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人緣太差,平時到處拉仇恨,連副廠長都敢罵。根本就沒人願意幫她出頭。不然就算沒人質疑夏芍的處罰,總該有人給她說說好話,求個情吧?
王翠花上竄夏跳了好幾天,又跟人打了一架,還是沒能解決這件事,這幾天已經開始準時上班了。
雖然都是踩著點來的,雖然每天都拉長個臉活像誰殺了她全家。
但夏芍能罰她第一次,就能罰第二次,沒人幫她撐腰,她也隻敢拉著臉了。
“夏班長來了。”身後傳來梁秀英的聲音。
這也是以前的刺頭,現在看到夏芍卻笑得比誰都客氣,還問夏芍:“夏班長早上吃了嗎?我帶了幾張自家烙的單餅,還熱乎著呢,沒吃吃兩張再幹。”
郭姐一看,就和夏芍告辭,“那我回去了。”
夏芍笑著點點頭,和梁秀英前後腳進去,見她開門,梁秀英還幫她掀了下棉簾子。
這一幕剛好被身後的王翠花看到,王翠花立即朝地上啐了一口,“馬屁精!”
梁秀英臉上有些尷尬,掀簾子的手卻沒收。
她倒不是故意討好夏芍,拍夏芍馬屁,實在是夏芍上次跟她說的話太有用了。她把蘋果拿來班裡一分,又跟大家說了抱歉,之前有意疏遠她的幾個人對她態度都好了不少。
相比之下,王翠花死不悔改,還到處惹是生非,已經隱隱被全班孤立了。
果然幾人進去,大家都跟夏芍和涼秀英打招呼,卻有意無意忽略了後面的王翠花。
王翠花看著,心裡又是一陣不爽,“歲數一大把了,還舔著臉捧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真能幹得出來!她是能給你們發錢,還是能讓你們漲工資?”
這話說得太難聽,原本笑著跟夏芍打招呼的幾個人臉色都有些不好。
有人冷笑一聲,該和夏芍說話繼續和夏芍說話,也有人覺得尷尬,淡了淡對夏芍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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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早有所料,裝作不知道,該幹嘛還繼續幹嘛。
雖然因為同仇敵愾的事暫時站到了一邊,但在這些人眼中,她依舊隻是個有點手腕的年輕小丫頭。隻有讓這些人知道跟著她幹有好處,他們才會真心實意跟著她幹。
畢竟大棒隻能震懾人,要拉攏人還得用甜棗。
而這個好處還不能是小恩小惠,最能打動人心的,就是王翠花提到的漲工資。
她這幾天都在琢磨這個事,把之前做過的筆記又看了一遍,上輩子接觸過的點心也回憶了,大概有了個眉目。現在班裡風氣整頓得有了一定效果,也該提上日程了。
活幹得差不多了,她拎上自己帶來的袋子,去了趟車間辦公室。
老羅去其他班抽檢了,還沒回來,辦公室裡隻有車主任、溫副主任和核算員小趙。
車主任一見她拎著口袋就問:“又帶東西來孝敬師父了?”
“不是。”夏芍說,“我想到了個新點子,想請羅師傅幫我把把關。”
“你又想到新點子了?”車主任還沒說話,小趙先驚訝了。
不過她問的也的確是車主任想問的,距離夏芍想出無糖月餅才過去了多久?半年?
而且她才剛生完孩子,回家休了近兩個月的產假……
“你先等會兒。”車主任表情嚴肅起來,“師父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
溫副主任離暖水瓶近,還順手給夏芍倒了杯水。
夏芍道謝接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才剛喝了半杯,老羅回來了。
聽說夏芍又有了新點子,老頭兒坐都沒坐,轉身帶著人去了臨時車間,“說吧,又想出了啥。”
夏芍什麼都沒說,先從袋子裡拿出了一根……大蔥?
老羅嚴肅期待的表情就這麼凝固在了臉上,難得露出點懵逼,“你這是要做個蔥油餅?”
