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算著吉時,讓冬竹扶戴著紅蓋頭的秋月出來了。
郭興也換上了一身喜袍,胸口戴著朵大紅花,笑不攏嘴地接了新娘子。拜過天地,阿嬌等人簇擁著夫妻倆去郭興的房間行新房禮,挑了蓋頭喝了合卺酒,大家再回到院子裡,分成兩桌吃席。
阿嬌笑盈盈地打量一對兒新人,目光掃過趙宴平,發現趙宴平竟然也在看她,黑眸裡帶著一股令人發燙的深意。
阿嬌心中一跳,快速垂下眼。
趙宴平端起酒杯,一口喝盡。
宴席散後,郭興帶著秋月回房了,李管事與小伙計走了,院子裡的酒席自有丫鬟們收拾。
趙宴平先去沐浴,阿嬌坐在屋裡喂女兒,小初錦晚上很乖,睡前吃一頓,午夜吃一頓,然後就等天亮再吃了。
趙宴平洗完回來,阿嬌還沒喂完,側朝他坐著,臉上飛了一層霞雲。
平時她不會為這個臉紅,隻因平時趙宴平也不會在她喂孩子的時候湊過來看。
小初錦終於吃飽了。
阿嬌立即將衣衫拽了上來。
“我來拍嗝,你去洗吧。”趙宴平接過女兒,垂眸道。
阿嬌點點頭,去衣櫃裡取換穿的中衣,趁趙宴平不注意,她偷偷翻出了那件價值八兩的兜兒。
今晚的澡阿嬌洗得格外仔細,生完女兒兩個月了,她自我感覺又恢復了以前的狀態,好吃好睡的,沒有任何不適。心裡感覺如此,眼睛能看到的身段也完好如初,該平的地方平,該豐的地方豐。
跨出木桶,阿嬌擦幹身子,先穿上八兩銀子,再套上那身茜紅的薄紗睡衣。
天熱的時候阿嬌都穿薄紗,才不是故意要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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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穿好了,阿嬌摸摸自己半湿的長發,後悔沒在這屋裡擺面鏡子。
她隨便用手順了順,喚冬竹進來收拾,自己去了東屋。
小初錦已經睡著了,趙宴平將女兒放進她自己的小木床中,床的四角分別掛了一個阿嬌做的艾草荷包。
阿嬌洗的慢,趙宴平拿了本書坐在窗邊,聽到腳步聲,趙宴平抬頭,就看到了一身茜紅睡衣的小妻子。這薄紗睡衣名符其實,該遮住的都遮住了,卻又隱隱若現,尤其是阿嬌還那麼白,視線所及,她或許涼快,趙宴平卻越看越熱。
阿嬌快步坐到了梳妝臺前,拿起梳子梳頭。
趙宴平手拿著書,黑眸盯著她。
阿嬌能從鏡子裡看到他,偏頭偷笑。
梳好了頭,阿嬌爬到炕上,見趙宴平仍然坐在那裡不動,阿嬌一邊解開睡衣,一邊隨意般斜了他一眼“還不睡嗎?”
小妻子剛進來的時候,趙宴平看的是她的腿,她爬上炕的時候,趙宴平看的是她的腰線,如今她睡衣半敞,趙宴平才突然發現,她裡面穿的是他送的那方料子。
大紅的底色,一隻青鸞展翅翱翔,鸞首在下,五彩的鸞尾恰好掃過一側雲丘。
趙宴平攥緊了手裡的書。
其實他不懂料子,除非是綢緞與粗布這種十分明顯的差別,那天去綢緞鋪子,純粹是挑貴的買的,可當這料子被阿嬌穿到了身上,順滑又服帖地勾勒出她的每一分美,趙宴平終於明白達官貴人對名繡名綢的追捧了。
書卷被主人丟到桌面上,油燈卻留了下來,繼續靜靜地燃燒,繼續為主人昏黃柔和的光。
第138章
這一晚趙家小院裡仿佛有兩對兒新人, 人家郭興是貨真價實的新郎官,趙宴平這個假新郎竟比郭興睡得還晚,隻可憐了阿嬌, 半夜那頓喂娃都是閉著眼睛喂的。
第二天天一亮, 郭興、秋月都早早起來了,秋月可沒準備休息, 吃完早飯繼續去胭脂鋪子做事。
趙宴平也神清氣爽地去了大理寺,隻有阿嬌起遲了,好在昨日家裡辦喜事,她還能借口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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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多了個孩子, 時間似乎過得一天比一天快了起來, 眨眼間又到了今年的中秋。
五個月大的小初錦比滿月的時候靈活多了,能夠自己在炕上翻來翻去地玩, 每次趙宴平一回來, 小初錦就雙手撐著炕用力地抬起頭,朝著爹爹咿咿呀呀的, 小嘴巴笑得口水都掉了下來。女兒這麼喜歡他, 趙宴平帶孩子帶的也越來越享受, 與孟昭玩藏東西的遊戲時, 他也抱著女兒去找, 他給孟昭講道理的時候, 小初錦就乖乖地靠在爹爹懷裡, 大眼睛一會兒看哥哥, 一會兒看爹爹。
節前夫妻倆帶著一雙子女去理國公府探望盧太公。
趙宴平陪盧太公說話,阿嬌帶著孩子們與梅氏待著。
因為這時候的小初錦越發可愛, 旁人逗她她會咯咯地笑,盧俊終於不嫌棄趙家的妹妹不好玩了, 與孟昭一起守著小初錦,隻是孟昭是想照顧妹妹,盧俊一會兒捏捏小初錦的手一會兒故意搶走小初錦的玩具看看小初錦會有什麼反應,搶的次數多了,就把小初錦逗哭了。
好脾氣的孟昭今天看盧俊十分不順眼。
盧俊被娘親訓了一頓,再加上嫌小初錦哭起來讓人頭疼,一賭氣又跑去花園瘋玩了。
阿嬌笑著讓孟昭去找盧俊,好不容易有個玩得來的伙伴,兒子可別把盧俊弄丟了。
孟昭見妹妹哭著哭著又睡著了,這才離開。
阿嬌與梅氏終於得了清靜,可以好好地說說話了。
梅氏是京城名門之女,雖然盧家三代男人都是清流,也很少談論皇家的事,但梅氏的娘家人裡有皇親國戚,梅氏與家人見面的時候,就聽說了一些事。論起交際圈來,梅氏比阿嬌的姑母孟氏更廣。
“聽說皇後娘娘病重,可能熬不過今年了。”叫丫鬟們都下去,梅氏悄聲對阿嬌道。
阿嬌吃了一驚,過年的宮宴上她遠遠地見過謝皇後一面,年近六旬的謝皇後自然是蒼老的,可當時謝皇後言笑晏晏,看著精神頭還不錯,怎麼大半年過去,人就要沒了?
