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連他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都能猜個八成,簡直諷刺。
陸星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有些人,就像是爬在骨頭上的蛆,趕也趕不掉。
看到他終於聽話了一次,乖乖走了過來,景老爺子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卻不曾想,景延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走進陸家大門,就好像,他們這群人是空氣、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存在一般。
微愣之餘,景老爺子感覺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湧上來了。
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景家這一輩會出這麼個叛逆玩意兒,明明景承是懂事至極的,景延作為他的弟弟,卻是半點也不像。
幾年前還好,這兩年是越發叛逆了。
“景延——”
“你先站著,聽我跟你說幾句話。”
“今天怎麼也是大年初一,大過年的,待在別人家裡算怎麼回事?家裡你媽你奶奶準備了一堆你愛吃的飯菜和零食,還有一些什麼新上市的樂高還是什麼,你回個家跟家裡人團圓一下怎麼了?有這麼為難你?”
“十八歲了吧,該懂點事了,乖點,今天跟我們回去,省得讓老家的那些人看了笑話。在自己家裡,不比待在陸家舒坦?”
景延實在不知,為什麼到了今天,他的態度擺得這樣明顯,這個人還依然可以擺出這麼高高在上的姿態。
明明是他自己不回,被他一說,倒成了他渴望著乞求著想回去。
陸星旖聽得好氣呀,她想反駁幾句這個糟老頭子,陸星搖拉住她,輕輕搖搖頭。
家事,外人幹涉沒什麼用,還是得他們自己處理。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地支持他,告訴他他是有可退之路的,是有愛他的人的,他的身後並非空蕩無依,便足矣。
隻見少年狹長的眼中染滿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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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懶懶動了下薄唇:“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跟你有關系麼?斷絕關系,你自己說的,不管大年初一還是初二,我琢磨,我跟你也沒多大幹系吧?”
前段時間,老爺子被氣得最狠的時候,打電話親口跟他說的,或許他本意並非如此,畢竟景延怎麼也是景家這一輩唯一的人了,但話趕話,說著說著,這話就出來了,覆水難收。
老爺子臉色又青了。
“樂高?多少年前我就不玩的東西,你們連這都不知道,還會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飯菜零食?”他補了一句,便準備進去。進去前,他又勾著唇扔下一句:“哦,對了。我在陸家,的確舒坦,你把景家砸我身上我還不肯走呢。”
“你——!”
“我?我怎麼了?對了,我覺得我這姓也不怎麼樣,你覺得叫陸延怎麼樣?好像還不錯?”
老爺子氣急攻心,兩眼一翻,竟是真的暈了過去。
景修文嚇得撲了上去,無暇顧及這個不肖子孫。
陸星搖和陸星旖聽著這話,嘴角皆是一抽。
陸星搖嘀咕:“不怎麼樣。”
景延揉揉她頭。
鬱起辭壓低聲音在他旁邊說:“兄弟,咱要點臉,你這都住進陸家了我也就不說什麼了,還惦記著人家的姓,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點兒?”
景延踢了過去,拖腔拿調地說:“你自己不行,還不許別人行?”
鬱起辭冷笑一聲,很想、很想跟他幹一架。片刻後,他想起什麼,又忽然笑道:“那你趕緊的,改姓,最好再認個幹親。”
景延剛想答應,轉念一想,鬱起辭哪有這麼好心?思索了下,他很快轉過彎來,呵,這個狗男人,是想著認了幹親他跟陸星搖就不能在一起了,不然就亂、倫了是吧?他咬了下牙根。
陸星搖有些不放心,無意中剛巧掐斷了兩人間的戰火,“要不要給他叫個救護車?”
“他們自己叫跟你叫有區別?”景延不理鬱起辭,還主動往旁邊走了走,以示嫌棄。
好像沒有。
趕來的時間是一樣的。
陸星搖放棄多管闲事。
但還是覺得剛才那一幕的景延,冷得有點帥,還有點招人心疼。
她知道景延今天說話為什麼這樣夾著刀鋒。
景家人太難纏了,怎麼都甩不開的難纏,好像這會子甩開了,下會子又會黏上來。他故意用最難聽的話去刺他們,去激他們,隻想著下手狠點,讓他們徹底死心,再不出現來打擾他。
快刀斬亂麻,是有道理的,刀雖鋒利,卻斬斷得迅速,免去許多藕斷絲連的牽扯。
這一次,景家人該是被傷得狠了。
他看著不靠譜,心裡卻很有計較很有打算,眼界與心胸並具,並非隻是一個尋常的十八歲男孩,她一直都知道。
這一次,隻希望景家消停一些,再別來擾他平靜了。
景延碰了碰她指尖,一本正經地:“怎麼這麼涼?我給你暖暖。”
話音剛落,他就把她的手往兜裡揣。
陸星搖:“……”
景家的事情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了。
但也不至於這麼薄弱吧?他們這才剛走啊……
陸為修他們有在監控裡看到景家人,也有派人出去勸他們離開,但他們渾然不聽,執著又頑固,他們便隻好等著景延回來處理。管家說景延他們回來的時候,陸為修打算出去,卻不曾想才剛走到門口與他們會面,就發現他們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他有些驚訝:“這麼快就解決了嗎?”
