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不禁問她:“我不是讓你自己租出去,拿租金還借的錢嗎?”
“那你不是虧了?”孫清很堅定地再次搖頭,“有多大本事,辦多大事。反正房子買下來,我和百勝以後就不用每個月交房租了,還能有個省心鄰居,已經很劃算了。”
大概他們都是不願意讓別人吃虧的類型,才能相處這麼好,一直相處下去。
夏芍抬眼看看陳寄北。
陳寄北下颌點了點,“我沒意見。”
夏芍就重新望回孫清,“那我這邊沒問題,你那邊,你還是回去商量商量姜哥吧。”
“行,我這就回去跟百勝說。”到底是大事,不能不和對方商量,孫清站起身。
剛要走,夏芍又叫住她,“你那一半……”
才開了個頭孫清就笑著擺手,“我那一半你就不用操心了,多了沒有,三百我還是能拿出來的,那七十等這個月百勝開了工資,我再回我媽那借點,怎麼也夠了。”
夏芍沒想到她手裡有這麼多存款,一怔。
孫清低頭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有快兩百是我之前攢的,一百多是這一年做內衣掙的。我跟百勝之前一直沒孩子,四五年了,不把錢攢著,難道都大手大腳花了?”
聽孫清說家裡有這麼多存款,姜百勝也很吃驚。
他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思想,工資到月就交給老婆,怎麼花,花多少,他從來不問,也沒個概念。孫清做衣服能掙多少他就更不會問了,他還以為家裡很窮呢。
看孫清把錢拿出來,當著他的面數了一遍,裡面甚至有一大半全是毛票,姜百勝沉默了。
老家那邊總說他們沒孩子,旁人也有覺得孫清她媽脾氣太差,覺得孫清連個飯都做不好.......
可隻有孫清,是真心實意跟他過日子。也隻有孫清,能在家裡需要用錢的時候給他拿出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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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百勝突然抱住了孫清,把孫清嚇了一跳,你幹嘛?數到哪兒我都忘了!”
姜百勝一言不發,放開她,又大步朝外走。
孫清更納悶了,“這說正事呢,我還沒數完,你要去哪?”
“你做主就行。”很奇異地,姜百勝竟然用了跟陳寄北一樣的話。
他自己也有所察覺,頓了下,還是出去了,“我去做飯,你不說我炒菜比你好吃?”
“你不怕被對門看見了?”孫清疑惑。
自從對面搬進了新住戶,姜百勝可再沒拿過炒勺,生怕被人知道。正好孫清懷孕也滿了四個月,早孕反應早就沒了,家裡就重新恢復了由孫清做飯。
這回姜百勝連停頓都沒停頓,“看見就看見,反正咱們也要搬走了。”
沒幾天,孫清和姜百勝過來,夏芍陪著和房主厲叔講了講價,最終同樣以七百六拿下。
交錢拿房照之前,夏芍這邊何叔出面,孫清那邊姜百勝一個同事出面,兩邊先籤了個字據。籤好名按好手印,這房子就算是兩邊合伙買的了,一家一間半。
沒想到去跟厲叔交錢的時候,竟然又碰上了石科長和他大閨女。
對石科長這個女兒,夏芍是耳聞已久,但見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多打量了一眼。
大概是隨了母親,她相貌並不像石科長那麼普通,看著還有幾分清秀。十四五歲的年紀身材已經抽條了,有了少女的模樣,眼裡卻沒有少女的天真和稚嫩。
見他們已經和厲叔買好了,她雖然失望,卻並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樣發脾氣。反而半是撒嬌半是抱怨,說都怪石科長猶豫不決,下次可得給他們買個更好的。
這麼小就知道發脾氣沒用,能把東西弄到手才最有用,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夏芍很慶幸他們動作夠快,也暗暗為李來娣點了根蠟。
石科長臨走的時候,還跟夏芍和陳寄北打了個招呼。到底是小姑娘,一見夏芍這個長相,他女兒眼中立馬閃過戒備。看看夏芍身邊的陳寄北,再看看夏芍的態度,那抹戒備又迅速消失。
顯然石科長在男女方面不幹淨,他女兒也知道,看到漂亮女人就心生懷疑。
隻是李來娣知不知道,夏芍就不清楚了。
房子買完,接下來就是收拾了,孫清挺著五個多月的肚子,每天行動如風。
她先拜訪了周圍幾戶和她關系不錯的鄰居,託對方如果以後有人來找她,就跟人說她搬去了哪裡哪裡。路上碰到以前的老客戶,也跟人家說起她要搬家的事。
“不遠,就在稅務局後面,河邊一排六間,西邊那三間,還跟以前對門那戶做鄰居。”
當時她正在百貨商店買收拾新房要用的東西,那小胖子媽媽聽了,就笑道:“以前那鄰居好啊,兩口子長得都好看,家裡老人也不錯,可熱心腸了。有一回下大雪,我進去的時候落了一身,那嬸子還特地拿了掃炕的掃帚幫我掃,怕我衣服湿了。”
“是吧?我也覺得小夏他們家人都不錯。”
也不知道是孫清準備搬家準備得太高調,還是現在房子越來越吃緊了,她還沒走,就有人上門來看房。是一對小夫妻帶倆孩子,說是家裡住不下了,分出來單過。
老本地人家裡房子大,也有兒子結了婚依舊跟父母住在一起的。
不過結了婚要是孩子多,或者下面弟弟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就會分出來另外找房子。
“來那趙老二我認識,以前我們這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成天跟人打仗,沒少因為打人進去。以前年輕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現在三十多了,一臉的橫肉,一看就不好惹。”
孫清過來說起此事的時候滿臉是笑,“我現在就希望他能租成,看對門那兩口子傻不傻眼。”
“惡人自有惡人磨?”夏芍笑著問。
“對啊,不然攤上這麼個鄰居,再好脾氣的人都得被氣得脾氣不好。不說他們了,你那一間半房子是不是準備往外租?還沒租出去的話,我這邊有個人選。”
既然都和孫清一人一半買了,當然得往外租,總不能就這麼空著。
夏芍點點頭,“說來聽聽。”
“是百勝他們單位一個同事。”孫清說,“剛參加工作沒兩年,處了個對象,準備這個月結婚。他那個對象我沒見過,不過聽百勝說這小伙子人還不錯。”
姜百勝這人大男子主義是大男子主義了一點,但人很正派,絕對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虛的。
何況等人搬進來,要和人住對門的是姜百勝和孫清,他們肯定不會給自己找個麻煩。
“那就找個時間,讓他們過來看看房子。”
夏芍看一眼小座鍾,起身把腳上柔軟舒適的布鞋換了,穿上了雙皮鞋。
孫清一見就問:“你這是要出門?”
