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安靜下來,阿嬌掃眼官爺的褲子,移到床裡面道:“不早了,睡吧。”
趙宴平看她一眼,道:“這時節兩人睡一張床太熱,以後我都睡地上。”
說完,趙宴平將今日新買的涼席鋪在了地上,豎著鋪的,等他躺下去後,頭朝床,半夜阿嬌若想下來,也不會不小心踩到他。
阿嬌咬咬唇,隔著半邊紗帳問他:“官爺是嫌熱,還是,不想再碰我了?”
趙宴平放枕頭的動作一頓。
他當然想碰她,沒有男人受得了這樣的夜晚,可趙宴平還是想盡量克制,就算納阿嬌不算成家睡她也不算違背誓言,可妹妹還沒有下落,他便肆無忌憚地沉浸在男女歡愉裡面,趙宴平良心不安。
“都有吧。”趙宴平背對她道,“一想到香雲還在外面受苦,我……”
“我懂了。”阿嬌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已經是官爺的人了,也並不是非要每晚都要官爺那樣對她。
阿嬌躺下去,柔聲道:“我陪官爺一起等,隻要官爺不是後悔昨晚就好。”
趙宴平不悔,走過來替她掩好紗帳,他躺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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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院試要發榜了。
金氏的心情不必言表,趙老太太也迫切地想知道結果,坐立不安的,一會兒從屋裡出來一趟,站在堂屋門前留意隔壁朱家的動靜。
快到晌午的時候,一匹快馬跑到了朱家門前,是來報喜的,朱時裕中了秀才!報喜的衙役高呼“中了中了”,聞訊的金氏、朱雙雙也跟著高興地喊著“中了中了”,左右街坊們聽了,便都知道老朱家又出了個秀才。
阿嬌聽到聲音,不禁替舅舅高興起來,轉身去看趙老太太,趙老太太嘴角抿得緊緊的,還諷刺了她一句:“人家中秀才你傻樂什麼,真把自己當朱家表姑娘啊,忘了他們娘倆是怎麼冤枉你勾搭人了?”
阿嬌沒忘,可是記著有什麼用,如今表哥中了秀才,舅舅高興了,她的名聲多少也能沾一點光,至於其他的好處,阿嬌沒想過,也不指望,官爺喜歡她,鋪子能賺錢,阿嬌過得已經非常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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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趙老太太去外面轉悠了一圈,回來告訴阿嬌道:“我還以為你表哥多有本事呢,原來隻掛了個秀才尾巴,別人成績稍微好點就把他擠下去了,這個秀才完全是憑運氣拿的。”
阿嬌並不了解表哥的學問如何,但阿嬌想,如果她是表哥,長得那麼矮臉也不夠俊朗,那她也要埋頭苦讀,因為隻有考了功名才能掙個前程娶個美麗的妻子,不像官爺,高大英武,就算不讀書也能在縣衙找份差事,就算家裡窮,也有媒人不停地登門替他說親。
在阿嬌心裡,雖然表哥中了秀才,她的官爺還是能甩表哥好幾條街。
金氏就不這麼想了,兒子有出息,終於可以揚眉吐氣,金氏故意等到傍晚趙宴平回來了,才端著一盤櫻桃過來,喜氣洋洋地表示家裡兒子金榜題名了,她請趙家祖孫倆與外甥女吃櫻桃,並且邀請趙宴平過幾天去朱家吃席。
趙老太太臉上笑著,心裡嫉妒得都想把金氏手裡的櫻桃掀了。
趙宴平在縣衙便知道了朱時裕考中的消息,金氏的得意也是人之常情,他接了櫻桃,表示朱家宴請之日他一定去。
金氏得意洋洋地掃眼阿嬌,走了。
趙老太太瞪阿嬌:“看看,你還替人家高興,人家來向你示威了!”
阿嬌根本不在乎,笑著問趙老太太道:“那您覺得,是我表哥有出息,還是官爺有出息?”
趙老太太不假思索道:“當然是我孫子,咱們縣城裡的秀才還少嗎,屢破奇案的捕頭就我孫子一個,連知府大人都誇過,一個排在榜末的秀才算個屁!除非他還能考舉人,否則也就是當私塾先生的命,顯擺什麼?”
