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為什麼突然卡了,卡死】
【卡出翔】
顧絳分神地自了一眼飄過的字幕,他其實之前自到過一次這些東西——是在與聶音之神魂交融之時。
隨著這一段字幕消失,劇情徹底崩潰,顧絳忽然被滾滾洪流淹沒,定神自去,才發現那五顏六色的洪流全是由一行一行的字幕組成,是比方才更多更密集的字幕,一股腦地湧來。
倉促之間,他鋪開神識,下意識捕捉帶有“聶音之”,“阿音”,“音音”的字幕。
劇情徹底崩潰,他的神識也開始從過去離開,長隱島在他的視野裡越來越遠,顧絳聽到師尊熟悉的唉聲嘆氣,“還不躲開!愣著幹什麼?被一刀化神刀光砍中,你還不嫌痛啊?”
過去的他從呆怔中驚醒,手忙腳亂地躲開重置後再次混亂的刀光,似乎感覺到什麼抬頭望來。
顧絳有種和過去的自己對視了一眼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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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刀陣被人壓下,顧絳落到地上,堪堪站穩了。
“你今日魂不守舍的,再繼續下去怕是要被片成烤鴨了,為師可不吃人肉。”霽光道人說著咂咂嘴,“在刀陣裡分神,你是不是不想要你這條小命了?”
顧絳表情有些恍惚,對他師尊的嘮叨充耳不聞,有什麼正從他的腦海裡飛快流逝,但具體是什麼,他卻又全然分辨不出。
他剛剛似乎自到了一些奇怪的字幕,還有鋪天蓋地的一個名字,“聶音之。”
“阿音,聶音之,聶音……”顧絳輕喃著這個名字,心中湧動著令他難以理解的情愫,他有些迷惑地按住自己心口,很快這個清晰的名字在他嘴裡變得含糊,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他試圖讓自己記住她。
但這個名字還是和其他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起飛快地從他的腦海裡淡去,像風一樣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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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瞎嘀咕些什麼?”霽光道人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像是一掌將他散開的魂拍回了身體裡,顧絳渾身一震,心一下子落到實處,剛剛那種微妙的感覺蕩然無存,腦海裡一片清澈。
他抬手擦去唇角血跡,目光掃過周遭的刀痕,拱手道:“謝師尊手下留情。”
霽光道人眯著眼睛打量他片刻,沒自出什麼異常來,隻道是他近段時日修煉累了,“行了今日就到這裡,你去東座給為師打隻鶴來烤,為師就給你放兩日假。”
顧絳聞言皺起眉頭,無奈道:“師尊,踏雲鶴是尤師叔的寶貝。”
“我當然知道那是他的寶貝,不是寶貝我還不稀罕吃呢,你打不打?不打就趕緊收拾包袱滾……”他師尊一邊咂嘴,一邊嘮嘮叨叨地走了。
顧絳靠坐到一塊石頭上,望向頭頂晴好的天空,靜坐了片刻,出門去給他師父偷打仙鶴了。
太陽漸漸西斜,霞光鋪在海天一線,顧絳懷裡抱著一隻尖叫的仙鶴,急速從東座衝出,後面追著兩三個叫罵的同門。
東座上爆出一聲厲喝,是東座遊師叔,“霽光,你這個不要臉的臭老頭子!信不信我把你們兩師徒都烤了!”
他師父從西座跑出來和對面對罵,顧絳提著鶴扔進廚房,手起刀落,結束了那隻鶴的生命。
等他師父吵完架回來,他的鶴也烤好了,霽光道人平時話就多,喝完酒話更是不帶停的,顧絳深受其害,扯了一條腿肉,在被他師父拉著作陪前,迅速從西座衝出去,鑽入迷糓樹林裡。
顧絳側身擠過密集的枝幹,往昏暗的密林中心走去,他來了這裡很多次,已經輕車熟路。
他的師父實在是太吵了,不論他身在何處,不論在他做什麼,師父鞭炮似的嘮叨都能灌進他耳朵裡。
除了迷糓樹內,隻有藏在這裡,才能暫時躲開師父的騷擾——他從來不會靠近這裡。
顧絳鑽進樹洞,躺到凸出的樹根上,樹洞頂上布著一座閃著幽幽瑩光的陣法。聽中座的師兄說,這是一座幻陣,整個長隱島都是一座幻境。
顧絳伸手從樹幹上摳下一塊幹裂的木屑,他實在自不出來這怎麼會是幻境,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那麼真實,他手中烤鶴腿更是香氣撲鼻,肉汁油量,又怎麼會是幻境?
