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對應上各個灶臺,蕭夕禾簡直快瘋了,甚至有種衝出去坦白從寬的衝動……感謝魔尊大人陰鸷狠戾的眼神,她及時冷靜了。
最後一個名字被人認領後,趙無塵皺起了眉頭:“名單上的人與現場的人一樣多,那個灶臺……是多出來的。”
謝摘星面無表情地抬眸:“她就在這裡。”
蕭夕禾:“……”沒有,她已經走了!
趙無塵為難:“可參加比試的人總共就這麼多,所有人都在,您要找的人不在這些人裡,為何又來……”
“宗主!”一個弟子突然走上前來。
蕭夕禾跟柳安安看到對方,同時默道一聲糟糕。
趙無塵看向對方:“何事?”
“弟子先前……帶過兩人來此。”弟子猶豫道。
謝摘星的眼神倏然冷厲:“誰?”
弟子剛要開口,蕭夕禾便搶先一步:“是我們。”
謝摘星當即看向她。
蕭夕禾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面上卻一片平靜:“我們想借個灶火給少宗主熬藥,沒想到這裡這麼多人,怕太雜亂的氣味會影響藥效,便又離開了。”
“沒錯,我們來過,但又走了。”柳安安忙道。
謝摘星盯著蕭夕禾看了許久,看得蕭夕禾都快要忍不住扭頭逃跑時,才聲音沉沉地開口:“藥方不是還未商議好?”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具體的診療方案還沒商議好,但不妨礙先熬一些溫補的藥物為少宗主養身。”
Advertisement
“是的,我們藥材都準備好了,誰知這裡竟然這麼亂,”柳安安扯了一下唇角,抬頭看向趙無塵,“趙宗主,煩請您待會兒有空,在我們的廂房前支一口鍋,我們熬藥用。”
“自然,我這就叫人去。”趙無塵看了眼旁邊的弟子,弟子連忙去了。
蕭夕禾扯了扯唇角,剛擠出一點笑意,就看到謝摘星朝自己走來了。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蕭夕禾看著越來越近的英俊面孔,努力讓自己不要當場昏厥。
最後,謝摘星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抬起手便要扣向她的天靈蓋。蕭夕禾連忙後退一步:“你做什麼?”
“驗證你是否撒謊,”謝摘星死死盯著她,眼底殺意漸濃,“若是撒謊……”
蕭夕禾習慣性地自動補全他沒說完的話,默默打了個哆嗦,半晌才勉強擠出一點笑意:“魔尊大人要如何檢查,翻閱我的記憶?我雖然修為不高,卻也在五年前就已經到了築基,隻怕不能答應。”
她來這個世界也好幾年了,常識性的東西多少了解一點,比如當初在背陰谷時,謝摘星將手扣在她的額頭,的確是通過閱讀記憶驗證當時的她是否撒謊,隻是她當時連煉氣都不是,神識更是弱到幾乎沒有,接受翻閱也不會有什麼損傷。
而她如今已經是築基修為,神識即便不強,也會在他貿然闖入時拼死抵抗,一旦他強行攻入,神識必然受損,輕則成為一個傻子,重則神魂覆滅。
除非她自願接受檢閱……但怎麼可能呢!
聽到蕭夕禾拒絕,謝摘星眼尾微挑,周身壓迫感越來越重:“如果我非要這麼做呢?”
“不行!”柳安安衝到兩人中間,張開雙臂將蕭夕禾護到身後,“小師妹自從十年前拜師後,便是我爹最喜歡的徒弟,你不可以傷害她!”
謝摘星眉頭微蹙:“十年前?”
“對啊,怎麼了?”柳安安緊張。
謝摘星沉默許久,重新看向蕭夕禾:“你剛才說,五年前築基。”
“有什麼問題嗎?”蕭夕禾咽了下口水。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拂袖離開。
蕭夕禾僵硬地扯了一下唇角,沒等徹底放松,謝摘星的聲音便在御劍宗上空響起——
“御劍宗上下,任何人不得離開,違者殺無赦!”
