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危雪很難告訴她自己哪裡不舒服。
那不是她能解決的事情。
“我很好,不用擔心。”他笑了笑。
白渺暫且信了他的話。
她微微傾身,將衾被往上拉了拉,然後退回榻邊,幫沈危雪把被角掖好。
“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去樓下打坐,您要是想喝水了,直接給我傳音就好。”
她這樣懂事,若是宋清淮看到了,必定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沈危雪看著她乖順的樣子,忍不住想挽留她。可心念剛起,體內的清魔咒便開始壓制運轉。
沈危雪不由低頭,抬手輕按眉心,墨發如同夜幕般垂落,遮住了他的側臉。
“……那你去吧。”
“好。”白渺點點頭,乖乖退出房間。
白渺一到樓下,就發現青鸞正立在桌案上等她。
青鸞的一隻爪子下面踩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龍飛鳳舞的大字,明顯不是沈危雪的筆跡。
白渺拿起這張紙,仔細端詳,勉強看出這應該是一副藥方。
能給沈危雪開藥方的,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白渺望向青鸞:“這是醫仙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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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用力地點了點頭。
“乖乖。”白渺感慨,“字真醜。”
青鸞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
白渺微微蹙眉,苦惱道:“雖然有藥方很好……但是這字我也看不懂啊。”
青鸞抬起一側翅膀,指了指桌案下的抽屜。
白渺抽開一看,裡面有一副包好的藥。
她拿出來,放在手裡掂量一下,不確定地問:“這個是要熬的嗎?”
青鸞點點頭。
是要熬的藥……那她可不敢擅長動手。
還是等會兒拿上去問師祖吧。
白渺將藥包和藥方放在一起,然後和青鸞一起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將傳音符放在桌案上,開始靜心打坐。
這一打坐,就坐到了晚上。
白渺睜開眼,發現窗外的天色都黑了,青鸞也在竹樓外打瞌睡,隻有樓上,依然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傳音符也沒有亮過,竹樓裡自始至終都很悄寂。
怎麼休息了那麼久?不會又出什麼狀況了吧?
白渺心裡一慌,連忙起身上樓,推開沈危雪的房門。
房間裡靜悄悄的,月光從窗外傾灑進來,斑駁不一地映在床榻上。
榻上之人已經睡著了。
白渺不由放輕呼吸,慢慢走過去,在床榻邊悄悄蹲了下來。
她雙手搭在榻邊,下巴擱在手背上,微微歪頭,靜靜看著熟睡的沈危雪。
青年的半張臉浸在薄薄的月光裡,睫毛纖長,在蒼白的肌膚上垂落弧度優美的陰影。
他看起來有種不可思議的虛幻感。
白渺入神地看著他,眼神安靜而柔軟。
她的氣息太特別了,即使在睡夢中,也讓人無法忽視。
沈危雪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雙淺透的眸子在月光的輝映下波光粼粼,眼睫猶如蝶翼般輕微地扇動了一下,一種更為幽邃的暗色在眼眸深處逐漸凝結。
白渺以為是自己吵醒了他,立即從床榻邊站起來。
沈危雪抬眸注視她。
白渺很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出去……”
不等她說完,沈危雪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扯,將她帶到了床榻上。
第65章
白渺毫無防備,近乎踉跄地滾到了榻上。
屋內光線昏暗,寂靜無聲,她背對著裡側的沈危雪,幾乎能聽到他的呼吸。
清淺而平緩,和睡著時沒有區別。
白渺緊張不已,下意識便想逃離這裡。
但沈危雪卻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危雪的手勁並不大,也不如宋清淮那樣強硬粗暴,甚至可以用溫柔來形容,但白渺卻掙脫不開。
他就這樣牢牢地握緊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白渺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就在她的身後,就在她的周圍。
太近了。
白渺努力忽視胸腔裡的心跳,試探著輕喚:“……師祖?”
沈危雪沒有應聲。
他慢慢松開她的手腕,轉而摸到她的小腹上,輕輕按了按。
白渺:“???”
這是在幹嘛?
白渺感覺被他按到的地方有點熱熱的,還有點痒痒的,像電流穿過一樣,令她感到莫名的戰慄。
他以為自己在摸什麼,皮球嗎?還是西瓜?
白渺立即抓住沈危雪的手,不讓他繼續按壓。
沈危雪動作一頓,轉而反握她的手。他的指尖在她細膩的手背上輕柔撫過,慢慢順著她的手臂向上遊走,最後來到她的下颌處。
明明是慢條斯理的動作,白渺的呼吸卻略微急促。
沈危雪勾著她的下颌,讓她轉過來。
白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轉了個方向,面對著他。
黑暗中,他的淺眸柔和幽深,有一種並不清澈的顏色在他的眼底流動,使他看起來危險又動人。
白渺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師祖……”她小聲道,“你是不是又不清醒了?”