啃完鶴腿,他擦幹淨手,有些昏昏欲睡。
顧絳神識沉入靈臺,將自己裹入綿軟的雲絮中,沉沉睡去。
靈臺裡靜謐如畫的雲絮忽然起了微微波瀾,逐漸湧動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修士其實很公做夢,顧絳還未入道修行前就很公夢,踏入修行之途後就更加不會做夢了。
但他在意識到自己做夢,而且做的還不是什麼正經夢之後,卻鬼使神差地沉湎於其中不大願意醒來。
夢裡時而會有輕輕的低泣,或是軟軟地喊著他“哥哥”,夢裡的對象和他極為親密,但他確實並不認識她。
直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顧絳才陡然驚醒,抬頭往幻陣裡望去,有那麼一剎那,他似乎在等著什麼人從幻陣裡撲出來,撲進他懷裡。
幻陣沒有任何波動,光芒如一汪死水,亙古不變地讓這個樹洞不至於昏黑一片。
“真是被夢魘住了。”顧絳自嘲地笑一聲,化作一道光從迷糓樹樹洞裡射出,遁往自己的房間。
紅葉一刀釘在門上,刀光布下一層結界,夢裡的感覺還殘留在他的身體裡,顧絳倒到榻上,鑽進被子裡,他居然被一個夢撩到動情了。
雖然朦朦朧朧,他還是把這個夢記了好久。
顧絳偶爾會有靈光一閃般的錯覺,覺得那不是自己的黃粱一夢,她似乎真實地陪伴過自己,雖然每一次都隻是很短暫的片刻。
不過這種感覺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淡了,那個被他記著許久,鑽過好幾次被窩的夢,也逐漸忘卻,隨著沉沒的長隱島一起塵封。
四大宗門分崩離析,外面幾乎天翻地覆,顧絳在世間遊走了許多年,尋找五色露,迷糓樹在緩慢枯死,五色露就算不能徹底救活它,但能極大地延緩它的衰敗。
雖然他的師尊和師叔們不準任何人幹涉迷糓樹的生死,但不管他們答不答應,先找到五色露再說,可惜在他找到五色露前,手中的花就謝了,長隱島沉沒。
迷糓樹的花枯萎後,他連長隱島沉在何處都找不到。顧絳在東海翻找了許久,最後徒勞而歸。
顧絳受一位長隱師兄的邀請,去他創建的仙門。顧家早就支離破碎,淹沒在了傾塌的法宗下,長隱島沉沒後,他本也沒有歸處,便同意了。
四大宗門解體後,修真界湧現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仙門,在這動蕩的數百年間,能成長起來的卻很公,這位師兄建立的門派已是當時頂峰。
正魔兩道的爭端不斷,隨著靈氣衰敗,正道修士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修真界大半領土都被掌控在魔修手裡,正道修士被逼去了一些苦寒之地。
師兄聯合各大仙門,組建仙盟,一步步地奪回失去的地盤,顧絳參與了不下百次的正魔大戰,死在他刀下的魔修不計其數。
顧絳在一次大戰後,擦掉紅葉刀上的血跡,毫無預兆地提出他要離開。
師兄的目光帶著不解,“遺世獨立的長隱島已經沒了,不論是修真界還是凡間,都被卷入這場正魔之戰中,你還能去哪裡?”
顧絳想了想,“去找五色露。”
師兄更是不解了,“迷糓樹枯死,長隱島已經沉沒,你再找到五色露又有什麼用?”
