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翻身,將她壓了下去,抬起了她的下巴就要極為不客氣地親上去——
昆侖劍顯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情蠱也安靜了下來,她從那種極為想要貼近的狀態回過神來了,意識回歸。
她幾乎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他。
他渾身緊繃,青筋直跳,滾燙的呼吸幾乎就在她的耳側,嘴角露出了一個冷笑:
怎麼,她可以隨便親他,把他推倒,他就不行?
——她這不是在欺負魔麼?!
這惡犬幾乎要被她氣笑了。
她的整個人渾渾噩噩,神魂不穩的症狀幾乎讓她頭疼欲裂,剛剛那情蠱作祟,她在情蠱的催促下強行動用了靈氣,此時面色發白。
下一句話,就讓這幾乎要爆炸的惡犬僵在了原地,她說:“頭疼。”
這魔族就這麼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仿佛在震驚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偏偏這劍修甚至還用那種十分正直且誠懇的眼神回望他。
好像剛剛那個把他推倒就親的人和她沒關系似的。
大魔頭:“……”
他原地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一雙丹鳳眼氣得通紅,像是糜豔的桃花灼灼,惡狠狠地瞪著她,仿佛恨不得從她身上剜下幾塊肉來!
她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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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剛剛恢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她心知這是情蠱作祟——
但,做出這種事的人到底是她,她也不能說完全和自己沒關系。
此時還被那種譴責到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
她輕咳了一聲,往後,退回了被子裡,被子一蓋,眼一閉。
還面色慘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仿佛腦門上寫了個“病人勿擾”。
她聽見了對面在磨牙的聲音。
——顯然,一貫卑鄙無恥的魔族,第一次遇上此等惡行。
這魔頭坐了起來,在她面前幽幽地盯著她半晌。
要是一般人,恐怕都要被這種幽幽的眼神給盯得渾身發毛。但從前她經常被他這樣盯著,此時從那幽幽的目光當中還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熟悉感。
——這就是宿敵的目光啊。
那魔族陰冷地笑了兩聲,好像在琢磨著要把她丟進哪裡去碎屍萬段。
她適時地輕咳了兩聲,提醒他她病人的身份。
他恨恨地原地轉了幾圈,最後惡狠狠地摔簾而去!
她想:他今天晚上一定做夢都想殺了她。
她想:造孽。
系統瞠目結舌。
朝今歲忍了忍頭疼,蹙眉問道:“這情蠱,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當然很關心自己如今的狀況——
畢竟昆侖劍到手沒多久,她還沒有與這把劍好好磨合,更加來不及好好去看看祖師爺留下的傳承,就在這關口遇上了這檔子事,怎一個倒霉能夠概括?
不過,系統說的神魂不穩之症,她倒不是很擔心。
神魂不穩之症,大部分是在被奪舍、或者奪舍後出現,在修真界這種案例並不少見,總能夠找到辦法解決。
反而今天夜裡情蠱帶給她的感覺太糟糕了。
她當時意識一片混亂模糊,幾乎腦海裡隻剩下了那個聲音,她像是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隻能憑借著本能靠近。
她意識到了這情蠱可能不是什麼三個月一次就能忽視的小玩意,她不能在自己的身體裡留下這麼巨大的隱患。
她皺眉:“我可以忍受神魂不穩,但絕對不允許自己被一個歪門邪道的東西控制。”
系統也心有戚戚:它剛剛試著叫過宿主,但是她被情蠱控制,不管怎麼呼喚都像是石沉大海。
系統並沒有在原本的劇情裡面找到什麼記載,畢竟上一世朝今歲反應太快,直接用魚死網破的辦法逼出了情蠱,也就沒有後續,原本這情蠱也就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但是系統卻從劇情裡面發現了一絲端倪:
“宿主,這情蠱不是合歡散,恐怕三個月一次的解法,也隻是暫時緩解。”
她一愣,“什麼意思?”
系統:“這情蠱似乎是可以被操控的。”
她還想要再問下去,頭腦當中頓時一陣刺痛傳來。
神魂不穩,就像是搖搖欲墜的地基,一旦她用力過度或者強行調動靈氣,神魂就隱約有要離體的架勢。
她嘆了一口氣,不再強行思考這個問題,讓系統再好好查查,再次陷入了沉睡。
紅娘半夜三更出門喂小眼睛,和小眼睛四個腦袋一起眼睜睜地看著尊上從無相閣的屋頂路過,看方向似乎是去了冰湖裡,寒冬臘月的,他們好像隱約聽見了撲通一聲。
小眼睛和紅娘面面相覷。
雖然尊上的毛病真的很多,也和別的魔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比方說他喜歡踹魔、動不動就死亡凝視,還總是對魔族的不雅行為大加訓斥抨擊,對魔族的穿著挑三揀四,但是大半夜跳湖又是什麼新增的毛病?
路過的廣平和尚,合掌感嘆:
問世間情為何物吶!