“嗯,二立今天訂婚。”夏芍出去喊了正在幫夏母搭豆角架的陳寄北,“換衣服,該出門了。”
新家院子大,一開春夏母就琢磨上了,準備在牆跟下開兩壟地,種點豆角洋柿子。
不得不說種田是刻在華夏人骨子裡的基因,何況夏母本就是農村出來的,在老家吃的都是自家地裡種的菜。來了江城什麼都得花錢買,她一買菜就覺得肉疼。
不僅開地,夏母還又去小市場買了一批雞崽,準備在院子裡圈一塊地方散養著。
夏芍看著她弄,一點都沒提醒她,一開始來東北,她是沒準備待長久的。從關裡走的時候她很多東西都沒拿,人都上火車了,還在惦記有沒有人喂她的雞鴨。
陳寄北就更不會提醒了,幫著夏母開地,給夏母扎養雞的矮籬笆。
聽到夏芍叫,他把手頭這一個架好,才洗洗手,進屋也換了衣服和鞋。
孫清就起身告辭,“那你們忙,我回去繼續擦窗戶。”
人走出門,又看著偌大的院子,“以前出了門就是你家,這下還得從大門出去,繞一個圈。”
“對啊。”夏芍笑,“早知道你會搬過來,寄北就不夾板杖子了,還省了不少板子。”
夏芍和陳寄北騎車到何二立家的時候,裡面菜已經炒了一大半了。
何嬸兒扎著圍裙還在揮炒勺,看他們進來,趕緊讓何二立過來迎人。
裡面金美雲已經在了,旁邊還坐著個不到四十的女人。五官生得很秀美,就是面色蠟黃,神色憔悴,衣服罩在瘦弱的身軀上空蕩蕩的,說話也有氣無力。
何二立給夏芍和陳寄北介紹,說是金美雲的媽媽。
夏芍笑著和對方打招呼,“阿姨好年輕,和美雲站一起像對姐妹似的。”
金母和她不熟,朝她笑了笑。雖然金美雲嫁給何二立是高嫁,態度倒也不卑不亢,沒有過分局促。
倒是金美雲臉有點紅,“我媽結婚早,十八歲就有我了。”
農村人的確結婚都早,到了五六十年後還有人不夠年齡就結婚,生了孩子再補證,夏芍並不覺得意外。在原書裡金美雲十七歲就生了女主,比她媽媽還早。
何叔提前炒了瓜子,大家邊嗑邊聊,到了中午十二點何大立兩口子也沒來。
夏芍猜是何大立媳婦兒不滿何二立沒要她嫂子的妹妹,故意不來的。
何叔跟何嬸兒估計心裡也有數,“那就開席吧,不用等他們。”
反正雲英和栓子兩口子都在,夏芍跟陳寄北也來了,他們不來,還省的說些難聽的話掃興。
不過怕金美雲和她媽多想,何二立還是低聲解釋了句:“我嫂子工作比較忙。”
不說他哥,而是說他嫂子,金美雲又不傻,一聽就明白了。
一群人熱熱鬧鬧吃了飯,飯後送陳寄北和夏芍出門,金美雲還拿出一個飯盒,“裡面是打糕。之前說要請你們嘗嘗,一直沒機會,這還是二立哥幫著打完,我媽做的。”
何二立在旁邊笑,“可不,她們家那木榔頭還挺沉的,我胳膊酸了一天。”
“你要是從小幹農活,就不覺得沉了。”金美雲嗔他一眼。
“就我這體格,要是從小幹農活,早就累死了,還能遇上你?”
何二立貧了句,金美雲那一眼嗔立馬變成了瞪,“瞎說什麼呢?”
夏芍在旁邊看著,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亮,幹脆接過飯盒,“謝謝,明天我捎去單位給二立。”
瓷白的糯米蒸成飯打成團,裹上一層炒熟的黃豆面,軟糯又香甜。夏芍都一口氣吃了三塊,更別提陳寄北這個甜食愛好者了,一飯盒打糕,三分之二都進了他的肚子。
第二天夏芍把刷好的飯盒帶去單位交給何二立,姜百勝那個同事來看房子了。
來的是一對年輕未婚小夫妻,男的看著挺老實,女的也隨和大方,不像是難相處的人。男方媽媽跟過來一起看的,一看就知道是好房子,朝兒子點點頭。
既然覺得滿意,那接下來就是談價格了。
男方那媽媽還挺能說,把房租從四塊八講到了四塊六,這才交了第一個月的錢。
夏芍收了,給了對方房門的鑰匙,回去笑著把錢夾在了日記本裡,我這也算是包租婆了。”
北漂四年,她連個衛生間都買不起,現在竟然能收上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