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水:“直接掉下來了!”
她現在頭皮發麻,根本不懂他的淡然,手臂骨折好歹還連著皮肉,但這一腳就斬斷胳膊的恐怖畫面是怎麼回事!?
辛雲茂見她小腿都驚得發抖,他沉靜思索數秒,綻放出一絲淺笑:“差點忘記你年紀,要是真論起來,你才屬於幼兒,應該上幼兒園。”
說到底,楚稚水今年才二十五歲,在任何妖怪面前都是小朋友。
楚稚水一愣,不可思議道:“你聽到那天……”
她那天跟金渝闲聊,說他冷戰是幼兒園把戲,沒想到真被當事妖聽見。
龍骨傘一出,妖氣便收盡,連細雨都停歇。辛雲茂一隻手插兜,一隻手夾傘,隨意地踢踢黃胖男,冷聲道:“把你胳膊收回去,見不得血,怪嚇人的。”
黃胖男屁滾尿流地撿胳膊:“好的,好的!”
黑瘦男諂媚而生硬地吹捧:“神君不要說笑了,您怎麼會被嚇到?”
“我是說嚇到人,不是說嚇到我。”辛雲茂挑眉,“不要讓幼兒看見血腥暴力場面。”
黑瘦男若有所思地望楚稚水,對方無疑是在場唯一的人類。
黃胖男撿起自己的斷臂,咔嚓一聲重新裝回去,好像在拼接玩具木偶。他第 一回還沒裝好,別扭地調整起位置,最後不耐地拆下再重裝。
楚稚水嚇得捂嘴說不出話,總感覺此幕像極驚悚電影。她特別怕鬼,原因是鬼超出常規認知,眼前景象明顯也不合常理。
辛雲茂望著她血色盡褪的面孔,怔愣道:“怎麼感覺更害怕了?”
“這合理嗎?”楚稚水指向黃胖男的胳膊,連白皙的手指都發顫,質疑道,“這不合理——”
辛雲茂皺眉望向黃胖男,隻差將不滿意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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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血!真的沒有血!”黃胖男唯恐激怒大妖,他擺出雙手投降的姿勢,趕緊看向楚稚水,驚懼交加地保證,“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青少年模式,我保證沒有流血畫面,就算有也不是紅色的,沒有血腥暴力場面!”
黑瘦男:“確實沒辦法再改了!給我們成年妖怪一點自由空間吧!”
“……”
這叫什麼自由空間?
你們倒是自由地裝卸胳膊,卻完全摧毀人類的醫學常識!
辛雲茂解釋:“他本體是生姜,根莖類妖怪都這樣,斷胳膊斷腿很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稚水經他提醒,認真地打量黃胖男,果然發現相似特徵,甚至隱隱聞到方才被雨勢掩蓋的辛辣姜味兒。
“神君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黑瘦男溜須拍馬道。
“給你們一打岔,還跑掉了一個。”辛雲茂瞥見不遠處泥地裡的孔洞,漫不經心道,“讓胡臣瑞他們去追吧,本來就是他們的事兒。”
白須老者已不見蹤影,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隻剩下一個像被土撥鼠挖掘出來的泥坑。
“神君說得對,本來就不是您的事兒,那我們也先走了……”
黑瘦男和黃胖男躡手躡腳地離開,然而他們沒走兩步,就被兩條妖鏈纏住,一路倒退著跌回原地。
辛雲茂猛地伸手一拽,便將二妖拖回來,漠然道:“誰說你們能走了?”
黃胖男和黑瘦男遭鏈條封嘴桎梏,隨即就被丟到一邊,等待接受局裡拷問。
楚稚水沒有胡局電話,她不知這類事該找誰,隻能聯系洪熙鳴和金渝。洪熙鳴聽說茶園被妖怪襲擊大為驚異,一邊好言安撫楚稚水,一邊承諾火速聯絡觀察處和胡局,讓她千萬不要害怕,後續的事交由局裡處理。
金渝更是相當自責,忙道:“今天該跟你一起去才對,我現在就趕過來……”
“沒事,現在都結束了,你專程跑一趟太累了。”楚稚水思及金渝白天還出去辦事,擔憂對方現在趕來是超負荷工作。
“不累不累,你在茶園等我,我很快就到了!”
辛雲茂不悅地嘖一聲,很想說金渝跟來也沒用,他不信那條魚能一打三,最後還是強忍沒開口。
楚稚水經歷完洪處和金渝的噓寒問暖,她現在勉強安定一點,卻仍然心情恍惚、思緒混亂,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徹底脫身,六神無主地站在茶園一側。
辛雲茂見她無精打採,宛若被雨打蔫兒的花枝,嘀咕道:“你也就這會兒老實一點,平常說的話能把我氣死。”
楚稚水一愣:“妖怪也會死麼?”
“如果不是被打得魂飛魄散,一般化人就不會輕易死亡,要是像我一樣成功封神,那連被打散的機會都沒有。”辛雲茂慢條斯理地解釋,他忽然想起什麼,又不滿地告誡,“但這不是你能氣我的理由!”
雖然辛雲茂閃現來茶園,但他沒忘記雙方在冷戰。
“我哪裡有氣你?”楚稚水小聲吐槽,又見他耿耿於懷,趕緊岔開話題,“你怎麼過來的?”
