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點頭,夫妻倆躺下後,趙宴平摸摸妻子的肚子,忽然道:“要不要我跟郡王爺說一聲,讓他善待寧姐兒?”
阿嬌立即瞪了他一眼:“你可別多事,好像姑母或寧姐兒託了咱們去向郡王爺提條件一樣。我都琢磨過了,婚後他們小夫妻倆天天在一起,郡王爺若是喜歡寧姐兒,不用咱們攙和他也會對寧姐兒好,他若不喜歡,咱們瞎攙和,隻會加深他對寧姐兒的厭煩,所以最好就是什麼都別管。”
趙宴平隻是想表達下他對薛寧的關心,隨口提一下,道理他其實也懂。
一旦跟皇家沾邊,親情其實沒有什麼用,外甥又如何,東宮的太子還是他妹婿呢,可他敢在太子面前擺大舅子的譜嗎?還是不是要本本分分地當個臣子,沒事看都不敢多看太子。
外甥與薛寧的姻緣,隻能看這對兒年輕人自己的緣分了。
======
春風漸暖,南園的草木返青,一片綠意盎然,迎春、梅花、桃花、海棠次第綻放,阿嬌一家這才真正領略了南園之美。
住在如此精致的園子裡,阿嬌的心情都格外舒暢,每日都要帶著女兒去園子裡走兩圈,聽聽鳥叫,看看流水。
心情舒暢,時間過得也就快了起來,今日去侯府吃了添妝宴,明日一家人就要去郡王府喝喜酒了。
晚上阿嬌有點興奮,躺下很久都睡不著,問趙宴平:“你說,明日四爺、郡主會不會也去?”
趙宴平說不準。
如果是在民間,兄長成親這種大事,弟弟妹妹肯定都會在場,但皇家的種種規矩,他到現在也沒有摸清楚。
“睡吧,明天就知道了,你身子重,更要休息好。”
阿嬌握著他的手,笑著醞釀睡意。
次日一早,一家人就起來準備了,阿嬌穿了一件緋色繡花的褙子,便是小腹隆起,仍然豔色灼灼。初錦穿的是草青色的裙子,水水靈靈就像一顆嬌嫩的花芽,母女倆站在一起,濃淡相宜。
柳氏穿了一件紫色蘭葉紋的褙子,美人老了也是美人,優雅嫻靜,有種歲月溫柔的感覺。
Advertisement
阿嬌替婆母檢查妝容的時候,忽然在那一頭青絲中瞥見一根白發,阿嬌心一驚,剛要替婆母輕輕拔掉,仔細一看,那黑發裡面竟還有很多。
阿嬌眼睛突然一酸,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趙宴平一側。
怪她平時隻顧關心丈夫子女還有家裡的產業,因為婆婆從來都是無欲無求也不給她添什麼麻煩,阿嬌就忽略了婆母,現在才發現婆母隻是容顏依舊美麗,其實早已開始衰老了。
又怎能不老,香雲姑娘杳無音信時,便是有沈員外陪著婆母眉宇間也凝結憂愁,後來沈員外去世了,香雲姑娘雖然找到了,母女倆卻被重重宮牆分隔,隻能宮宴上遠遠地見上一面。婆母衣食的確無憂,心裡卻沒有一日真正的圓滿。
“剛剛怎麼了?”一家人往外走時,趙宴平低聲問妻子道。
阿嬌看眼前面的婆母,指了指自己的頭發。
趙宴平凝目一看,神色也是一沉。
阿嬌偷偷握了握他的手。
歲月使人老,這是誰也逃不過的事,他們做子女的,唯有再孝順一些,多用心一些。
第157章
端郡王府位於皇城西南側,從吉祥胡同過去,馬車不緊不慢地走,兩刻鍾就到了。
皇親國戚是真的多,不提遠一些的,便是端郡王這一輩兒的皇孫郡主加起來就有十幾個,沒成親的要來,成了親的帶上丈夫、妻子、兒女,趙、薛兩家的宴請合起來都比不上郡王府這邊熱鬧,門前車水馬龍。
蕭煉要預備迎親,由郡王府的管事負責招待安排賓客。
王府管事顯然得了蕭煉的吩咐,對趙家一行十分恭敬關照。
阿嬌、柳氏帶著初錦去了後院。
後院北面的上房便是郡王妃的新房,東西廂房今日都布置成了宴客廳,東廂房坐的全是皇親,王爺、郡王、公主、郡主府的女眷,西廂房坐著的是外戚們,譬如太子妃的娘家,永平侯夫人以及她的兩個嫡子兒媳婦。
謝郢、沈櫻夫妻倆還在外面,不過今年年底就打算回來了,不再外放。
永平侯夫人已經五十八歲了,比柳氏年紀大,看著倒比柳氏硬朗,一派當家老夫人的模樣,柳氏站在她身邊,更像綿。軟好欺的姨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個是天生的名門貴女,一個是江南小村莊出來的苦命女子,氣勢上自然要矮上好幾頭。
兩邊都沒有與趙家真正結交的親友,阿嬌婆媳倆挑了一張暫且空著的席面,與初錦一塊兒坐下了。
人坐下了,永平侯夫人才朝柳氏笑了笑,聲音不高不低地道“親家母身子可大好了?往常邀你出門賞花聽戲都趕上你身子不適,咱們兩家結親這麼多年,除了宮裡遇上,我這還是第二次見你,瞧親家母這模樣,都沒什麼變化,不像我,都成老太太了。”
柳氏笑了笑,手裡攥著帕子道“夫人謬贊了,咱們差不多的年歲,我這也是一頭白發了。”
永平侯夫人笑笑,看了眼阿嬌的肚子。
阿嬌神色恬淡,安安靜靜地坐在婆母身旁,仿佛並沒有察覺永平侯夫人的打量。
小門小戶的婆媳倆,永平侯夫人都不屑多說什麼。
等周圍的夫人們移開視線,初錦才小聲對母親道“娘,你看東廂,那個穿黃裙子的是不是永嘉郡主?”
