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問話, 白霧裡浮出景象。景象裡顯出明霄峰上的結界樞紐高臺,幾大門派的長老聚在一起看守結界。
在那高臺上還有另一個人,咒術世家阮家的大公子。
這是在他們知道聶音之和顧絳身中丨共生咒後, 以如意劍氣誘聶音之入劍陣擊殺失敗的後三日。
顯赫一時的咒術世家沒落, 遭到自家咒術反噬,本家人盡數隕落, 這位大公子隻是阮氏旁支,他所了解的共生咒粗淺得很, 隻知皮毛。
阮公子提供的唯一一個有用的信息,就是共生咒分主從, 據各長老的窺探來看,極有可能主咒術在聶音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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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重山出現在明霄峰上,小白鳥便從前殿檐角離開了, 和他一同回了明霄後殿。
他捧著小白鳥腳步匆匆地轉過遊廊,來到後殿一座偏僻的閣樓,蕭靈病骨支離地靠在軟椅上,靈丹強撐出的美麗皮囊已經蓋不住底下蔓延的瘴毒,那清透的膚質下,滲出斑駁的瘴毒斑。
宛如一朵正在凋謝的花。
殿上的長老都不由得心生憐憫,面露不忍。
顏異無聲輕嘆,心中無緣無故冒出一絲愧疚之情,不由反思自己,同在明霄峰上,他們一心投在守護結界上,對這個遭受病苦的弟子確實太過忽略了。
蚌霧裡的景象還在繼續,在荊重山進門時,蕭靈強撐著起來迎接,被荊重山急忙制止,將她重新扶回去坐下。
“靈靈,我找到治療你的辦法了。”荊重山想來確實耗心耗力,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態,此時表情輕松了些,情難自禁地撫上怔愣中的蕭靈臉頰,“我說過,我會治好你的。”
蕭靈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從椅上跌下來,行了一個大禮,帶著哭腔道:“荊師叔大恩,蕭靈無以為報。”
“你這是做什麼?”荊重山扶起她,眼中含著一點痴態,“隻要你恢復到以前那般生氣蓬勃的模樣,就是對師叔最大的回報。”
顏異皺起眉,殿上的眾人皆看得出來,荊重山對蕭靈恐怕是動了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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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景象中二人並無逾越行為,荊重山扶她坐好,重新坐下,對她道:“你的身體太弱,隻能採用溫和一些的方式,通過藥浴將藥性滲入你體內,我已經搜羅好需要的靈草靈藥,浸泡於沸水中,待明日午時,我派弟子來接你到醫堂藥殿,需要你進浴池,而我則用靈力引導藥性進入你的經脈,逼出瘴毒。”
他這個解釋實在簡單,聽不出異狀。
蕭靈疑惑道:“瘴毒深入我骨髓,這樣真的可以逼出來嗎?”
“試一試總是沒錯的,靈靈,你放心吧,一定會有效果的。”荊重山又道,“瘴毒與你骨肉相連,要想將其硬逼出來定會疼痛難忍……”
蕭靈立即道:“師叔,我不怕疼。”
“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姑娘。”荊重山笑了下,“靈靈,你信得過師叔嗎?”
蕭靈毫不猶豫地點頭,就連她肩頭的小白鳥都“啾啾”叫著點著小腦袋,憨態可掬,“現在,我最信任的人就是荊師叔了。”
荊重山溫柔地凝視著她,“那便好,疼痛能避免師叔自然舍不得你疼,進浴池前你服下斷神丹,暫時剝離開神識和身體的聯系就行。”
斷神丹切斷神識和身體的聯系,神識會被暫時封閉起來,旁人就是將她的身體生吞活剝了,她也覺察不到,極其危險。
蕭靈猶豫了片刻,咬咬牙頷首答應了。
眾人一聽斷神丹都覺得不妙,果然,第二日蕭靈被引入藥殿,服下斷神丹後,她神識裡的景象就消失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治療完畢,小白鳥的視覺恢復,蚌霧裡才又重新浮出景象。後面幾次的治療均是如此。
安淮站在大殿一角,靜靜盯著蚌霧裡的那抹身影,折丹峰大震時,白英匆忙伸手去扶蕭靈,袖子滑開,露出手腕上一串白白的珍珠。
小白鳥歪著頭“啾”一聲。
白英拉起袖子將手鏈蓋住,朝小白鳥眨眨眼,臉上泛出紅暈。這手串是安淮送她的,白英覺得土氣還礙手礙腳,根本不願意戴給他看。
少年隱忍的情緒因為這一串珍珠險些決堤,他緊咬著牙關深吸口氣,不錯眼珠地盯著蚌霧裡的畫面。
這一回,白英沒有像往常一樣送到便離開,她被荊重山留下幫忙,蕭靈意識斷開後再醒來,便不見她的身影了。
蕭靈問起白英小師妹,荊重山呵呵笑兩聲,搖頭嘆道,“她今日協助我為你療傷,有了些許感悟,來不及等你醒來,就迫不及待去閉關了。”
安淮捏緊拳頭,死死盯著畫面,恨不能將所有細節都收入眼中。
蚌霧裡傳出了雲笈宗弟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是蕭靈在去桃苑時聽見的。
殿上眾人面色復雜,桑無眠要剖聶音之金丹為蕭靈療傷一事,全是那日在慈虹殿中聶音之的一面之詞,她鞭笞內門弟子致死,當日在殿上,刑堂長老對她的處罰合乎門規。
這隻是聶音之無憑無據的指控。慈虹殿一戰後,門中確實太多疏漏,以至於各種謠言傳得到處都是。
蕭靈九死一生回到宗門,聽到這些流言,幾乎心如死灰,獨自坐在桃苑中,久久不能回神。
一位太上長老神念傳音顏異,“師兄,荊重山以不當方式治療之事,也是聶音之傳遞的信息,她一直被困折丹峰,出來後便離開宗門,根本未曾踏足醫堂,又是從何得知荊重山是如何治療的?我看她隻是想動搖宗門人心。”
“我當然也想過。”顏異回道,“隻是荊重山恰好走火入魔,門中又確有弟子失蹤,非得調查清楚不可。”
那位長老搖搖頭:“那一夜折丹峰破,魔氣四處蔓延,師兄,你也知道‘血月影’能無聲無息消融一切,連魂魄都逃不開,我看這些弟子極有可能是喪生在魔氣下。”
顏異沉默片刻,另一位女長老忽然出聲問道:“蕭靈,折丹峰破那一夜,妖獸如何進入桃苑將你擄走的?”