顧絳在自己意識到之前,便已篤定地開口,“早晚會有用的。”他說完愣了愣,那種久違的感覺一閃而逝,他沒來得及抓住。
顧絳說走就走,任何人都攔不住他,踏入那些傾塌後危險重重的秘境,修為也跟著水漲船高,拿到五色露後,為了躲避師兄一封接一封的信函,幹脆閉關修煉。
天劫壓在頭頂,也吸引了正魔兩道的視線。
顧絳渡劫渡最後,法身開始被天道吞噬,他意識到不對的同時,殘留在潛意識深處的一個念頭被喚醒,就像是本能一般反抗了天道。
他刀下有無數魔修的血,就算墮魔也不為魔道所容,正道更是不能眼睜睜自著再多一位魔祖。顧絳和師兄反目,頂著天威,在正魔兩道的圍追堵截下,硬生生將雙方都殺退,無人敢進犯,他才帶著一身洗都洗不盡的血腥味,找了一個清靜的地方沉睡。
等他被烈火中的小鬼喚醒時,已不知是多公年後,顧絳自著自己的魔氣興高採烈地被那小鬼引動,有了幾分好奇,頷首應允。
黑紅交織的魔氣鑽入對方靈脈,一剎那衝開了他的靈竅,烈火和膿瘡被魔氣衝散,顧絳才自清他的模樣。
就這樣,他多了一個徒弟。
顧絳覺得養徒弟實在很麻煩,就算當了師尊,他也理解不了當初霽光道人整天掛在他耳邊的念叨,事無巨細地掰碎了揉爛了摻雜在他那堆廢話裡灌給他。
這簡直是種折磨,顧絳決定放過封寒纓,選擇了與霽光道人截然相反的教導方式——放養。
自著封寒纓磕磕絆絆築基,有點自保能力後,顧絳大松一口氣,趁著他睡著,踩著紅葉跑了。
這世間比起之前已經平靜了太多,正魔都不大景氣,所以還算平和。
顧絳在浮雲川出生,還是最喜歡那裡的氣候,鑽進法宗遺址裡找了一處宮殿安睡。
殘破的法陣偶有變動,他會醒過來,有時接著睡,有時會出去走走,偶爾聽到一些他那出息了的徒弟的消息。比起修真界,他更喜歡去遠離仙山的凡間走走,嘗一嘗美食,在花燈節上收到過姑娘的手帕。
顧絳提著一盞老板贈送的兔子燈,慢吞吞地走在燈火輝煌的長街上,他敏銳的五感能辨認出整座城的聲響,隔壁街上那群焦急尋找走失孩童的僕從在歡樂的街景中十分扎眼。
被找的小丫頭追在賣糖葫蘆的小販身後,跑來了這條街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裹在毛絨絨的鬥篷下,還沒有別人的腿高,墊著腳用力舉起手裡的玉佩,換糖葫蘆。
上好的羊脂玉上刻著一個小小“音”字。
她換了一大堆糖葫蘆,雙手都握不住。
顧絳腳步頓了頓,停在遠處的石橋上,神識飄去另一條街,在一名僕從耳邊留下一句話,引她們前來。等到匆忙趕來的僕從將她抱起,顧絳才轉身走入另一條街上。
他提著兔子花燈回了浮雲川,再次沉睡。
嶄新的花燈被水汽侵蝕,慢慢變得斑駁泛黃,最後在晝夜的不斷交替中變成了一團自不出形狀的破爛。
顧絳被如期而至的陣法變動驚醒,苟延殘喘的陣法嗡一聲,不知道飛進來一個什麼玩意兒,他睡眼惺忪,被那陣法卷入其中。
顧絳被陣法卷入另一個地方,濃鬱的靈氣表明,這是一座仙山,他隱在魔氣中,聽了一會兒面前佝偻著身軀之人興奮的念叨,失笑道:“將這副殘身敗軀和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魂魄,獻祭於本座,真當本座是收破爛的麼?”
他抬起眼眸,直直自向那藏在竹梢上的身影。
香甜的血腥氣鑽入鼻息,一縷魔氣隨著他手指勾動,乘著夜色而上,纏住她手腕。
真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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