的心理關就這麼邁過去了——上床之前那段時間對她來說才比較煎熬,真上來,就結束了。
方寒霄無語地對著黑蒙蒙的帳子頂望了一會,他要是也能想得這麼簡單就好了。
——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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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個穩定深眠的呼吸催眠效果比什麼都好,他把自己又糾結了一會兒,居然也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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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岑永春正式邀請他去祝壽的帖子送過來了。
第63章
為了兒子的事,洪夫人的火氣遲遲下不去,二房那邊幾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方伯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比洪夫人強一點的地方就是沒怎麼尋下人出氣,但是焦躁得連家都不願意呆了,天天早出晚歸。
他協管的選秀那攤子事已到了最後請皇帝過目的階段,照理該清闲下來了,還總在外面,不知忙些什麼。
方寒霄為此想法跟替他牽馬的小廝打聽了一下,方伯爺倒沒亂走,天天不是去禮部,就是去承恩公府,隻在這兩個地方打轉。
那他的目的就比較明確了:如方老伯爺警告他的,摻和這種事真的沒多大用,再下勤力,事完了也就完了,不會因為這樣得到什麼功績封官。
方伯爺大概是此時才意識到了方老伯爺說得沒錯,好容易混到手的差事不到幾個月就要沒了,他不甘心又成個空頭伯爺,抓住最後的機會往裡下功夫。
下得怎麼樣,方寒霄暫不知道,數日一晃而過,他該赴隆昌侯府賀壽去了。
隆昌侯府的岑老侯爺與方老伯爺是一個輩分,做的是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大壽,隆昌侯府為了衝淡先前被參的晦氣,著意往大了辦,把消息盡量廣地散播了出去。
八月十二正日子這一天,朱紫衣衫盈門,差不多層級的勳爵人家全到場了,有些關系遠一點的,人不來禮也要到,禮單源源不絕地送進來,在堂前唱禮的先生念得嗓子都嘶啞了,換一個又接著念。
打眼望去,一派鼎盛興榮的氣象。
岑老侯爺這麼大把年歲,人其實已經有點糊塗,來給他祝壽的這些人,他基本上沒見幾個,不過不妨礙人們喜氣洋洋地來,因為所謂祝壽,祝的是岑老侯爺的壽不錯,敬的實際上是隆昌侯的總兵官要職。
隆昌侯現在任上回不來,岑老侯爺又老糊塗了,在前面擔迎接賓客重任的,是現任世子岑永春。
他今日直忙了個腳不沾地。
因為太忙了,有些事情他就管不到那麼周全,比如說,把徐尚宣的座位給安排錯了。
徐尚宣本來不想來,但惜月還耗在選秀裡沒回家,徐大老爺怕和徐大太太吵架,仍舊躲得不見影子,徐大太太拿丈夫沒有辦法,隻好硬強著兒子去給女兒撐一撐場面。
這樣的好日子,徐家作為姻親,隻搞個禮到人不到是說不過去的。
徐尚宣被嘮叨不過,隻好來了。
他是岑永春的大舅子,這麼近的關系,照理說錯誰的也不該錯他,可偏偏吧,岑永春不隻他一個大舅子。
望月是續弦,在她前面的原配也是有兄弟的,三個。
岑老侯爺這回做壽,原配家的舅爺們十分捧場,全來了。
事前沒有說會來得這麼齊全,人家三兄弟,也不能把人拆開了坐,引路的小廝措手不及,跑去問岑永春,岑永春忙得滿頭汗,不耐煩地道:“那就讓他們一起坐得了!”
小廝道:“舅爺們要一起坐,那一桌就有別人坐不下了——”
“看那桌誰還沒來,等來了就引到旁邊去,還能缺席面不成,這點小事也要來問爺!”