“蕭夕禾,你的蠱毒最多再撐兩個月,本尊便在這裡耗上兩個月,若是識趣就滾過來見本尊,若是等本尊找到你……”
還是他說半句留半句的習慣,蕭夕禾已經被嚇到麻木了。
趙無塵嘆了聲氣:“二位道友莫怪,魔尊也是尋人心切。”
“無妨。”柳安安假笑著客氣兩句,便帶著蕭夕禾離開了。
兩人重新回到御劍宗準備的豪華廂房,心情已經不同先前了。
一關上門,柳安安便忍不住罵了一句:“虛偽!你差點被弄死的時候他一聲不吭,等謝摘星走了反倒知道客氣了,什麼人啊!等這次回去,定要將今日之事仔細告知我爹,日後御劍宗再有事咱們也不來了!”
“御劍宗好歹也是十大仙門之一,如今卻這般聽謝摘星的,想來是謝摘星給了什麼好處,”蕭夕禾十分平靜,“估計是有關趙少卿的吧,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就隻有他的事,才能讓趙無塵這般妥協了。”
“趙少卿大限將至,已經是鐵打的事實,即便我爹來了,也頂多為他延續三五日壽命,謝摘星還能幫他逆天改命不成?”柳安安冷笑一聲,一回頭發現蕭夕禾還站在門口,她頓時面露擔憂,“小師妹,你沒事吧?”
“嗯?”蕭夕禾抬頭,笑了,“我能有什麼事,危機不是已經化解了嗎?”也幸好每換一張臉,都會匹配不同的聲音,這才勉強糊弄過去。
“可你在發抖。”柳安安說實話。
蕭夕禾:“……”
“剛才很害怕吧?”柳安安同情。
蕭夕禾沉默許久,苦了臉:“都快嚇死了……”
柳安安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上前抱了抱她。
簡單安慰幾句後,柳安安想起謝摘星剛才說的話,嘗試跟她分析:“其實我覺得,你們之間可能還有回旋的餘地,畢竟都過去這麼久了,他還在找你,而且還惦記你身上的蠱毒,說明是關心你的……對了,什麼蠱毒啊?”
蕭夕禾沉默片刻,都說了。
然後柳安安陷入更長久的沉默。
蕭夕禾期待地看向她:“你還覺得有回旋的餘地嗎?”
“……想辦法逃吧。”竟然讓魔尊大人做了兩年多的爐鼎,最後還不告而別,對他那樣驕傲的人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如今沒直接大開殺戒,已經是相當理智了。
蕭夕禾:“……我倒是想跑。”
問題是跑不掉啊!
因為掉進了謝摘星的陷阱,蕭夕禾輾轉反側了一夜,隻要閉上眼睛就是謝摘星那張黑沉沉的臉,好不容易在天亮時睡著,卻又做了一個關於他的夢。
夢裡,謝摘星還是發現了她的身份,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後,兩人身邊環境一變,成了一個幽深的山谷,谷內無數孤魂野鬼面目猙獰,盯著她的眼神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
蕭夕禾察覺到謝摘星要做什麼,頓時面露驚恐:“你你你冷靜點……”
“蕭夕禾,愚弄我這麼久,該付出代價了。”謝摘星說罷,突然將她朝厲鬼堆推去。
蕭夕禾身體不受控,直接跌進鬼群,無數個死狀悽慘的鬼魂朝她撲來,揮舞著尖利漆黑的指甲劃破她的皮膚血肉,龇著牙將她啃食。
“不要!”蕭夕禾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
還在睡的柳安安被她嚇得跳了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蕭夕禾驚魂未定地看向她,柳安安驚魂未定地看回來,師姐妹沉默許久,還是柳安安先回過神來:“做噩夢了?”