第二天早上,朝今歲也再也沒有見到那魔頭。
她的頭已經不那麼痛了,良心稍微有點痛,但也不是很多。
反而風輕雲淡地喝粥,和小紅娘聊天。
紅娘挺好相處的,從前也在修真界生活過,如果忽略她的三個頭,就和靈韻小姑娘似的,對她有點熱情過了頭。
她一看窗外的永夜,就知道這裡是魔界。
但這兒卻並不是魔族的中心城酆都,離酆都魔宮更是十萬八千裡,這是個坐落在山谷半山腰當中的院落,這裡魔氣十分稀薄,以至於一些比較頑強的靈草都可以在這裡存活,如果忽略外面的永夜,景色竟然意外地很好。
紅娘子笑眯眯道:“此處名為無相谷,尊上說,這裡很適合養病。”
無相谷的谷主叫做廣平,是個道行很高的和尚,聽說是那魔頭的至交好友。如果說莫邪那樣的魔將是魔尊身邊的邊緣人物,那麼廣平、紅娘子就算是親信了。
當然了,小眼睛不算,小眼睛是寵物。
廣平和尚最精通醫理,所在的無相谷,也是整個魔界最清淨的地方,就是這魔頭昨天十萬火急地帶著她過來,差點把這無相谷鬧得雞犬不寧。
朝今歲很快就見到了這位傳說中魔尊的至交好友。
廣平和尚穿著一身黑色袈裟,看著很是親和力,朝著她行了個佛禮,如果忽略他手中的佛珠是骨頭做的,和外面修真界行走的佛修簡直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這是個魔僧。
聽小紅娘介紹,都說面壁十年圖破壁,這廣平和尚不僅沒有破壁,還走火入魔了,於是就非常瀟灑地來了魔界,在無相谷繼續“清修”,又在幾十年前上了小魔頭的賊船,從此就下不來了。
她難得好奇:“大師可是想在魔界渡魔?”
這在佛修當中並不罕見,他們是消弭人族魔族之間紛爭的主力軍,許多都寧願以身殉道。
廣平和尚微微一笑:“正是,貧僧已經渡了九百九十魔。”
“渡往何方?”
廣平合掌:“渡去,西天佛國~”
朝今歲:“……”
她喝茶:入魔真的一點也不奇怪呢。
廣平為她診了脈,果然,他轉了轉佛珠,並沒有太把神魂不穩之症太當回事:
“有一補魂之法,定有奇效,姑娘不用擔心。”
他話音一轉:“不過,姑娘體內這情蠱在,若是貿然補魂,恐情蠱反噬。”
凡是蠱,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管蠱的作用是什麼,找到機會就會啃噬宿主的身體,壯大自己。是以,在取出情蠱之前貿然補魂,若是她的身體陷入虛弱,這東西就會立馬反噬!
幸好,朝今歲的身上有昆侖劍這麼一個兇煞之物可以鎮一鎮,不然恐怕她現在就沒法坐在這裡喝茶了。
掀開簾子進來的青年恰好聽見了這一句,冷冷地哼了一聲,坐在了廣平的另一邊,特意沒和她坐一起。
用那種陰惻惻的眼神盯著她看,還時不時露出雪亮的獠牙,仿佛一副恨不得將她咬死的架勢。
是的,昨夜,這魔頭在湖水裡整整待了一個晚上,
他當時怒氣衝衝,恨不得把那個人抓起來嚴刑拷打,但是後來理智回歸,頂著快要結冰的長發,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情蠱,肯定是那勞什子的情蠱!
他就知道是這鬼東西!
她親他的時候一言不發,眼神迷離,和平日裡的清明冷靜渾然不同。
而且他也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這情蠱顯然和上一次不同了,似乎被養得強大了一些。
第一次發作,她當時雖然被折磨著,卻還有清醒的意識,還有選擇的餘地,可這一次她幾乎隻剩下了本能。
有了廣平和尚的解釋,她松了一口氣,用那種誠懇且正直的眼神看著他。
他臉黑得要命,瞪了她一眼。
無論如何,就算是她之前是被情蠱控制——
親完了就直接把被子一拉,咳兩聲說頭疼就把他給這麼給打發走了,還是讓魔火冒三丈!
問題是更加讓魔生氣的是,他竟然真的被她給打發走了!
這魔惱怒至極。
她親他,隨便親,反正情蠱;
他親她,她昏倒,她頭疼,她病得起不來。
她被瞪了一眼,默默地喝茶,心想:
被蠱控制的事,怎麼能怪她呢?
第23章 紫夫人
廣平對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倒是很有了解:
“這情蠱, 可不是什麼合歡散之流。”
“這蠱之前,先有個情字。”
“這本是合歡宗妖男妖女下給心上人的蠱。朝姑娘可聽過合歡宗的採陰補陽之法?”
——自然聽過,從前合歡宗還因為到處採修士元陰元陽而臭名昭著。
“此蠱, 便會促使女方去吸食陽氣,久而久之, 便離不開此人, 進而產生濃厚的感情,是謂情蠱。”
朝今歲心中一沉。
她對於夙流雲也算有些了解。夙流雲當初給了她情蠱, 如果僅僅是合歡散之流,他為何那麼自信可以控制她?
夙流雲做事周全, 也不是對她性格一無所知。
——想用區區清白來控制她?那就是做夢。
想要她吃了虧還咽下去, 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所以, 她一直有些疑惑:他應該明白,就算是每三個月都需要他,也不影響她先把他給廢了。
直到她現在聽見了廣平和尚的話,她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夙流雲想用情蠱得到的, 不是一晌貪歡,而是一個人的感情。
隻要得到了這個人的感情,還不是任由他擺布?
真的是打的好算盤!
對面的魔頭也摩挲著茶杯, 兩個人幾乎同時想到:這蠱必須解!
他注意到她看過來的視線,立馬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魔頭把茶杯放下:
“魔族隻是卑鄙,還沒有到人族那般狡詐無恥。”
廣平欲言又止:我們魔族就是不僅卑鄙還很無恥啊。
朝今歲也想反駁這魔頭對人族的偏見,但是想想夙流雲, 她安靜了。
這魔頭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無法無天,非常的驕傲, 當年還是個低級小魔的時候, 就想著要光明正大把她扛走, 從來不屑搞什麼小家子氣的鬼祟伎倆。
廣平很稀奇地看著突然間變得很高尚的魔尊,慫恿道:“尊上,此蠱可是難得的秘寶,用之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然而,這個形容,卻讓朝今歲和燕雪衣同時想到了一對:朝小塗和夙流雲。
朝今歲對夙流雲最討厭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