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下來,隻要我對你喊出‘時停’這個口令,你就得立刻發動時間暫停,絕對不能拖延。”白渺嚴肅地叮囑道。
【放心,我的反應可以精確到0.000001秒,絕對不可能拖延。】
白渺才不管它能精確到幾個小數點,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沒有機會用到這個金手指。
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她正思忖著,茫茫天際突然被黑暗籠罩。天空仿佛劃開一道口子,隨著震耳欲聾的嘶吼錚鳴之聲,洶湧魔氣如翻騰的黑霧般傾瀉而出!
又是一道魔門開啟了!
白渺頓時蹙眉,正要將這個消息傳音給扶霄宗,虛空中突然光明大放。
隻見無數劍芒穿透雲層,重重劍影如日如月,懸而不墜,穿霧入地,萬劍齊發,瞬間刺穿濃濃黑霧,血雨驟降,天地間回蕩起一片悽厲鬼嚎。
那是……沈危雪的劍影!
“找到他了!”白渺眼眸驟亮,如暗夜星辰般熠熠生輝,“青鸞,我們快過去!”
“啾——!”
青鸞興奮地清嘹一聲,載著白渺,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疾飛過去。
阮成殊至今都不知道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酆都的百姓都被傳送走後,酆都便徹底空了。大多數弟子都撤退了,他和江榭三人因為太過勞累,便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隨便找了個客棧,在裡面各自找個房間睡了一夜。
這一覺睡得十分昏沉。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宗元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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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兄,快醒醒,出大事了!”
阮成殊一睜眼,便看到宗元站在床邊,正一臉焦急地看著他。
阮成殊睡眼惺忪:“怎麼了……”
宗元:“魔門又開了!”
“……什麼?!”阮成殊一驚,瞬間從床上跳起來,抓起衣物便衝出客棧。
酆都街道空無一人,悽涼冷清,酆都上空陰雲密布,不見天光,一眼望去如同鬼市般陰森可怖。
阮成殊皺眉道:“魔門在哪兒?”
“不是在這裡,這次是在傅城和饒州!”宗元拉著他迅速御劍升空,“據說還有其他地方也出現了上次的巨大佛像……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裡!”
他們一升入空中,刻有阮家家紋的浮空船便移了過來。宗元和阮成殊降落到船上,江榭立即從空蕩蕩的甲板上走過來。
“你怎麼在船上?”阮成殊驚訝道。
江榭認真道:“是你爹把我們叫上來的。”
“那長平呢?”
“他在開船。”
阮成殊:“???”
江榭無奈解釋:“你爹帶著其他阮家人去傅城了,他特意把這艘船留下來,讓我們幾個先回扶霄宗。”
阮成殊聞言,頓時擰起秀眉:“我也是阮家人,他為何獨獨丟下我?”
江榭:“你的意思是……”
阮成殊毫不猶豫,一雙桃花眼灼灼逼人:“我也要去傅城!”
江榭與宗元對視一眼,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江榭搖搖頭,掏出傳音符,給蕭長平傳音道,“蕭兄,我們去傅城。”
傳音符裡響起蕭長平的聲音:“明白。”
浮空船調轉方向,加快速度,朝著傅城的方向飛速行進。
三人站在甲板上,注視著兩側雲海滾滾,魔氣漸盛,那座古老厚重的城池就在前方。
濃霧籠罩,佛光普照,有巨大的黑洞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三名少年不由握緊手中武器,神色也隨之凝重起來。
“對了,謝聽秋呢?”阮成殊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們看到他了嗎?”
宗元搖搖頭:“沒有,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
“不會是被魔道……”
“別擔心,謝兄比我們厲害,不會這麼快被魔道幹掉的。”
江榭正在安慰阮成殊,宗元突然大喊一聲:“小心!”
幾名魔兵迎面襲來,阮成殊立即拔劍揮砍,江榭掐訣結印,一道厲光如刀落下,瞬間將衝鋒的魔兵切成了兩半。
“快看!是劍尊!”
宗元突然激動地抬手指向前方,江榭和阮成殊聞聲,同時抬頭,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群魔亂舞中,一道凜冽銳氣突然拔地而起,一分二,二分四,隨光而動,眨眼間,無數劍影破空而出,瞬間穿刺萬千魔兵,魔門之下的佛像虛影也轟然崩塌。
在這些劍影中,一道雪色身影凌空而立,廣袖飄飛,發如潑墨,凜然孤冷,有如神魔。
“那就是劍尊……”阮成殊震撼地看著那道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空中響起一陣低沉的鍾聲,又是兩尊巨大佛像衝塌建築,從地面上浮現出來。四處逃散的百姓們倉惶哭喊,混亂的聲音和鍾聲交織在一起,回蕩上空,佛光越發耀眼,兩尊佛像如山晃動,邁開步子,開始向人群走去。
“不好!”