梅氏輕嘆道:“娘娘中年喪子,悲痛欲絕,宮裡紛爭又多,可不催人老?”
一個人若整天算來算去,卻遲遲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時時刻刻都牽掛著惦記著,如何養身?再看盧太公,雖然在大理寺做事時案子不斷,可每破了一個案子,盧太公的忙碌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心氣一順,老人家又頗注意養生之道,每日晨起都會耍一套五行拳,所以眼看著就要七十歲了,老太公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照樣硬朗的很。
養生不在於坐享富貴權勢,而在於心寬體胖。
阿嬌攥了攥帕子,謝皇後是宣王的養母,不知母子倆感情如何,若謝皇後真的去了,宣王會不會難受?
梅氏見她蹙眉,輕輕握住阿嬌的手道:“你倒也不用擔心什麼,近年皇上越發器重王爺,有些事是明擺著的。”
如果一個皇子因為認了皇後做母親就能得封儲君,那宣王早就會封太子了,同樣的道理,既然淳慶帝沒有因為謝皇後認了宣王就封宣王做太子,那謝皇後的過世也不會對宣王產生什麼大的影響。
三王的表現文武大臣、京城百姓們都看在眼裡,淳慶帝知道的隻會更清楚,懷王心胸狹隘好大喜功,簡王好色醉心風花雪月,隻有宣王文武雙全且端肅自持,梅氏覺得,除非淳慶帝老糊塗了,不然必會將大位傳給宣王。
阿嬌聽懂了梅氏的意思,她不敢妄議朝事,想了想,看著梅氏的肚子道:“說起來,我們家大姑太太與你差不多時候傳出的喜訊,不知你們倆誰會生在前頭。”
話題轉移到孩子上,梅氏摸摸肚子,眉開眼笑:“前兩天我夢見自己生了個姑娘,還跟初錦做了好姐妹呢。”
阿嬌瞧瞧熟睡的女兒,倒也希望能給女兒找兩個小姐妹。
回到獅子巷,阿嬌隻與婆母聊家常,晚上與趙宴平歇下後,才提到了謝皇後的病。
這事趙宴平早有耳聞,沒與阿嬌提罷了。
阿嬌也忍不住琢磨了下儲君的事,小聲問他:“你說,最後會是王爺嗎?”
趙宴平按住她的唇,低聲道:“別提,也別想,咱們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便可。”
阿嬌乖乖地點點頭。
趙宴平抱著她,腦海裡卻浮現出每次朝會上看到的宣王。
不知道是妹妹在宣王府的關系,還是事實如此,反正當懷王、宣王、簡王站在一起時,看儀表氣度,也是宣王最有帝王之相。但皇位傳承牽扯的關系利益太多,豈非單單看儀表氣度就能決定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沒有把握,與其費心琢磨患得患失,不如隻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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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過完,下一個節日是重陽。
重陽隻放一日假,翌日趙宴平到了大理寺,忽然聽說宣王殿下添了一位小郡主,說這闲話的人,還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趙宴平神色如常,心中卻是一軟,他自己有女兒,知道小女娃有多可愛,妹妹已經有了兩個兒子,現在得了女兒,一定很高興吧?而且,妹妹在宣王府的地位已經很扎眼了,再生兒子可能會引人嫉妒,生女反而能低調一些。
趙宴平可沒忘了那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尼姑庵庵主。
傍晚回家,趙宴平將這個喜訊告訴了家人。
柳氏一直牽掛著這事呢,得知女兒平安生產,管生的是外孫還是外孫女,大小都平安,柳氏就知足了,看小初錦的眼神更加溫柔,仿佛透過小初錦看到了剛出生的外孫女一樣,亦或是,看到了小時候的女兒。
那樣的眼神,讓阿嬌心疼。
沒過幾日,梅氏也生了,又給盧太公生了個大胖曾孫。
宣王府為小郡主洗三趙家沒資格去,理國公府辦酒席時,阿嬌與趙宴平帶著孩子們去了。盼著抱曾孫女的盧太公看起來不是那麼高興,梅氏本來也喜歡兒子,可是看到盧俊圍著弟弟跳來跳去的猴樣,想到再過幾年小兒子可能也會變成一隻猴兒,梅氏就隱隱地頭疼。
無論如何,家裡添丁都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