阿嬌與柳氏同時看了過去。
同樣是皇親,席位也分了尊卑,懷王妃、簡王妃的席位擺在中間,左側挨得最近的便是東宮裡的女眷了。有世子妃、恭郡王妃,妯娌倆都還年輕,膝下子女年幼,並未帶過來,身邊隻坐了一位穿杏黃裙子、容貌嬌嫩新妍的小姑娘,才七八歲的樣子。
三人打量對方的時候,小姑娘也朝這邊看了過來,視線對上,小姑娘突然綻開笑容,與世子妃、恭郡王妃說了什麼,起身朝西廂房這邊來了,身邊跟著一位宮女。
阿嬌三人緊張地站了起來。
來人的確是太子的掌上明珠,太子嫔趙氏所出的永嘉郡主。
蕭煉對妹妹的形容沒有錯,永嘉郡主的確分別繼承了太子與香雲的優點,黑白分明漂亮動人的桃花眼像極了母親,飛揚的眉毛與秀挺的鼻梁更像太子。哥哥蕭煉一身溫潤如玉光華內斂,才八歲的永嘉郡主卻像一朵燦爛綻放的牡丹,肆無忌憚地昭顯著她皇家郡主的尊貴與榮耀。
“是外祖母嗎?”
永嘉郡主跨進廳堂,面帶笑容進來,看都沒看旁人,直接望著柳氏道,眼中一片興奮與孺慕之情。
她笑得是那麼明媚燦爛,笑得柳氏都舍不得落淚,怕嚇到這樣的郡主。
“臣婦柳氏,拜見郡主。”柳氏笑著拜了拜,心中一片欣慰。
外孫、外孫女都長得這麼好,性情也好,足見太子既是個好女婿也是個好父親,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永嘉郡主雙手扶起柳氏,清澈的眼睛一直沒從柳氏的臉上離開過,驚訝道“您長得跟我娘可真像。”怪不得哥哥進宮時提起外祖母就笑,這樣的外祖母,永嘉郡主也覺得親切,一見面,就知道她一定會疼愛自己似的。
柳氏隻笑,不敢多說,怕一問起女兒,自己就要哭出來。
永嘉郡主看到了外祖母眼中的水色,這淚意讓她發慌,是自己說錯什麼話了嗎?
阿嬌及時帶著女兒向郡主行禮。
永嘉郡主覺得柳氏親切,是因為外祖母與母親容貌酷似,面對陌生的舅母,永嘉郡主隻覺得舅母長得很美,眉眼溫柔,其他的感想就沒有了,倒是初錦讓她眼前一亮。東宮就她一個郡主,兩位王叔家的郡主也是偶爾才進宮,對她沒什麼真心結交的意思,這個小姑娘應該就是舅舅家的表姐了。
“是初錦姐姐嗎?”永嘉郡主開心地問。
初錦點頭,輕聲喊她郡主。
這邊都是長輩,表姐自然覺得拘束,永嘉郡主便邀請初錦隨她去郡王府的花園裡走一走。
初錦看向母親。
阿嬌當然同意。
小姐妹倆就手牽著手走開了。
阿嬌與柳氏重新落座,周圍的賓客們直到此時也紛紛移開了視線。
永平侯夫人臉色不太好看,按照禮法,女兒太子妃乃是太子所有子女的嫡母,永嘉郡主若懂事,也該喊她外祖母才是,可永嘉郡主卻隻朝柳氏獻了殷勤,眼中根本沒把她以及她帶來的兩個孫女當回事。
肯定都是趙氏那狐狸精教的。
初錦這一走,就在外面玩了一個多時辰,新娘子要進門了,永嘉郡主才牽著初錦趕了回來,等著看新娘子挑蓋頭。
女兒沒出亂子,阿嬌放了心,掃眼小姐妹倆一直牽著的手,阿嬌也沒叫女兒回自己身邊。
待新人進門,並肩坐在新床之上,阿嬌不由地笑了起來。
時間過得多快啊,她還記得第一次見表妹時的情景,六歲的薛寧比此時的初錦還要小,結果十餘年的歲月就像被風嗖的一樣吹了過去,表妹嫁了人,女兒也八歲了。
女官託了金秤杆過來,請郡王爺挑蓋頭。
蕭煉笑著拿起金秤杆,動作穩穩地挑起蓋頭邊緣,手臂往上一揚,蓋頭便脫離了新娘子的鳳冠。
薛寧遠遠地見過他兩面,如今關系不一樣了,她飛快地抬眸,對上那張依然陌生卻俊美的臉,薛寧心跳加快,緊張地垂下眼簾,至於周圍有哪些女眷圍觀,她根本沒心思去看。
看清她的面容,蕭煉微微詫異。
薛敖是京官裡有名的山匪將軍,蕭煉見過幾次,印象中薛敖濃眉虎目,臉龐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色如古銅,俊朗是俊朗,但一身粗獷之氣,實在令人難以將他的女兒往秀美了想。可眼前的薛寧,杏眸雪膚,嬌豔美麗,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