阮成殊見狀,立刻御劍下船。他迅疾揮劍,一邊斬殺襲來的魔兵,一邊向地面快速飛去。
此時地面上已是無比混亂,人群尖叫、哭喊著四處逃竄,一個髒兮兮的小乞兒倒在地上,看著巨大的佛腳在他上方緩緩落下,驚恐得涕泗橫流、動彈不得。
“救、救命……”
他渾身僵硬,雙目呆滯,眼看著就要被佛像踩個稀巴爛,一隻手突然將他從陰影下拽了出去——
“你沒事吧?”阮成殊將這個孩子放到地上,皺眉問道。
“沒、沒事……”小乞兒震驚地看著他,身軀顫抖,恐懼得幾乎站立不起。
阮成殊掏出一張護身符:“這個給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小乞兒接過護身符,連道了幾聲謝謝,轉身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佛像還在前進,又是幾道劍影落下,佛像裂成了幾半,緩緩倒塌,眼看著就要壓向人群,一道巨大的防護陣突然顯現,瞬間將周遭百姓納入其中。
看到這一幕的阮成殊頓時松了口氣,他抬起頭,有些了然地望向防護陣的上方。
阮父正御劍懸於半空,見到他,對方微微頷首,隨即御劍飛往另一尊佛像的去處。
阮成殊也旋即御劍,正要跟隨而去,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逆向站在奔逃的人流裡,仰首望向空中魔門,無論周遭有多混亂,他都置若罔聞,岿然不動。
阮成殊很快認出了那人是誰。
他連忙趕過去,一拍對方肩膀,驚訝道:“謝兄,你也在這裡?”
那人被他拍了肩膀也不惱,而是平靜轉身,手執一柄折扇,面容俊美,正是無故消失的謝聽秋。
“阮小兄弟。”謝聽秋笑了笑。
阮成殊見他神態淡然,從容不迫,一點受傷的跡象都沒有,不由放松道:“你也是過來幫忙的?”
謝聽秋搖了搖折扇:“算是吧。”
算是吧?這含糊不清的回答是什麼意思?
阮成殊有些奇怪:“你來多久了?”
謝聽秋:“比你要早些。”
阮成殊聞言,立即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魔門是怎麼開啟的?這次有什麼徵兆?”
“徵兆?”謝聽秋緩聲道,“徵兆自然就是那些佛像了,和昨日在酆都時一樣。”
二人說話間,另一尊佛像也崩塌了,看著驟然閉合的魔門,謝聽秋不由微微蹙眉。
“那些佛像太邪門了,究竟是什麼東西?”阮成殊也深深皺眉,“看上去似乎是能吸收凡人的靈氣,但它們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不是吸收靈氣,而是吸收世人的恐懼與信仰。”謝聽秋低聲道。
“吸收恐懼與信仰?你怎麼知道它們能……”
阮成殊話未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驟變,猛地看向一旁的謝聽秋。
“我也不想說這麼多。”謝聽秋嘆了口氣,“但我沒想到,那家伙已經心生反噬,居然還這麼難對付。”
他輕搖折扇,一道佛像虛影瞬間從他的背後拔地而起。
“不愧是人間無敵的劍尊……”謝聽秋似笑非笑,“對吧?”
作者有話說:
小阮,危
第91章
阮成殊瞬間明白了一切。
偶遇是假的,遊樂是假的,助人也是假的……謝聽秋至今為止的所有舉動都是他用來掩蓋自己的假象。
他才是那個躲在暗處的罪魁禍首。
阮成殊震驚道:“你是魔尊?!”
“恭喜你,答對了。”
謝聽秋笑笑,立在他身後的佛像突然一掌拍下,將地面拍出一個深坑。
阮成殊從佛像掌下一閃而過,險險逃過了這一擊。他御劍懸於佛像上空,驟然凌空躍下,口中默念赤霞金光訣,劍尖隨之凝起一道耀目金光,以雷霆萬鈞之勢斬向佛像——
佛像突然放出刺眼的光輝,劍芒刺入這道光輝,如同刺入平靜的水流中,瞬間便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阮成殊瞳孔驟縮,看向佛像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可怕的怪物。
“沒用的,阮小兄弟。”謝聽秋搖了搖頭,“憑你的劍,還無法動搖神佛的存在。”
說完,他一步踏入虛空,低聲念咒:“萬佛朝宗。”
話音落下,無數佛像虛影拔地而起,佛光大照,與此同時,雲層之上開出一道巨大的黑洞,魔氣翻滾,瞬間籠罩了整片天空。
天地仿佛被分隔成了兩面,一面佛光普照,光明耀耀;一面黑霧翻湧,群魔肆虐。
謝聽秋輕搖折扇,身形忽然在空中消失,下一刻,他便出現在了群魔奔騰的黑霧之上。
沈危雪平靜地看著他,身後劍影重重,鬥轉星移,充滿了浩蕩肅殺的恐怖威壓。
“我終於明白,那家伙當初為什麼要費盡心機地在你身上種下魔種了。”謝聽秋遙遙注視著沈危雪,笑著嘆氣,“你這樣的存在,比起成為敵人,的確還是盟友更好。”
沈危雪輕聲道:“……是你。”
“你認得我?”謝聽秋搖了搖折扇,側頭想了想,忽然一笑,“我知道了。”
“你是白姑娘在酆都撿到的那隻貓,對麼?”