辛雲茂聞言臉色稍暖,他用手一指她的外套口袋:“東西倒收得挺好,居然還隨身攜帶。”
楚稚水下意識地摸摸靠近心髒的上衣口袋,隔著布料觸碰到異物,她忽然想起什麼,將吊墜從中取出。青墨色的片狀吊墜,他上次給的奶茶回禮,當時被她放進外套兜內。
這件外套一直被她掛在辦公室,她外出天冷的時候就會穿一下。
“是這個?”楚稚水用指腹摩挲吊墜。
“嗯。”
楚稚水腦海中冒出離譜的猜想,問道:“你是從辦公室瞬移過來?”
他上回也是突然出現在菜畦,加上神奇的清潔法術,瞬移同樣不是沒可能。
“每次需要特定的媒介,也不是哪裡都能去。”辛雲茂蹙眉,興師問罪道,“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啊?”
“天天頂撞我時話那麼多,遇到麻煩卻不叫我名字。”他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光,“如果開頭就叫我,我能更快趕過來。”
楚稚水被一句話打懵,她面露糾結,幹巴巴道:“……我可以叫你麼?”
“為什麼不行?不是都答應過你?”
他的態度理所當然,一改冷戰時的別扭,倒讓她有點接不住。
楚稚水摸摸鼻尖,軟綿綿地應聲:“好的,謝謝,下次……”
她有點難以啟齒,總覺得哪裡不對,自己本來就不常求助,一向都奉行獨立解決,偏偏妖氣又確實是她搞不定的。
辛雲茂不察她局促,他愉快地接下去:“下次就該聰明點,直接叫我的名字。”
“……”
楚稚水認定自身還有後遺症,她又開始心跳加快,心口燙得怦怦直跳,跟被妖襲擊時一樣。假如換個妖怪說這話,她沒準就客氣地應下,但辛雲茂總將她攪得一團亂。他會為一點小事鬧脾氣,然而她真遇到危險,又千裡迢迢地跑過來。
仔細想來,他們每次互動都亂七八糟,糾纏得像理不清的毛線團,不是他讓她無語,就是她讓他無語。
楚稚水垂下睫毛,她遮掩地輕咳:“雖然我很感謝你,但還是糾正一下。”
“糾正什麼?”辛雲茂氣定神闲地插兜看她。
楚稚水抬眼道:“下級對上級才叫頂撞,上級對下級叫做指導,我指導你工作態度沒錯。”
辛雲茂不怒反笑:“你是變著花樣以下犯上?”
楚稚水好聲好氣:“我們講講道理,當初說好工作時間,你承認我是你直屬領導吧。”
辛雲茂憋悶:“……所以工作時間什麼時候結束?”
“反正今天還沒到。”楚稚水低頭看眼手機,想起正事又振作起來,“我去看看茶葉!”
她跟他闲聊一番,整個人變得輕松,開始有精神琢磨科室工作。
炒茶小屋內一片祥和,茶農們都在室內躲雨,並未察覺茶田的異動。據說,妖氣本身就有迷惑感官的作用,倘若楚稚水沒被加上名冊開眼,其實她也感知不到附近的蹊蹺。
金渝抵達後,還可以用消除記憶泡泡清理,必然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楚稚水獨自出去,卻帶著陌生青年歸來,自然引起眾人的注意。辛雲茂一見外人就不說話,他靜靜地跟在她後面,無奈氣質奪目,讓人無法忽視。
旁人好奇道:“唉,這位是……”
楚稚水趕忙介紹:“也是我們局裡的,一個科室的同事。”
“哦哦哦,你們局裡顏值很高,全都是俊男靚女啊!”
楚稚水連忙笑著說些客套話。
辛雲茂一掃屋裡情況,他猶豫地俯身詢問:“這些人又是誰?”
“來幫忙採茶和炒茶的人,如果以後要大面積採摘,估計還得僱更多的人,不過局裡啟動資金太少了,現在做樣品就先找幾個。”楚稚水小聲說明,又疑道,“為什麼躲在我後面?”
辛雲茂像影子般追在她身後,明顯就不想同外人打交道。他好像不光排斥局裡妖怪,而是跟誰都不願意熱絡起來。
他避而不答,反問道:“僱更多的人?”
“對,現在茶園還沒正式到季節,後面每天採茶量會越來越大。”
“你讓門口那兩個來採不就行了,他們都是植物類妖怪,很擅長做這些事。”辛雲茂隨意道,“等你們採完茶,讓胡臣瑞把他們丟妖火裡,先烤一個兩三百年,再考慮要不要挫骨揚灰。”
“生姜不能烤著吃吧?”楚稚水被他殘忍的主意驚呆,“而且用完就把他們烤了,是不是有點……”
“反正襲擊凡人被抓必受火刑,再加上你還是名冊內的人類,基本上就蓋棺定論了。”辛雲茂語氣懶散,“不然你以為胡臣瑞那幫妖怪是幹嘛的?”
楚稚水似有所悟,槐江觀察局主要功能就是處理人妖、妖妖糾紛,懲治及逮捕危險妖怪是其責無旁貸的義務。黃胖男和黑瘦男都不是簡單襲擊人類,沒準還是襲擊妖怪界的公職人員,從重處理很正常。
如果將二妖看做死緩犯人,那採茶就算勞動改造,聽上去竟然挺合理。
楚稚水感慨:“終於找到不公然違背勞動法,卻能降低人工成本的辦法。”
辛雲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