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今歲站在石獅子上,朝著萍姑姑和師春秋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要知道,當年合歡宗滿門被屠殺,如此滅門慘案,也是太玄無極定的罪!
而太玄無極,當初可是看見了魔氣就直接認為此事乃是魔尊所為,想都沒想就發布了赤級通緝令!
和今日何其相似?
萍姑姑想到了這一點,師春秋想到了。
但是朝今歲已經站在了人群正中央的石獬豸上,萬眾矚目。
他們面色鐵青,但是無能為力。
周圍一片哗然,議論紛紛。
誰能夠想到,這麼一件事,竟然牽扯到十年前的合歡宗滅門一案!
如果是朝今歲的事,隻是性質極為惡劣的私人紛爭;
那麼合歡宗之事,就是修真界千年來最為慘烈的大案!
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本身朝今歲被發赤級通緝令就是師春秋有了私心。
那可是合歡宗上下幾千人被滅門的慘案!
當初這事鬧得修真界人心慌慌,還以為修真界出了個殺人狂,太玄無極當時查了一年,最後站出來說:都是魔尊燕雪衣所為!
可是朝今歲手裡的紫夫人的聲音還在回響,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了太玄無極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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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說是魔尊幹的麼?”
“你們不是說案件確鑿無疑麼,為什麼紫夫人自己承認了?”
……
事情開始鬧大了。
萍姑姑和師春秋等人,心中同時咯噔了一聲。
朝小塗面色茫然,渾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此時的她也不明白,她給太玄無極,惹上了一個多麼棘手的麻煩。
對面的魔頭也面色古怪,時不時看她一眼。
他當然知道,如果僅僅是為自己翻案的話,她完全沒有必要繞到十年前的合歡宗滅門之案上。
——這不僅會死死得罪太玄無極,而且難度會更大。
畢竟此事幹系不可同日而語,太玄無極的權威受影響更大,他們很可能咬死不認。
她明明可以隻從鴛鴦城說起,這樣僅僅是私人恩怨。
但是她沒有。
她又不認識合歡宗的人。
為了誰呢?
他有點高興,又覺得這人修,意氣用事,不知道審時度勢,實在是傻得可以;想要瞪她,又覺得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
畢竟,想想看,她都是為了誰?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抬起了下颌。
——啊,是為了燕雪衣啊。
其實自從那日得知合歡宗滅門一案不是他所為,朝今歲一直在想:這魔頭是壞,這點不假;可不是他做的事,為何要認?
——她當年當真信了太玄無極的話,從此當他是毫無人性的滅門兇手,為這個當真冤枉過他好長一段時間,甚至對他惡語相向。
整個修真界都知道,太玄無極公明、明察秋毫,怎麼會錯?
那魔頭惡貫滿盈,名聲極差,說他滅的門,誰人不信?
可是實際上,這魔頭雖然行事粗魯直接,卻對於屠殺人族沒有興趣。
她的心底裡,始終有一絲冤枉過他的愧疚。
她知道他不在乎。
她都能想到他會不以為然地說,魔族誰在意名聲?
惡名昭彰,指不定還是一種榮耀呢?
說不定這魔頭還會和她炫耀自己有多麼威風凜凜、讓人聞風喪膽。
無人在意,畢竟他惡名昭彰,更壞上一點,似乎沒有區別。
——她在乎。
在乎自己誤解過、冤枉過他。
第34章 像個小姑娘的魔魔頭
朝小塗看著站在上面的朝今歲, 拉住了師春秋:“外公,為什麼不把她抓起來?快讓她別說了!”
師春秋面色鐵青,但還是搖了搖頭:“到這個地步, 不能阻止她了。”
如果太玄無極出手不讓她說,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果然, 隻聽見了那巨大的石像上, 少女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十年前,紫夫人與夙家聯手滅合歡宗滿門, 幾千人無一人生還,罪不容誅!我要太玄無極將此案翻案!”
萍姑姑站在眾長老最前面, 沉聲道:“除了那個記憶珠, 你可還有證據?”
那石像上的少女直接盤腿坐了起來, 輕笑道:
“親口認罪還不夠?怎麼,要我發個天地誓?”
