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應該沒想到吧,她並未如你所願,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清白的。”蕭夕禾語氣平靜,每一個字卻如同最鋒利的刀,直直朝扶空殺去。
扶空也不知有沒有被傷,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扶空,退婚吧,”蕭夕禾嘆了聲氣,不想再跟他糾纏,“往事不可追,她也未留下什麼關於你的隻言片語,可見不管是情是怨,都已經放下了,不管是從前的蕭夕禾,還是現在的蕭夕禾,都與你沒有關系了,你這麼聰明,想來能有許多法子保住島主之位,不一定非要我幫忙的。”
扶空的手漸漸攥緊,一雙清冷的眼眸隻是定定看著她。
蕭夕禾再無話可說,嘆了聲氣往外走去。
許久,身後的扶空突然問:“她是怎麼死的?”
蕭夕禾腳步一停:“自己不想活了吧。”
否則也不會將身體讓給她。
“但在那之前……”蕭夕禾靜了靜,回頭看向他,“合歡宗的人為了省五千靈石,幫著外人對她下了陰陽合歡蠱。”
扶空微微一怔,回過神後連聲音都開始顫抖:“怎麼會……”
蕭夕禾沒有多言,直接轉身離開。
月涼如水,扶空孤身一人靜站,仿佛隨時要羽化而去。
半晌,草叢發出窸窣響動,接著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她佔了你妻子的身體,還這般羞辱你,你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扶空喉結動了動,許久冷淡地看向黑影:“夕禾自己做的決定,我有什麼資格反對?”
佔用他人身體隻有兩種辦法,一是奪舍,二是對方自願獻出身體,前者會出現排異反應,輕則身體殘缺,重則神魂受創,而後者則沒有半點影響,如使用自己身體一般自如。
如今的蕭夕禾健健康康,顯然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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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聞言冷笑一聲,聲音愈發沙啞:“你倒是大度,島主之位不想要了?”
“管好你自己,”扶空轉身離開,“別來找我了,我不可能跟你合作。”
黑影目送他離開,殷紅的唇嘲諷勾起:“沒出息。”
夜色漸深,蓬萊籠罩在月光之下,終於泛起了絲絲涼意。
蕭夕禾離開藏著生子泉的樹叢,一走到外頭的空地上,便迎面闖入謝摘星的視線。
她笑了一聲,朝他走去:“等很久了吧?”
“你也知道我等很久了?”謝摘星涼涼反問。
蕭夕禾摸摸鼻子,乖巧挽上他的胳膊:“沒辦法,得跟他說清楚嘛。”
謝摘星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談好了?”
“算是吧,隻是還未約好退婚的時間。”蕭夕禾回答。
謝摘星停下腳步:“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都這麼晚了,至少也得等到明天吧。”蕭夕禾無奈。
謝摘星不悅:“你還想多與他做一天的未婚夫妻?”
“怎麼會呢,我就是覺得太晚了。”大半夜還勞煩人家,有點太不是人了。
謝摘星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問:“蕭夕禾,一妻一妾的滋味如何?高興嗎?”
“……別瞎說,我就隻有一個老婆,那就是你。”蕭夕禾立刻伸出三根手指表忠心。
看她反應還算快,謝摘星總算放過她了。
蕭夕禾嘆了聲氣:“你啊,明知道什麼妻呀妾的會讓自己不高興,還總拿這個說事……我真怕你哪天把自己氣死。”
謝摘星隻當沒聽見。
蓬萊人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會兒路上空空蕩蕩,隻有他們兩個。蕭夕禾習慣性比謝摘星慢一半步,低頭往地上看時,發現兩人的影子不僅被拉得極長,還離得很近,仿佛黏在一起一樣。
她往旁邊移了半步,影子的距離也拉開半步,變成了獨立的兩個。蕭夕禾無聲地揚了揚唇角,將手往謝摘星的方向挪了挪,兩人誰也沒碰到誰,手卻好像牽上了。
她唇角笑意更深,正要再玩點別的,謝摘星的手突然往後一挪,直接將她的手攥住了。
蕭夕禾下意識抬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了然的眼睛,她瞬間臉頰一紅。
接下來一路,她都十分老實,隻有快走到客棧時才突然說了句:“我們剛才有點像約會。”
“約會?”謝摘星看向她。
蕭夕禾笑著點了點頭:“普通人的約會。”她以前在現實世界,每一天都疲於奔命,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如果有機會談一場的話,應該會像這樣軋馬路約會吧。
省錢又溫馨。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無聊。”
“……是挺無聊的。”人家是一界之主,不理解普通人的愛好也正常,蕭夕禾笑笑,在客棧門前停下腳步,“你等一下,我上去拿行李。”
雖然兩人沒有溝通過,但都默認既然見面了,就肯定要住一起的。
“我很快的,你要是累了就跟老板娘要個凳子歇歇。”蕭夕禾說完,謝摘星便先她一步進去了。
蕭夕禾嘴角抽了抽,隻好趕緊跟進去。
兩人一路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客房門前。還未進門,謝摘星便道:“看來蓬萊島主也不怎麼在意你,否則怎麼會叫你住這般簡陋的客棧。”
“他要是在意我,你不得哭啊?”蕭夕禾反問。
謝摘星斜了她一眼便要推門進去。
“等一下!”蕭夕禾趕緊攔住,“先說好,不準嘲笑我。”
謝摘星:“?”
