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便立即松開了,臉也偏了過去,長長的睫毛垂著,不見害羞,反而有些拘束。
趙宴平就記起了昨晚。
他抓住她的手,解釋道:“昨晚我語氣重了些,你別在意,隻記住我不會再納妾就行了,無論翠娘還是旁人。”
娶妻她都擔心受他冷落,他若是再順從老太太的安排外面納裡面收,家裡一堆女人,她還能睡得著嗎?
別說趙宴平沒有不停收小妾的條件,就是有,他也不會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
官爺都低頭道歉了,阿嬌心裡舒服很多,捏著手指道:“不怪官爺,是我不該多嘴,壞了官爺的興致。”
趙宴平皺眉,她以為他那麼做隻是因為來了興致?
“我見你翻來覆去睡不著,以為你又在發愁生意,才想幫你轉移心思。”趙宴平偏頭澄清道。
阿嬌的臉蹭蹭蹭地紅了起來,下巴都快埋到胸口了,結巴道:“那,那是我誤會官爺了,以後,以後我再煩惱,官爺陪我說說話就行,也,也不必勉強自己的。”
趙宴平欲言又止,最後將話咽了下去。
第57章
接下來的兩日, 趙家院子裡非常熱鬧,附近兩條街與趙老太太相熟的老太太、婦人們紛紛來趙家串門了,打聽丹蓉、秋月的事情。
趙老太太與丹蓉、秋月都統一了口徑, 隻說二女被賣到外府的大戶人家當丫鬟, 府城的何二爺消息通天,輾轉找到她們, 幫忙贖了身,至於其他的細節,無論旁人如何打聽,趙家人都隻字不提, 除非特別沒有眼力的人, 猜出其中有難言之隱,便也不會再深問下去。
誰是趙香雲還無法確定, 但街坊們一致都羨慕趙老太太命好。
二女裡有香雲那是親人團聚, 沒有香雲,趙老太太一下子白得兩個大美人, 哪怕不想留在家裡當丫鬟, 轉手賣了或是嫁了, 憑二女的姿色, 都能賺一筆銀子。這小老太太, 跟著大孫子住, 沾了多少光呢!
等這波看熱鬧的街坊們不再登門了, 趙家終於又清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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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三日的相處, 丹蓉、秋月基本了解了趙家的情況,阿嬌也觀察出了兩位姑娘的大概性情。丹蓉嬌生慣養, 也把自己當趙家姑娘看,使喚翠娘、郭興都很順手, 對她也一般客氣,對趙老太太、官爺倒是親熱,不過官爺早出晚歸的,丹蓉沒什麼機會與官爺在一起。
秋月就生分多了,不黏趙老太太也不巴結官爺,會主動幫翠娘做事,也會來她屋裡幫忙做針線。
私心裡,阿嬌更喜歡秋月,丹蓉經常刺探她與官爺相處的情形,秋月就沒那麼多嘴。
但阿嬌也不會向官爺抱怨什麼,萬一不討喜的那個就是香雲姑娘呢?
官爺回來問起她們白日相處的情況,阿嬌都盡量不帶任何偏見地回答。
這日早上,阿嬌打扮好了,來到院子裡,幫郭興、翠娘一起收拾今日要拿去賣的繡活兒、胭脂。
“翠娘,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病了?”阿嬌注意到了翠娘的反常。
翠娘捂著肚子道:“沒事吧,就是肚子疼,可能昨晚貪涼沒蓋被子,出去曬曬太陽就好了。”
秋月從一旁路過,聞言道:“那你在家休息吧,我去幫你出攤。”
翠娘連忙擺手說不用。
趙老太太在屋裡聽到聲音,詢問怎麼了,得知秋月想去擺攤,趙老太太立即出來,拉著秋月的手道:“你去湊什麼熱鬧,翠娘是丫鬟,你可能是我孫女,就跟我待在家裡享福吧。”
趙老太太的確更喜歡丹蓉,因為丹蓉嘴甜會哄她高興,可秋月也有可能是她的孫女,趙老太太哪能讓自己孫女去拋頭露面?
趙老太太硬是把秋月拉進去了。
阿嬌囑咐郭興:“如果翠娘一直沒好,你讓她回來休息,別硬挺。”
郭興知道,提起扁擔,與翠娘一塊兒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丹蓉挽著趙老太太的胳膊走出西屋,要與趙老太太去街上買東西。丹蓉原來是洛陽城裡一青樓的名妓之一,恩客們點她過夜要給老鸨銀子,也會偷偷賞丹蓉銀子、首飾,丹蓉攢了不少的私房。何兆豐主動替她贖身,沒花丹蓉一文錢,丹蓉就把她的私房都帶到趙家來了,銀票藏得深,隻給趙老太太看過十幾兩銀子。
這次出門就是丹蓉提議的,要給趙老太太買首飾,趙老太太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
兩人出發後,秋月來東屋陪阿嬌做絹花。
秋月不刺探阿嬌的私事,阿嬌也不好詢問人家的往事,隻輕聲提點秋月:“老太太喜歡嘴甜的,你也學學丹蓉,也許你才是趙家的小姐呢,在老太太、官爺面前何必那麼見外。”
秋月苦笑:“萬一不是呢,現在喊祖母哥哥,日後查明身份時多沒臉。”
阿嬌嘆口氣,教秋月如何做絹花。
才做了五朵,大門口突然傳來動靜,阿嬌往窗外一看,就見翠娘手裡拿著一把團扇擋在屁股後面,慌慌張張跑去了倒座房。
阿嬌趕緊往外走,秋月也跟著她。
趙家蓋了兩間倒座房,都很小,翠娘住在裡側那間,小丫頭跑進來也沒有關門,阿嬌推門進來,就見翠娘趴在木板床上,嗚嗚哭得傷心。
阿嬌急道:“翠娘你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翠娘捂著裙子回頭,淚汪汪道:“小娘子,我流血了,是不是要死了?”
