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慶帝笑了笑,揚起手裡的冊子道:“趙宴平編了一個案子給老太公賀壽,朕現在讓人念出來,大家一起猜猜兇手是誰,誰最先猜出來,朕有賞。”
第146章
趙宴平的案子話本寫了十來頁, 認真看一遍都要花點功夫,念出來要用的時間就更長了。
他的用詞倒是簡單易懂,說的是有個商人家裡發生了命案, 知縣大人去查案, 從知縣大人進府開始描寫他見到的一些物件,到知縣大人對宅子裡一幹主僕的審問, 一言一行都列了個清清楚楚。
等所有人都問完,知縣大人走到窗邊沉吟起來。
他的小廝上前問他可有眉目。
知縣大人點點頭,目光投向院子裡的一幹主僕,最後定在了一人身上。
案子到這裡結束, 接下來就要讓眾人猜測誰是兇手。
席上坐著的臣子們面面相覷。
說真的, 今日宴席上的男客們幾乎都是官員,且是大官,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官員腦袋沒有幾個笨的, 甚至也曾聽說過一些重大案件。但除了盧太公、刑部尚書或是大理寺的一些官員,沒有官員需要去推測兇手是誰, 平時的消遣書籍也從未讀到過這種, 如今又隻能聽一遍, 還要在皇上面前答題, 大臣們都懵了。
有記性好的, 垂眸沉思起來。
記性不好的, 或是因為太緊張而沒能發揮正常記憶水平的, 這會兒純粹是濫竽充數故作沉思了, 一邊希望有聰明人快點解開案子結束他們的折磨,一邊暗暗地埋怨趙宴平, 送什麼禮物不好,非要整這套。
高公公念完話本, 又將話本交給了淳慶帝。
淳慶帝掃眼低頭真猜或假猜的臣子們,笑了笑。
就在高公公念案子的時候,他已知曉了答案。
將話本子放在桌子上,淳慶帝開始觀察這些臣子,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蔡歧都恢復了正常神色,顯然已經知道了兇手,其他臣子們,也有兩三個面帶微笑,更多的仍然在絞盡腦汁,再看想出這故事的趙宴平,垂眸坐在遠處,白皙俊朗的臉竟然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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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慶帝讓盧太公看。
盧太公早看見了,笑道:“他這案子編的倒是可以,隻是文採不行,敘事幹幹巴巴,慚愧是應該的。”
淳慶帝道:“他是朝廷官員,又不是坐館的說書先生,有這份才思已屬難得,文採差些,算不上什麼。”
帝王老臣竊竊私語間,越來越多的官員都知道了兇手,有的是自己猜出來的,有的是從旁人口中打聽出來的,隻是最先猜到的官員都沒有站出來領賞,其他官員更不會搶這個風頭。
就在這個時候,六歲的盧俊突然跳了起來,興奮地說他知道了!
盧太公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曾孫。
小輩兒們都坐在後頭,便是想偷聽大人的答案也聽不到,這小子是真知道還是蒙的?
淳慶帝叫盧俊回答。
盧俊揚著腦袋,竟然真的說對了,盧太公問他是怎麼猜到的,盧俊也振振有詞,隻是說完之後,他笑著看了眼身邊的孟昭。
孟昭眼觀鼻鼻觀心。
盧太公自然察覺了兩個孩子之間的貓膩,他有些失望,還以為曾孫隻是調皮貪玩其實繼承了他的缜密心思,不過盧太公也很欣慰,曾孫年紀小猜不到也屬正常,倒是孟昭,看趙宴平的詫異,便知道孟昭並非提前聽父親說過此案,而是完全靠自己推測出來的。
盧太公為徒弟有個好兒子欣慰。
淳慶帝看破不說破,笑著叫盧俊過來領賞。
盧俊才不是為了賞賜,他是想快點吃完飯快點去玩,可大人們明明知道答案卻不說,一群人幹等著,盧俊著急,這才問孟昭知不知道,然後跳了出來。
一聽皇上要賞他,盧俊就拉了孟昭出來,讓皇上賞孟昭。
盧太公笑著摸了摸胡子,曾孫或許不如孟昭聰慧,但這坦坦蕩蕩不好虛榮的性子真叫人寬慰。
賓客們也紛紛誇贊起兩個男娃來。
淳慶帝隻好一起賞了,解下腰間的玉佩賞孟昭,再把手上戴的扳指賞給盧俊。其實淳慶帝很喜歡這枚扳指,可誰讓他是皇帝出門不帶銀子,都說了要給賞,拿不出來別的東西,隻能撸扳指了。
盧太公想要推辭,淳慶帝不許他攙和,堅持將兩樣東西送給了孩子們。
孟昭叩首謝恩,盧俊謝了恩,還把那扳指套在了自己手上,可惜太大了戴不牢,盧俊才遺憾地將東西塞進身上的荷包中,拉著孟昭回去了。
賞了孩子,淳慶帝對趙宴平道:“你這禮物不錯,等朕過壽的時候,你也送朕這個,其他的都免了。”
趙宴平能說什麼?