阿嬌扶著她的胳膊道:“您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還跟我舅母置什麼氣呢?我表哥這輩子隻能中這一次秀才,官爺月月都能破案立功,您能炫耀的次數可比我舅母多多了。”
趙老太太一聽,心裡舒坦不少。
而兩人說話的時候,趙宴平就站在她們面前。
秀才當然比捕頭有前程,加把勁兒再撈個舉人回來,便有機會補缺做知縣,而縣衙裡的捕頭,除非遇到什麼大造化,這輩子到死也都是捕頭,算不上正經的官。
可家裡的兩個女人都這麼誇他,這麼以他為榮,趙宴平無奈之餘,心裡也攢了一股子勁兒。
他不會隻是個捕頭的,為了祖母與阿嬌,他也會爭這一口氣。
第52章
雖然阿嬌與趙老太太都認為趙宴平比朱時裕強了幾條街, 但在外面的百姓看來,朱時裕才二十一歲就中了秀才,這已經不是一般人了, 再苦讀幾年, 考個舉人還是很有希望的,不像朱昶, 中秀才時已經年紀大了,鬥志早已被消磨得一幹二淨。
朱家父子倆倆秀才,這份美名足以讓人忽略金氏當年幹的賣外甥女的黑心事,尤其是金氏賣外甥女也不是單純地圖財, 是為了救兒子, 兒子都快沒命了,金氏想出那主意, 也是窮途末路, 沒了旁的辦法。
母憑子貴,朱時裕金榜題名, 金氏的面子都比以前光彩了。
喜訊傳開, 媒婆來朱家的次數立即變得勤快起來, 短短半個月, 金氏便給自己定了一個好兒媳。
趙老太太出去溜達一圈, 便將女方家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
朱時裕的未婚妻是位富家千金, 名叫董碧青。董碧青的母親是繼室, 嫁過來後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在夫家的地位極高,董碧青的父親董老爺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武安縣最有名的玉樓就是董家的產業。
董老爺原配生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秀才郎,兩個秀才女婿也有出息, 紛紛中舉中進士去外地當官了。人人都誇贊董老爺會挑女婿,在這種誇贊之下,早在董碧青還小的時候,董老爺便打定主意,要為小女兒也挑個讀書人為夫。
董碧青的母親花容月貌,董碧青卻沒能繼承母親的美貌,越長越像董老爺,長條臉小眼睛,再怎麼打扮也不及兩個姐姐。董碧青心氣高,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都做了官夫人,她也想做官夫人,非讀書人不嫁的。
董家人有錢,董碧青就是長得難看點也好嫁,可是加了“讀書人”這個條件,可選擇的人選就不多了。年輕俊朗的秀才、舉人、官員都有更好的妻子人選,年紀大、長得不太行的,董碧青又看不上,挑來挑去,一晃眼董碧青都十八歲了。
這個時候,朱時裕中了秀才。
董老爺、董太太都將目光投向了朱時裕,個子矮長相一般都不是大問題,重要的是朱時裕夠年輕,有機會當官!
朱家呢,朱昶看中了董碧青的兩個姐夫都是進士官員,將來兒子真有出息了,官場上有兩位連襟照應,比孤零零自己打拼好。金氏則看中了董家的富貴,董太太在董家那麼有地位,董碧青的嫁妝絕對少不了。
兩家長輩彼此都很滿意,到了年輕人相看的環節,朱時裕是不能看董碧青的,坐在董家的客廳裡陪董老爺喝茶,董碧青躲在側室的門簾後,將朱時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不滿意,嫌朱時裕矮,嫌朱時裕長得不夠俊。
董太太說話很犀利,瞪著女兒道:“知縣謝大人夠高夠俊,人家看得上你嗎?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多大了,還想挑三揀四,再挑下去,你是想做一輩子老姑娘,被你那兩個姐姐笑話嗎?”