蕭夕禾咳了一聲,默默推開門。
謝摘星抬眸看去,當看到屋裡的場景後,頓時無語凝噎。
“……不能用靈力,能收拾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蕭夕禾無奈。這些年太依賴靈力,收拾家務的能力急速下降,如今看著亂糟糟的情況,已經是她收拾之後的了。
“不準嘲笑我啊。”蕭夕禾不放心地接了一句。
謝摘星沉默片刻:“你去收拾,我就不進去了。”
蕭夕禾:“……”聽起來沒有嘲笑的意思,可每一個字仿佛都透著嫌棄。
她自己也心虛得厲害,聞言當即衝進房間,以最短的時間收拾好東西。
“走吧。”她氣喘籲籲,下意識地扶著腰。
謝摘星眼眸微動,伸手便要去扶她。
“別動!”蕭夕禾嚇一跳,趕緊往後退一步,“我自己來就好。”
謝摘星掃了眼亂糟糟的包袱,默默將掉出來的一截衣帶塞進去。
一刻鍾後,兩人出現在謝摘星的房間。
窗明幾淨,幹淨整潔。
謝摘星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看著她。
“……有人幫你收拾,自然要幹淨些。”蕭夕禾心虛地為自己辯駁。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嗯。”
蕭夕禾:“……”就差把敷衍寫在臉上了吧。
兩人相對無言,靜了片刻後謝摘星先去外間洗漱了。
蕭夕禾脫掉外衣直接倒在床上,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累,太累了,腰也酸,本以為沒了靈力加持,自己和謝摘星的體力應該是差不多的,結果今天才知道,是她天真了。
床上某人不住長籲短嘆,謝摘星唇角微微浮起,連洗漱的動作都快了些。
片刻之後,謝摘星回到裡間,一進門便看到蕭夕禾隻著寢衣坐在床上,寢褲被拉到了大腿上,露出破皮泛紅的膝蓋和光潔修長的小腿。她眉頭蹙著,正輕輕往膝蓋上塗藥,每塗一下便呼一下氣,似乎這樣便能減輕疼痛。
明明是普通的場景,謝摘星卻看得眼眸暗了下來。
“你回來啦,”蕭夕禾看他一眼,又專注於自己的膝蓋,“時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謝摘星走到床邊坐下,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纖細的小腿,垂著眼眸去看她的膝蓋。
有些腫了,還磕破了幾處,但不算什麼嚴重的傷。
“若明日還不好,就去海岸邊的船上,用靈力恢復了再回來。”謝摘星叮囑。
“知道了。”蕭夕禾訕訕後退,試圖將被他握住的腿解救出來。
謝摘星察覺到她的意圖,眉頭頓時揚了起來:“怕什麼?”
“……怕你獸性大發。”蕭夕禾說完,直接推開了他的手,一個翻滾躲進被窩裡,結果因為用力過猛,又不小心扯到了操勞過度的腰,頓時疼得眼淚汪汪。
“活該。”魔尊大人沒有半點同情心。
蕭夕禾哼唧一聲,見他面色如常地躺下,不由得心生好奇:“魔尊大人,你今天‘忙’了一天,就一點都不累?”
“不累。”
蕭夕禾眯起眼睛:“騙人,你又不是鐵打的。”
“我就是鐵打的。”謝摘星面無表情。
不管是現實世界還是小說世界,男人身上最硬的都永遠是嘴。蕭夕禾一掀被子:“那你再來。”
“你確定?”謝摘星反問。
片刻之後,蕭夕禾重新把被子蓋上:“……算了,懶得跟你爭。”
謝摘星冷笑一聲,躺下後伸出手臂,蕭夕禾熟練地滾進他懷中,順便把自己的被子分給他一半。
一切準備就緒,才發現蠟燭還亮著。
“魔尊……”
謝摘星一記掌風,廂房瞬間暗了下來。
“厲害。”蕭夕禾感慨。
不知不覺已過子時,廂房裡一片安靜,隻隱約能聽到近處的風聲和遠方的海浪聲。
蕭夕禾靜靜躺著,卻沒有半點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她小聲問:“你睡了嗎?”
“沒有。”
“我能給你診個脈嗎?”蕭夕禾翻身看向他,因為靈力全無視線受阻,黑暗中隻隱約看到他鋒利的輪廓。
雖然今天在生子泉,該了解的情況都已經了解了,對林樊的醫術也極為放心,可她就是想為他診一診脈。
“自從你有孕之後,我似乎從未給你診過脈。”蕭夕禾有些惆悵,正要再說什麼,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精神一震,當即扣住他的脈搏。
片刻之後,她嘆氣:“還是有些虛弱,但好歹也算穩住了,難怪你今日敢這麼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