沈危雪沒有出聲,視線緩慢地在她臉上流連。
果然是不清醒了。
白渺的心情頓時復雜起來。
他現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能不能叫醒。要是像夢遊一樣,一叫醒就壞事,那可就麻煩了。
白渺想起沈危雪手上的劍傷,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先不要叫醒他。
她慢慢挪正自己的身體,仰面朝上,雙手老老實實地搭在肚子上。
她怕自己不小心摸到什麼不該摸的東西。
沈危雪在她的頸側輕撫一下。
手指滑過光潔柔膩的肌膚,指尖微涼,帶起似有若無的熱度。
白渺像被抓住後頸的貓,身子一軟,又不自覺蜷縮了回去。
沈危雪的眼底泛起笑意。
白渺不敢看他。
即使他現在是不清醒的,不完整的……不真實的。
她怕自己會情不自禁。
而這裡至少得有一個保持理智的人。
白渺心跳劇烈,幹脆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沈危雪又在她的腰上捏了捏。
白渺整個人都沒有力氣了,呼吸也被打亂,但她仍然死死捂住眼睛,堅決不看他一眼。
沈危雪沒有再折磨她。
他的手放在她腰上,掌心隔著衣物,安穩得沒有再動。
不知過了多久,白渺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指,從指縫裡偷偷看他。
他又睡著了。
閉上了那雙危險而誘人的眼睛,此時的他看上去如清風皓月,寒霜化水,在黑暗中散發著靜謐的微光。
白渺隱隱松了一口氣。
她慢慢將他的手挪開,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次日,白渺拿著藥方上樓去找沈危雪。
沈危雪已經醒了。他今日的臉色和昨日相比又好一些,病情恢復得出奇順利。
白渺不確定他記不記得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
不過看他現在的狀態……應該是不記得的。
白渺不好意思直接問,於是一邊倒茶,一邊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師祖,我看您昨天一直沒有給我傳音,是睡著了嗎?”
沈危雪想了想:“昨天的確睡得比較早。”
“那……”白渺繼續旁敲側擊,“您昨夜睡得怎麼樣?”
沈危雪微怔了怔:“……很好。”
很好?就隻是很好?
白渺暗暗琢磨,看來是真的不記得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麼淡定地說出“很好”這兩個字。
不記得就好,這樣也省得她找補。
白渺將倒好的茶遞給沈危雪,順便將藥方一並拿給他看。
“醫仙留下的這個藥方,您能看懂嗎?”
沈危雪接過藥方,仔細看了幾秒,然後緩緩搖頭。
“他寫的方子,隻有他自己能看懂。”
白渺:“……”
那他特地留個藥方幹嘛!
白渺不由蹙起眉頭:“那……”
“應該也有配好的藥吧?”沈危雪問。
白渺點頭:“有一個藥包。”
“那就夠了。”沈危雪從榻上起身,“你歇會兒,我去熬吧。”
“那怎麼行!”
白渺見狀,立即又將他按了回去,義正言辭道:“我留下來就是為了照顧您的,這種小事交給我來做就好!”
“但……”
“您直接告訴我怎麼熬就行了!”白渺很堅持。
沈危雪欲言又止。半晌,他遲疑著開口。
“那就……熬一個時辰吧。”
白渺追問:“加水多少?火候多少?一個時辰就夠了嗎?”
沈危雪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細。
他有些怔然:“我沒有考慮過這些……你看著辦吧。”
白渺:“???”
熬藥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讓她“看著辦”?
白渺不解道:“那我要是把藥熬壞了怎麼辦……”
“沒事。”沈危雪笑了笑,溫聲安慰她,“反正喝了也不會死。”
白渺聞言,心裡不太舒服。
她不想聽他說這樣的話,也不想看他露出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樣。
白渺抿了抿唇:“我去熬藥。”
說完,拿著藥方下樓了。
沈危雪看著她走出房間,眉心又開始隱隱抽痛。
他垂下眼睫,看了一眼杯子裡的倒影。然後輕敲杯沿,清澈的茶水泛開漣漪,隨之消失殆盡。
白渺並沒有真的去熬藥。
她讓青鸞繼續守著棲寒峰,自己則御劍前往青要谷暫居的客峰,拜訪醫仙。
既然醫仙寫的藥方隻有他自己能看懂,那就去當面請教他好了。
青要谷這邊的人也很多,除了過來交流學習的扶霄宗和嶦瓊宮弟子,還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劍修。
白渺路過幾個青要谷弟子時,還聽到他們嘀嘀咕咕。
“我們青要谷的人可沒那麼好騙,想找女醫修,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成的。”
白渺隨手攔住一個人,問道:“請問,醫仙前輩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