隻能出來領旨啊。
壽宴散了,一家人重新上了馬車,阿嬌、柳氏才知曉男客這邊都發生了什麼。
孟昭取出他御賜的玉佩。
趙宴平檢查過後,發現這玉佩上雕的是祥雲,並沒有龍蟒等皇家御用的紋絡,終於松了口氣,再加上消息傳出去大多數人都會以為他提前給孟昭講過這案子,猜不到孟昭真的有這麼聰明,自家的風頭便不算太過。
“爹,我是不是不該告訴盧俊?”孟昭觀察父親的神色,忐忑地道。
趙宴平摸摸兒子的頭,笑道:“你們是朋友,他問你,你既然知道,當然可以說,隻是有時候你太聰明,會引起旁人的嫉妒或不滿,所以偶爾要學會藏拙。昭哥兒別急,藏拙的學問很深,爹會慢慢教你。”
孟昭似懂非懂。
趙宴平看向阿嬌。
阿嬌明白,將孟昭拉到自己這邊,用她的方式哄兒子不用再擔心今天的事。
至於小初錦,早靠在爹爹懷裡睡著了。
回到獅子巷,大家各自回房歇晌,趙宴平將女兒抱去後院,回來的時候,發現阿嬌坐在炕頭,懷裡抱著枕頭,咬著唇兒望著他,笑得好像有所企圖。
趙宴平關上門,再去放下窗戶,這才來到炕邊,一邊寬衣一邊問阿嬌:“這樣看我做何?”
阿嬌笑著打量自己的男人。
趙宴平會破案,這本事阿嬌在武安縣的時候就領教過了,真心地敬佩他。這陣子趙宴平自己寫了個破案的話本,阿嬌看過之後光想著推測兇手了,旁的未能顧及,直到聽說壽宴上淳慶帝很喜歡趙宴平的話本,還欽定趙宴平也送他一份類似的賀禮,阿嬌才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她的男人不但會破案,還很有文採,都會寫話本了!
“趙大人都會寫書了,等我生辰的時候,你也送我一本唄。”阿嬌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
她的企圖竟然是這個。
趙宴平將外袍丟到一旁,上了炕,來到她身邊,抱住她問:“你何時喜歡上破案了?”
阿嬌搖頭道:“我不要破案的,我要那種談情說愛的。”
趙宴平目光微變,看著她問:“就像當年我送你的那本?”
阿嬌臉一紅,捶他道:“不是那種,我隻想看有情人如何走到一起。”
趙宴平親了親她的脖子,遺憾道:“哪種我都寫不來,你若喜歡那樣的,我至少還能陪你做做。”
阿嬌就知道,這人又要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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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盧太公的壽禮,趙宴平又在京城出了一點風頭,百姓們津津樂道,趙宴平繼續在大理寺做他的五品官。官職高了,俸祿高了,他人也更忙了,經常早出晚歸的,偶爾還會被淳慶帝派出去查案,確實也算受重用,但百姓們想象中的那種皇帝身邊紅人的待遇,什麼錦衣華服吃香喝辣,趙宴平可一點都不沾邊。
七月裡,懷王長子大婚,八月裡,東宮世子大婚。
這兩件喜事徹底衝淡了趙宴平的那一點風頭。
秋天一到,臘月也不遠了,趙宴平不敢再耽擱,白日忙完公務,晚上又開始琢磨編書。送盧太公的壽禮完全是情意,送淳慶帝的壽禮,而且還是淳慶帝點名要的,那就成了差事,無論故事的長度、復雜性還有文採,都得比送盧太公的更強才行。
這個真的很難為趙宴平。
阿嬌也是闲著,提出幫趙宴平潤色,她是沒寫過,可她學過詩詞歌賦,也看過很多話本子,在為趙宴平豐滿故事上幫了不少忙。
到了臘月,宮裡為淳慶帝慶壽的時候,趙宴平硬著頭皮將夫妻倆共同編寫的話本子送了上去。
淳慶帝打開匣子,一看那話本子的厚度,就知道這次不可能當眾念出來了。
看著垂眸站在對面的趙宴平,淳慶帝不禁懷疑,難道趙宴平是怕再次當眾暴露自己文採不行,便故意將這次的故事寫得特別長?
當天宮宴結束後,淳慶帝去御書房翻看趙宴平的書。
字還是趙宴平的字,比幾年前有了點進步,故事……
淳慶帝意外地發現,這次的話本雖然還是破案話本,卻糅合了幾段男女間的愛恨,死者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一共有五個男人仰慕她,其中一個就是兇手。
隻想看破案的淳慶帝,不得不多看了幾段風花雪月。
看完了,淳慶帝閉上眼睛打盹兒,實則是在推測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