小廝聽他口氣不好,答應一聲,忙跑了。
像這樣親眷關系的通常會安排得靠近一些,位置也會好一點,舅爺們那桌被擠下來一個,這一個也是岑家親戚,論關系雖不如舅爺們近,也不能隨便慢待,小廝不敢再去討岑永春的煩,自己費腦筋想著,好容易找個差不多的位置把他安插了,不過這麼一來,那一桌又被擠下來一個,這麼繞來繞去,兩三輪過去把徐尚宣的位置佔了。
這有一點怪徐尚宣自己,他不情願來,到得就晚,不過畢竟沒有遲到,還是在開席前到了,他和隆昌侯府來往的這些人家本來不熟,送過禮單說完吉祥話,進廳匆匆坐下來時,也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
他覺得坐他對面有個青年有一點眼熟,似乎難得是他認識的,還盯著人家多看了兩眼。
但想不起來是誰,隻覺得他生得是真不錯。
不由又看了兩眼。
那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了,向他笑了笑,拱了拱手,但沒說話。
徐尚宣見他不語,覺得他們應該是不認識,他總盯人看也失禮,倉促地回了個笑,忙把目光移開來了。
然後他東看西看,別桌都在寒暄著,他捎帶著也聽了一耳朵。
聽著聽著,他覺出不對來了。
原配家三舅爺那桌尤其熱鬧,三兄弟就是說不完的話了,與同桌的對談也是很熟稔的樣子,稱呼都是這兄那弟叔伯侄兒的,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清,周圍兩桌言語中也很熟悉,而他們這裡對比之下就顯得冷清,不是說同桌誰和誰有矛盾,就是都不太熟,關系不近,說話間自然要客氣生疏不少。
徐尚宣遲鈍地意識到自己被慢待了。
他按理應該是算到親眷那裡去的,排不上首席,次席總該有他,再不濟,原配續弦兩家人不好相見,那再旁邊那桌總該輪著他吧?
結果把他當一般客人擠到這裡來了。
徐尚宣原不是很在乎俗禮的人,望月這門親事要是他喜歡的,那他作為親眷不是不能體諒一點,坐哪都是坐,無所謂,但他先頭印象就不好,還被來了這麼一出,登時火就上來了。
捋袖子就出去找岑永春算賬。
他回來也有一陣子了,岑永春還沒有去見過他,雖然他隻是大舅子,不算長輩,但兩樣疊加起來,要訓一頓岑永春也是夠理由的。
花廳外有小廝,他抓住一個就問:“你們那世子爺呢?”
今日來人太多了,小廝不認識他,茫然道:“還在外面迎客呢。”
徐尚宣虎虎生風就往外走。
這回再走出去幾步,被一個人從後面拉住了。
勁還挺大,他掙一下沒掙掉,隻好轉頭。一看,正是席上他覺得眼熟的那個青年。
徐尚宣以為自己滿臉惱怒被人看出來了,他是岑家親眷來勸架的,揚著頭道:“你少管闲事啊,跟你沒關系。”
青年收回手,搖搖頭,虛空裡給他劃了個“方”字。
這字筆畫少,劃在半空裡徐尚宣也認出來了,但他生著氣,一時沒明白,隻覺得這青年臉長得不錯,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瞎比劃什麼,什麼方,他還圓呢——?!
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方寒霄很溫和地和他笑了笑,又拱拱手。
徐尚宣滿腔的氣瞬間全泄掉了,腰杆都不覺要矮一截。
無它,心虛使然。
他妹子幹出那種事,他現在見到苦主,哪裡硬氣得起來呢——怪不得他還看人眼熟,五年前他們可不是見過。
“原來是、是妹婿啊。”
徐尚宣說話都打磕巴,心裡很不孝地把徐大太太埋怨了一頓,真嫌人家,不如直接退婚,非把三妹妹又塞給他,別別扭扭地還要做這個親戚,真是想得出來。
他心裡同時也訝異,因為沒料到方寒霄會願意踏足隆昌侯府,所以席上看他眼熟,偏偏沒想起他來。
方寒霄比他自然多了,闲庭信步般往外走了兩步。
徐尚宣下意識就跟上去了,他以為方寒霄有話——或者是有賬要跟他算,碰到了更苦的苦主,他也不記得自己被慢待那點事了。
但跟了一會他發現,方寒霄沒話跟他說,也沒具體方向,好像就是隨便出來走一走。
無論多麼豪闊的宅院,前庭後院這個基本格局是不會變的,他們隻在二門外的前庭這一片地方轉悠,像是在屋裡坐得悶了,出來透透氣似的,沿途碰見的下人們都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