周圍嚴肅的氛圍被衝淡,眾人頓時哄笑開了。
太玄無極的人面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要知道,剛剛朝小塗可是一個天地誓言就定了朝今歲的罪來著的。
還是萍姑姑最沉得住氣:
“當年合歡宗滅門一案裡, 留下了濃重的魔氣。若不是魔族所為,何以魔氣衝天?”
言外之意,太玄無極的判定也不過是依據證據。
坐在上面上下拋著球的少女, 很驚訝道:
“太玄無極難道不知,夙家是半魔之族?”
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
師春秋震驚:“這怎麼可能!”
但是他看向了朝小塗,卻看見了朝小塗有些躲閃的眼神。
師春秋頓時心中咯噔了一聲。
果然,朝今歲嘴角掛上了一抹諷刺的笑意:
“怎麼?你們若是不信, 直接從夙家請兩位還活著的夙家人,前來一看便是。”
太玄無極的眾位長老都面色難看。
當初太玄無極是因為查不出任何線索, 又不想浪費時間在此事之上, 因為那魔氣, 瞬間就想到了魔尊燕雪衣。
反正此魔是惡名昭彰的大魔頭,而且魔尊日理萬機,也不會管此等小事。
推給他,自然是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了。
這事早已蓋棺定論,本以為誰都不會發現,誰知道朝今歲竟然翻了出來!
而且紫夫人親口承認,夙家的半魔身份,又解釋了當年的證據,事情顯然已經水落石出。
——太玄無極當年誤判之事,已經被錘得死死的了!
一下子判錯了兩個案子,周圍的眾人,看太玄無極的眼神都變得非常古怪。
萍姑姑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怒氣:“朝姑娘,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上面的少女語氣很柔和,透著一股人畜無害:
“萍姑姑,我隻是一個赤級通緝犯。”
“如果不自證清白,我就走不出太玄無極了。”
“畢竟通緝令一出,天下人都要殺我。”
言外之意:都是你們逼的。
你們不逼,她能坐在這兒麼?
萍姑姑深呼吸一口氣:
“此事的確是我們之過,我們會重新審理此事,也會還姑娘一個清白。”
“不著急,我沒說完,我還有冤情要上告。”
萍姑姑和師春秋對視一眼。
萍姑姑動怒地打斷道:
“你還有什麼冤?”
你又不是凡間戲裡那個六月飛雪的竇娥!
哪有那麼多的冤!
但是身後,玉劍盟派來監督此事的長老開口了:
“讓她說。”
萍姑姑深呼吸一口氣,果然聽見了她緩緩開口:
“我要告,夙家、紫夫人草菅人命,以數千鴛鴦城百姓為飼料,飼養合歡宗蠱王,為禍一方。”
什麼?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還要告,紫夫人企圖以二百男子的性命,換夙流雲起死回生。”
在場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信息量太大,好多人都交頭接耳起來。
萍姑姑許久之後道:
“合歡宗之事,我們會重新審理,但是後面兩件,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請恕太玄無極不奉陪!”
朝今歲伸手,又掏出了兩隻記憶球。
萍姑姑&師春秋:……
她不再被動地提出證據,而是站了起來,突然間,氣勢一變。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輕柔,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
“太玄無極有監察之責,鴛鴦城之事,為何百年都沒被發現?”
“為何夙家滿門半魔,太玄無極毫不知情?”
“為何合歡宗慘案,草草結案,太玄無極從前就是這麼斷案的——”
“不是發天地誓言,就是甩鍋給魔族?”
下面頓時一片哄笑之聲。
“太玄無極究竟是做什麼的,坐在高堂上,批發赤級通緝令?”
但是很快,大家都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的冷,幾乎喝道:
“今日是我被冤枉,來日呢?”
“我敢闖太玄無極,其他被冤枉之人,可敢闖?!”
周圍一片死寂。
千年裡,敢闖太玄無極的,至今隻有一人。
如果來日,是自己呢?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
無能、失察、冤枉好人,三個大罪壓下來,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修真界的準繩?
這就是修真界的天平?
有什麼東西,在在場眾人的目光開始搖搖欲墜。
萍姑姑知道一定要說些什麼——
但是朝今歲的問題,太玄無極一個也答不上來。
而事情一旦傳出去,天下之人會怎麼看太玄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