沈危雪不置可否,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原來是你。”謝聽秋若有所悟地點頭,自言自語道,“我早該猜到的,除了你,還有誰能在遊魚心布下的幻象中重創峭寒生呢……”
他的話還未說完,沈危雪身後的劍影突然疾速閃動,如驟雨急墜,奔雷走電,齊齊刺向黑暗猙獰的萬魔之門。
謝聽秋手腕一翻,扇面折射出神性的金光,如箭雨齊發,與凜冽劍影碰撞在一起,流光飛濺,發出震耳欲聾的刀劍錚鳴之聲。
沈危雪的語氣平靜而肯定:“佛道功法。”
“沒想到吧?”謝聽秋雙眸含笑,“佛道修起來可不簡單啊。”
這才是他身為魔尊,身上至今都沒有一絲魔氣的緣故。他的佛道功法已經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邪惡汙穢的魔氣被洗滌得一幹二淨,這讓他成功地偽裝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讓他得以遊走於修真界與凡界之間,輕松自在,且不被任何人發現。
如此危險陰邪之人,居然接觸過渺渺……
沈危雪眸色漸深,周身劍影再次向謝聽秋飛掠而去。
“沒有用的。”謝聽秋凌厲揮扇,無數道佛光從雲層下方匯聚而來,在他身前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流光屏障,“我能一直吸收凡人的力量,而魔氣還在持續不斷地侵蝕你,這樣耗下去,對你沒有任何益處。”
沈危雪沒有理會他。
他微微垂眸,神情不悲不喜,萬道劍影在空中密密閃動,如月芒星輝般將他籠罩。
黑發如潑墨般半遮住他的面孔,劍光折射下,他清絕的側臉如神如魔,一瞬安靜從容,一瞬蒼白冰冷。
“其實你本不用這般辛苦。”謝聽秋慢條斯理道,“我看得出來,你一開始的目的是進入魔門,對吧?可無用的凡人實在太多了,你知道隻有你才能摧毀佛像,一旦進入魔門,外面這些凡人便必死無疑。”
能夠殺死神佛的力量,當今世上,隻有沈危雪一人擁有。
謝聽秋道:“這是你的弱點,而真正的強者,不能有任何弱點。”
沈危雪微微抬眸:“你的弱點是什麼?”
謝聽秋笑著搖扇:“我沒有弱點。”
天色昏黑如夜,魔氣滾滾,狂風肆意呼嘯。沈危雪靜默不語,體內如被萬千蟲蟻啃噬,意識昏沉,痛不欲生。
謝聽秋有一點說得很對。
魔氣對他的侵蝕越來越深,這樣耗下去,就算他沒有喪失理智,也會變得越來越弱,徹底失去摧毀魔道的勝算。
恍惚間,他想起了閣樓裡的白渺。
他走的時候,她還蜷縮在溫暖的薄被中酣睡。晨曦的陽光落在她的肌膚上,將她映照得純白而剔透,她呼吸清淺,睡容恬靜,美好得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上,讓人不忍驚醒。
她是他的弱點,他的生命,他的全部。
他希望她能永遠自由,永遠無憂,永遠幸福。
這便是他心底最深的欲望。
他希望她能永遠生活在安寧的世界。
沈危雪遙遙抬手,並指一劃,更多劍影飛射而出。
鋒銳的劍芒穿透雲層,如煌煌極晝,照亮了整片天空,雲層中閃過縱橫電光,如遊龍隱沒,轟隆作響,下一刻齊齊刺入漆黑魔門,無數悽厲慘叫從門中傳出來,鮮血像暴雨般從天而降。
謝聽秋緩緩合扇,臉色冷了下來。
“現在已經沒有進入的必要了。”
沈危雪靜靜立於猩紅血雨中,輕聲道:“直接殺了你便是。”
他面容蒼白,瞳色淺透,眼底卻一片幽深,如同漆黑無光的深海,看不到一點溫度。
謝聽秋古怪地看著他,突然打開折扇,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人間無敵的劍尊,終於要墮入魔道了嗎?”
沈危雪不言不語,抬起劍指,空中再次匯聚劍影,就在此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清亮的嘹叫。
這是……青鸞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