“是,很抱歉,他們這樣打擾您。”景延微微頷首,抿著唇,看得出來很在意這件事。
他的確是歉意的,要不是他,陸家本與這件事毫無關聯,不必被扯進來,白惹一身腥。
陸為修擺擺手,“說這話就客套了不是?再說了,平日裡闲著也是闲著,這也算是生活的調劑品。”
他拍拍景延的肩膀,鄭重又認真地說:“你記著,不是你的錯。”
景延笑了下,“嗯,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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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從那天以後果然消停了許多,再無人來找景延。
聽說那天景老爺子被氣得夠嗆,大過年的直接住院,住了大半個月才出來。他算是景家的主心骨,在景家的地位自不必說,如此一來,就算有人還試圖把景延叫回去,也沒人再敢開口說半句話了。
景延沒功夫再去搭理他們的事情,一得空就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麼,一天裡又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會窩在他的房間。
陸星搖正好奇,但還沒問,很快她就知道了。
大年初五景延就拿著語文必修一必修二的課本來敲她的門,“小陸老師,背完了。”
少年的眉毛好像都是飛起來的。
陸星搖恍然,合著這兩天他是在忙這個。
她跨年的時候許的願,他……大年初五就給她實現了嗎?
而且這兩天陸家一直很熱鬧,來來往往都是人,他哪來的時間?
她不信邪,翻了翻課本,“那我抽問咯?”
“問。”他突然動手抱著人進去,“打算在門口站多久呢?進來問。”
陸星搖忍了又忍,沒忍住吐槽:“這是我的房間!你在這翻身做主人啦?”
景延但笑不語。他遲早,也是這兒的主人。
陸星搖翻開書,抽問了幾篇文言文,挑的一些比較重要的句子。
而他還真的一一答了上來。
陸星搖眨眨眼,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又挑了些比較生僻的句子。
景延仍是答出。
陸星搖指尖翻閱著,熟稔地找出一篇又一篇的課文,她也發現了這課本的確到處是翻閱的痕跡。要知道,她剛認識景延的時候,他的課本全部嶄新。認識一個月後,還是一樣,一點翻動的痕跡都沒有。現在這樣子,跟從前,是截然不同了。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有了星星點點的笑意,接著抽了些晦澀難懂的句子,還有一些帶著通假字的句子,沒讓他背,而是拿了紙筆讓他寫出來。
寫到一個“匪來貿絲,來即我謀”時,他的筆尖微微有些停頓,但還是順利地寫了出來。——沒有錯字。
陸星搖低下身子湊到紙張面前前去看他寫的有無錯誤,發現沒錯後,笑著說:“不錯嘛,都對诶。”
“那當然了,說背好了就是背好了。”他順勢把她拉進懷裡,在她的驚呼聲中,親了親她的嘴角。
陸星搖:“……”
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好像已經被佔完了便宜……?
這個混蛋……
她忍著控制著,努力然後自己的臉和耳根保持正常,別急劇升溫。
陸星搖掙扎著想起,景延卻憑著厚比城牆的臉皮硬是把她牢牢禁錮在懷裡,“抱一會……就算獎勵成不?”
不成。
陸星搖抿緊嘴角,覺得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陸星搖,你的新年願望,我用了五天就實現了。有沒有後悔許得太簡單了?”
陸星搖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快,以為最少得到開學,他才能給她一份滿意的答卷。不,她覺得就算開學都有點懸……
這個新年願望,原以為會很難實現,卻沒想到他隻用了五天。驚訝之餘,還有些因為他這份為她實現願望的執著和堅定而帶來的驚喜。
反正,後悔是不存在的。
女孩心裡很開心,像是喝了一口甜到膩人的蜂蜜,蜜汁在心裡慢慢浸開,可她面上忍住了,愣是丁點沒有顯露。
第120章 不好哄
“你這兩天拿著手機是在背這些嗎?”陸星搖問。
“嗯, 拍下來,有空背。”他幽幽道:“不然這些鬼東西哪有背的那麼快。”
有幾篇他在背的時候舌頭都差點捋不直。
像極了討誇的小孩。
陸星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趁他不注意,她迅速從他身上起來, 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再亂來試試?”
景延摟了個空,他有些委屈:“算是獎勵?就算是生產隊的驢你不也得時不時喂飽點兒人家才會更加賣力地幹活,對不對?”
“你可閉嘴吧。”她彈了下他腦門:“你是不是忘了, 那我再給你重復一遍, 我到了高考結束才會考慮個人情感問題。男女授受不親, 你給我注意點兒距離。”
景延嘆口氣,微有些蔫兒。
哪能不記得?她這話在他心裡不知道滾過多少遍了, 還被他置頂在心頭整天愁著這個。
陸星搖把人趕出去, “接下來可以背文綜了。”
景延不可置信道:“我剛背完——”
“那就休息一天, 明天繼續。”
“生產隊的驢也沒這麼勤快。”
陸星搖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你又不是驢, 我看你這不是還有心思想別的事嗎。”
景延很無辜:“我剛想了個開頭就被你扼殺了。”
陸星搖沒忍住勾起嘴角。
她把門一關,“回去睡覺。”
景延覺得喉嚨有點澀。
狠狠心心陸星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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