白霧搖曳片刻,濃重的妖氣突然從白霧中彌漫開,妖氣之中浮出一張妖豔的臉,眾人看了好幾眼,才看出來那是聶音之的臉,妖氣太重,幾乎扭曲了。
這個時候,真正的聶音之在魔頭懷裡呢。
“聶音之”朝蕭靈撲去。
之後白霧倏地散開,景象消失。
“意識斷了,當時應該是昏迷了。”問話的長老思忖片刻,看向顏異。
顏異決定繼續問道,“這妖獸為何要擄走你?你們之間有何淵源?”
白霧波動了好一會兒,蕭靈在抗拒這個問題,隻不過她的抗拒毫無作用,神識入了蚌液隻能被牽著鼻子走。
蚌霧裡浮出一片黝黑的沼澤,數十條粗大的鐵鏈從沼澤中浮出來,攪得水聲哗哗,鐵鏈上閃著封印銘文的符光,鐵鏈中心拴著一隻白首赤足的龐大兇獸。
那兇獸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與桑無眠一模一樣的面容,清冷熟悉的聲音響起,誘惑道:“靈靈,摳掉那一塊銘文,隻要我出來,師尊定會護你周全。”
蕭靈手上抓著鐵鏈,表情失神,顯然中了蠱惑,她被瘴氣侵蝕的身體上已經染上一點黑斑,她揉了揉眼睛,視線有些模糊了。
桑無眠催促著她,蕭靈手上凝聚了自己所有的靈力,插進鐵鏈上一個細小銘文。
銘文閃了閃,符光黯淡下去,最終消失。牽一發而動全身,鐵鏈上的銘文相繼崩潰,符光越來越暗。
在最後一枚銘文暗下去的瞬間,鐵鏈寸斷的巨響響徹整個大殿,蚌霧裡徹底黑下去,但能聽到沼澤的水聲,蕭靈輕聲喊道:“師尊?”
一直安靜靠在女修肩頭的人突然動了下,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更劇烈地抗拒起來,蚌霧又開始動蕩。蕭靈想將神識抽出來。
動蕩的蚌霧裡斷斷續續傳來一些曖昧的聲音,殿上的眾人臉色大變,有些尷尬。
女長老推了顏異一把,催促他道:“大師兄,斷開!”
顏異這才反應過來,揮袖放蕭靈的神識回去,霧中聲音倏地消失,大殿上一片死寂,蚌霧收攏回圓盤重新凝為透明的黏稠液體。
【這就是死寂深淵底下被拉燈的部分?????】
【桑無眠,你好綠啊,公開處刑,死後鞭屍,這也太慘了】
【顏異是怎麼回事?說好的隻問蕭靈治療的事,為什麼出爾反爾?也太惡心了,挖出別人的隱私很好玩嗎】
【為什麼要給我喂屎!!原著明明寫了是雙潔!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作者還不告這垃圾公司嗎,操!我要吐了。】
【垃圾公司出品的所有劇都是買了改編權的哦,望你知】
【桑無眠男主位置都不保了,還為他潔個鬼,朱厭最後上位男主的話,這也是雙潔的啊,有問題嗎?】
【她同意展示自己的靈臺記憶,就應該知道會有暴露的風險,就該把該清洗的記憶都洗幹淨,都讓朱厭洗掉了把真相告訴她的那一段記憶,為什麼不把這一段也洗掉】
【朱厭好黑啊,暗戳戳宣告主權嗎】
聶音之一睜眼就看到滾滾而過的彈幕,綠得讓她差點以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劍林,回到池航山深處的古林子裡。
彈幕瘋狂地討論著雲笈宗那邊的劇情,看上去非常精彩,聶音之都有些心痒難耐了。
她也好想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難道就是彈幕裡所說的,追劇的快樂?
過了好一會兒,彈幕裡的綠色才退去,數量也稀少了些。
聶音之用力閉了閉眼,重新睜開,伸手抓住懸在眼前的銀白色長劍,靈劍輕鳴一聲,劍刃上閃過雪亮的劍光。
劍首雕著一隻純白鳳鳥,每一根羽毛都看得清楚,栩栩如生,長長的尾羽從劍首繞著劍柄而下,尾端沒入劍格。
聶音之握著劍柄試了試手,嘀咕道:“有點磨手。”
鴻鵠腦袋從劍首上探出來,毫不留情地啄了一口她的手腕。
聶音之:“……”她抱住劍,立即改口,“我開玩笑的,你好漂亮啊。”
靈劍這才罷休。
聶音之經脈裡的如意劍氣還沒有被清除幹淨,五年的日積月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徹底割裂的。
不過她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命劍,命劍又是一柄比較霸道的主兒,清除掉殘留的如意劍氣是早晚的事。
聶音之心念一起,劍隨意動,帶著她衝出劍林,劍光拖出一道雪白的影子,發出清唳的呼嘯。鴻鵠劍靈展開雙翼,圍著劍林上空盤旋幾圈,非常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