阿嬌一怔。
旁邊秋月噗地笑了出來,看著翠娘道:“傻丫頭,都沒人告訴過你,女孩子到了年紀,十二三歲就會來月事嗎?”
翠娘懵懂地看著兩人。
阿嬌回想翠娘的經歷,幼時便跟著哥哥背井離鄉乞討生活,到了趙家後,趙老太太這把年紀早斷了月事,她的裡衣都是自己洗,翠娘也沒機會注意到什麼,便一竅不通了。
知道自己不是得了什麼絕症,翠娘不哭了,隻是捂著肚子喊疼。
阿嬌笑道:“你乖乖躺著,我去給你熬姜糖水。”
翠娘委屈巴巴的:“喝糖水就不疼了嗎?”
阿嬌道:“多少管點用吧。”
翠娘便老老實實地躺著了。
阿嬌與秋月一起出來,她去廚房,請秋月去給翠娘做一條月事帶子應急用,多的她來做。
秋月很快就弄了一條月事帶給翠娘,然後去廚房,與阿嬌商量道:“小娘子,翠娘回來了,我替她去賣東西吧。”
阿嬌驚道:“這怎麼行,老太太說了……”
秋月眼裡浮動著一種阿嬌無法理解的情緒,但她非常堅定:“我就去這一次,如果我賣不好,小娘子趕我去我也不會去的,您就答應讓我出門吧,回頭老太太責怪下來,我一人扛著。”
她都這麼說了,近乎哀求,阿嬌又怎忍心拒絕?
秋月大喜,打聽清楚路怎麼走,這就出發了。
阿嬌熬好姜糖水,一邊照顧翠娘,一邊擔心棚子那邊的情況。
慶河邊上,郭興既走不開,又牽掛莫名流血的妹妹,心急如焚,一直到秋月走到他面前,郭興才猛地認出來,這不是秋月姑娘嗎?
“姑娘,你,你怎麼來了?”
秋月、丹蓉都是花容月貌,丹蓉嫵媚豔麗,往街上一站路人們很難注意不到她,秋月五官略遜丹蓉三分,但她天生一身雪白的肌膚,白蓮似的臉龐潤透嬌嫩不見一點黑痣,這樣的兩個美人,尋常男子見到她們,都會不自覺地心神蕩漾,緊張難安。
郭興第一次見家中的小娘子也會緊張、心跳加快,後來熟悉了,小娘子脾氣和善沒有架子,郭興才能泰然處之。但秋月、丹蓉都才來趙家不久,郭興看到她們,仍然會露怯,這不,與秋月說話,他都結巴了。
秋月溫柔一笑,道:“翠娘不舒服,我替她來看攤。”
提到妹妹,郭興忘了緊張,猶豫著問:“隻是不舒服嗎?她有沒有託小娘子幫忙請郎中?”
傻妹妹有個傻哥哥,秋月一邊檢查攤面上的東西,一邊輕聲道:“別擔心,翠娘隻是長大了,來了月事。”
郭興不懂月事是什麼,但秋月平和的語氣讓他意識到,妹妹那樣很正常。
郭興終於記起秋月的身份,正要勸秋月快回去的時候,一艘遊船從河面上緩緩地漂了過來。盛夏炎熱,小家小戶的百姓有闲功夫的也都待在家中避暑,但也有富家公子小姐們喜歡坐船遊河。
眼前這艘遊船,船夫站在船頭,船篷窗戶打開,隱約可見裡面有兩位年輕公子,三四個彩裙姑娘,不是一家堂兄妹,便是相熟的親友。
郭興還想著勸秋月,秋月美眸一掃船篷,忽的拿起一把折扇打開,一邊輕輕搖著一邊朝船篷裡面喚道:“新做好的折扇,公子要來看看嗎?”
她也沒有大聲吆喝攬客,更像隨口與路過的遊人闲聊,聲音清脆如鶯雀,大熱天的傳入耳中,比絲竹更悅耳。
郭興離秋月那麼近,半邊身子都要酥了。
這秋月說話怎麼還會變聲呢,她在趙家,不,她剛剛跟他說話時,聲音都不是這樣的,也好聽,但沒此時這樣好聽地叫人想一直聽下去。
郭興呆呆地看著秋月。
秋月眸中含笑,看著船中朝她看來的華服公子。
遊船還在漂,漂到最近的一處停船埠頭,緩緩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