董碧青便不說話了。
這件親事也定了下來,因為董碧青的年紀不宜再拖太久,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八月初二。
與此同時,朱雙雙的行情也水漲船高,不過朱雙雙小有姿色,金氏決定再等等,等兒子娶完了媳婦,她再從那些來說親的男方當中挑個最好的做女婿,反正朱雙雙才十六歲,再挑一年也不算太晚。
家裡兩個秀才,還怕女兒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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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喜氣洋洋地籌備著婚事,阿嬌的生意遇到了一點挫折。
春天的時候陽光明媚,百姓們都喜歡去街上逛逛,帶動的鋪子生意也好,阿嬌正月底進了兩百盒胭脂,到四月底便賣得隻剩下十幾盒了,平均一日能賣兩盒多。生意好,阿嬌又一口氣進了兩百盒胭脂,為此還與趙老太太鬧了不快,因為趙老太太也想進貨,卻得知沈櫻與她籤的文書約定隻能在武安縣賣給阿嬌一人,除非阿嬌自己不想再做胭脂生意。
阿嬌的胭脂存貨充足了,進了五月天氣暴熱,百姓們卻都不太高興出門,買胭脂、針線活兒的人少了,阿嬌的生意一落千丈,平時一個月胭脂、針線合起來能賺二兩銀子左右,整個五月下來,阿嬌隻賺了六錢銀子。
剛開張的時候能賺這麼多阿嬌會很高興,連續賺了幾個月的二兩銀子,一下子突然縮水一大半,阿嬌就愁了。
阿嬌賺的銀子少了,就相當於趙家賺的銀子少了,趙老太太也跟著愁,但看看阿嬌存在地窖裡的兩百盒胭脂,整個五月隻把前一批貨剩下的十幾盒胭脂賣出去了,趙老太太又暗暗慶幸,幸好她沒有搶到這批貨。
阿嬌愁,愁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個泡。
她這個泡是上午突然起來的,早上趙宴平出發時還沒有,到了傍晚趙宴平回來,見她急成了這樣,晚飯後便沒有急著睡覺,拿著蒲扇坐在床邊給她搖扇子,低聲安慰道:“做生意都這樣,有淡季、旺季,你沒虧欠已經很不錯了,等過陣子天氣涼快下來,生意也會恢復過來。”
道理阿嬌都懂,可到手的銀子少了,她就是急。
趙老太太喜歡埋怨翠娘不會賣,沒有直接說她,但阿嬌聽著趙老太太的嘮叨,她也煩,再看翠娘、郭興委委屈屈的樣子,阿嬌的煩惱就變成了三份,一份替自己,另外兩份替翠娘兄妹倆愁。這麼熱的天,兄妹倆出去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容易啊。
可阿嬌不能在官爺面前說趙老太太的不是,否則便是給官爺添堵了。
還好,今日又多了一個可以抱怨的人。
阿嬌哼哼道:“我生意不好,有的是人看笑話呢,翠娘說,今日我舅母去棚子前面轉悠了,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笑話我們東西賣不出去,說什麼董家玉樓的生意仍然紅紅火火。郭興當她胡謅,偷偷去玉樓那邊看了,我舅母說的居然是真的,玉樓裡面仍然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阿嬌想不明白,既然天熱,為何隻有她的棚子生意受影響了,董家的玉樓就沒關系?
趙宴平辦案經常在縣城的大街小巷晃悠,對此他倒是理解,解釋道:“去玉樓的多是富家太太小姐,出行做轎子,有丫鬟扇風伺候,玉樓還準備了各色冰飲招待她們,她們自然還願意出門。去你那裡買的多是尋常人家的小姐,手裡有些闲錢,但用不起轎子,自己便懶得熱天出門了。”
歸根結底,阿嬌做的是小生意,鋪面不大,吸引不了大戶人家。
阿嬌一聽,更加泄氣,冰是稀罕玩意,她可買不起。
一泄氣,煩上添煩,阿嬌更睡不著了。
腦袋從床上探出來,對著打地鋪的男人問:“官爺,你睡了嗎?”
趙宴平回道:“還沒。”
她翻來覆去的,聲音弄得他也煩躁。
阿嬌咬咬牙,掀開紗帳,隻穿著那身清清涼涼的小衣跟著他一起去打地鋪了。
躺好了,她仰面呼了口氣,舒服地道:“果然還是地上涼快。”
她一來,趙宴平一點都不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