“……嗯。”
柳安安又跌回床上,閉著眼睛眯了片刻才道:“不早了,得去給少宗主診脈了。”
“好。”
蕭夕禾打起精神,收拾一番便跟她一起出去了。
正是清晨,一路上遇到不少御劍宗弟子做晨功。修仙之人大多身姿挺拔皮膚幹淨,除了她們家那個性格暴躁的老頭,基本都將容貌保持在最風華正茂的狀態,即便五官不算精致,乍一看也都是翩翩俊少年,加上整齊劃一的劍招,怎麼看怎麼帥氣瀟灑。
蕭夕禾狀似目不斜視地經過,實際上餘光不知反復觀看多少遍,連謝摘星在夢中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都在這群小太陽的照耀下煙消雲散。
真美好呀,哪怕暫時沒心思談戀愛,能每天這麼賞心悅目也挺好,她真是越來越愛這個世界了。
盡管前途無亮,蕭夕禾還是懷揣著美好的心情踏入了趙少卿的寢房。
然後下一瞬就與謝摘星對視了。
她:“……”為什麼謝摘星也在?
“魔尊大人怎麼也在?”柳安安直接問了出來。
趙少卿斜靠在床上輕咳兩聲,略有些松散的發絲垂落也不自覺:“魔尊大人受在下父親之託,前來為我診治。”
“趙宗主是不信任我跟師妹?”柳安安皺眉,“再說魔尊大人會醫術嗎?確定能為你診治?”
她平時分得清輕重,能明哲保身就明哲保身,唯有涉及自身領域,才有幾分柳江的臭脾氣。
趙少卿沒想到她會直接反問,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抿了抿唇陷入為難。被問到的謝摘星不緊不慢,轉身到桌前坐下喝茶,隻是嘗了一口後,便蹙著眉頭放下了。
小學生口味,學人喝什麼茶。蕭夕禾面不改色,一扭頭又看到了趙少卿略顯尷尬的臉色。
哎喲心肝肝,這為難的。
蕭夕禾咳了一聲,輕輕拍了拍柳安安的後背:“趙宗主既然請魔尊大人來,定是有他的道理,你我隻管盡力就是。”
“可治病救人最忌諱二醫並行,萬一情況加重了怎麼辦?”柳安安皺眉。
蕭夕禾猶豫一瞬,鼓起勇氣朝謝摘星走了一步。
也僅僅走了一步。
謝摘星看著兩人之間相隔的距離,眉頭不動聲色地蹙了一下。
“魔尊大人,方便將你的藥方給我們看一下嗎?我們需要根據您的方子,來調整我們的方案。”她第一次主動搭話。
謝摘星抬眸掃了她一眼:“不能。”
……要不是打不過他。蕭夕禾扯了扯唇角,無奈地看向柳安安。
柳安安還想理論,可關鍵時候想起蕭夕禾與謝摘星的恩怨,內心的天平在病患與小師妹之間搖擺半天,最終羞愧地傾向了小師妹。
寢房裡短暫地靜了片刻,最後還是趙少卿打破沉默:“魔尊沒有方子,隻是給了我一顆靈珠,叫我帶在身上護體。”
說罷,伸出手掌,一顆閃著幽光的玉珠出現在掌心。
蕭夕禾疑惑:“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趙少卿尷尬一笑。
蕭夕禾眨了眨眼睛,伸手便要去拿。
手指快碰到珠子時,謝摘星的聲音悠悠響起:“塗了火髓的冰魄,全陽體質沾之即死。”
蕭夕禾指尖一顫。
謝摘星沒有錯過她的猶豫,眼神倏然凌厲,下一瞬便見她面不改色地將珠子捏走了。
無事發生。
……就知道這狗東西在試探她。蕭夕禾後背出了一層冷汗,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盡管心裡顫顫悠悠把謝摘星罵了幾千遍,面上卻還是要故作鎮定,裝模作樣地觀察半天珠子後,扭頭交給二師姐:“我看不出這是什麼。”
柳安安接過來研究片刻,也是一臉茫然。
兩人湊在一起觀察珠子時,謝摘星的視線始終停在蕭夕禾的臉上,壓迫感如影隨形,蕭夕禾快瘋了,眼看著鎮定的表象搖搖欲墜,她正思考做點什麼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時,一個內門弟子端著託盤走了進來。
“少宗主,您該用早膳了。”弟子餘光瞥見謝摘星,頓時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