“羅師傅您看就知道了。”夏芍又摸出個小紙包放在案板上,這才洗了手,開始和面。
一個配方想在糕點車間用,首先得原材料常見,其次要工序簡單。
原材料難得就意味著成本高,工序復雜就意味著費時費力,佔了其中哪一個,都不適合大批量生產,頂多能作為細點少賣一些。所以夏芍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做她前世很常見的蘇打餅幹。
首先原材料非常簡單,隻有油、面粉和小蘇打。她做鹹口的,加點蔥花和鹽就行。
其次工序也不復雜,面和好擀成薄皮,切塊,在面餅上戳幾個孔防止起泡,就可以上爐烤了。
因為比較薄,烤制的時間也不長,很快就能出爐了。
夏芍戴著隔熱手套把烤盤端下來,裡面的餅幹已經被烤城了淺淺的黃色,上面還點綴著幾朵濃綠的蔥花。因為受熱,餅幹微微膨脹起一點,散發著獨有的蔥香。
“這個味兒可從沒在糕點行出現過。”老羅看著新奇,等餅幹涼了一些,伸手拿了一塊。
如果說宮廷酥是酥,那蘇打餅幹主打的就是一個脆了。
薄薄的餅幹輕輕一咬,就會“咔擦”一下從中間斷開。蔥香和鹹香都藏在這份脆裡,像兩個腼腆的小姑娘,隻有細細咀嚼,才能尋到他們的芳蹤,感受她們的魅力。
老羅本就不愛吃甜,又有糖尿病,難得碰到這麼合口味的東西。
一連吃了兩塊,他才停下手,指指託盤,“味道不錯。現在糕點行都是甜口的點心,鹹口的一個沒有,你這個拿出來,有些沒吃夠無糖月餅的肯定願意買。”
人都是要開發的,沒吃過鹹月餅、鹹粽子,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更偏好鹹口。
而月餅隻賣一個月,對於這些人來說,平時的確缺了點東西,來滿足他們不同的味蕾。
夏芍在這時候推出鹹口的餅幹,無疑比當初的無糖月餅更容易打開局面。而且相比椒鹽口味的月餅,這餅幹用料普通,工序也不復雜,價格可比月餅親民。
價格親民又能大批量生產的東西,就是適合他們糕點車間的東西。
老羅忍不住又捏起一塊,問夏芍:“你那紙包裡啥?”
“奶粉。”夏芍說,“不放也可以,但味道沒有放了好。”
“奶粉?”老羅沉吟,“這裡面成本最高的就是這個,不過用量不大的話,成本也能壓住。。”
說著又擰眉,“這個你準備放在哪個班?餅幹班已經有宮廷酥了。”
餅幹班做的餅幹樣式原本就很多,又添上一個宮廷酥,已經沒多少新產品的空間了。
蘇打餅幹給他們,不僅不是雪中送炭,可能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隻能算雞肋。
而槽子糕班和面包班一個主做蛋糕一個主做面包,突然要改學做餅幹,也不太合適。
這個夏芍早就想過,聞言輕聲問老羅:“讓我們機制餅幹班做,怎麼樣?”
“讓你們班做?”老羅一挑眉。
夏芍點頭,“我研究過了,機制餅幹班的烤爐都隻給底火,沒有上火,別的餅幹或許不行,蘇打餅幹卻沒有問題。它本來就薄,隻烤一面完全夠用。”
讓班裡那些叔叔阿姨大爺大媽爭當勞模,顯然不太現實。
那麼想創造漲工資的機會,就得對廠子有其他貢獻,開發新產品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過去年無糖月餅的銷量,夏芍對蘇打餅幹很有信心,隻擔心一件事,“就是我聽楊富貴同志說車間的模子都是專門定做,用玻璃一次性澆鑄成形的,這個能訂嗎?”
機制餅幹的模子不僅材料不同,也比其他班用的要大很多,壓完直接落到傳送帶上開始烤制。
因為省事,活就少,用的人也少,還多是年齡大的。
老羅背著手在車間裡走起來,“做倒是能做,不過要成本。”
這種模子成本肯定比找陳寄北做的要高很多,但比起原來那些大象、小熊、兔子之類的小動物,蘇打餅幹除了薄一點,在模子制作上的難度並沒有多高。
而且機器制作省人工,把模子上的成本均攤到節省的人工上,好像也不是不能一試……
老羅站定腳步,擰緊的眉頭終於松開,“你把尺寸給我,我親自去下這個單。”
上次車主任要豬油,就被打了回來,不親自去,他怕廠裡不給批。
過了兩天,老羅在路上叫住夏芍,“成了,不過還得過段時間才能做出來。”
這次倒是挺痛快,夏芍有些意外。
看到她的表情,老羅冷哼,“宮廷酥和無糖月餅可給廠裡提高了不少效益,誰會跟錢過不去?”
雖說廠領導也是給國家打工的,開的是死工資。但廠子效益好不好,也會影響他們個人的政治前途,像陸澤同,就因為工作能力突出被省裡看中,調去了省城。
既然要等,夏芍也不急,先趁著休班把家搬了。
她來東北時隻有兩個大包,結婚的時候添置了些衣服家具,搬走的時候卻足足拉了兩馬車。箱子、行李、鍋碗瓢盆、寫字桌還有陳寄北的工具,連人都多出來三個。
孫清挺著快四個月的肚子,幫他們一起搬的,“這地窖裡的東西怎麼辦?”
江城三月底才開始化凍,現在地上都是凍土,沒法開挖,新房那邊是沒有地窖的。
夏芍託了孫清幫自己暫時照看,“菜吃得差不多了,能拿的我都拿過去,主要就剩半桶酸菜。酸菜放在地窖裡不容易壞,夏天也能吃,我今年多做了一點。”
“行。”孫清滿口應下,又很是不舍,“你這就要搬走了。”
她不舍,夏芍又何嘗舍得?
不是所有住對面屋的鄰居都像孫清這麼好相處的,有些人甚至在廚房中間夾了板杖子,老死不相往來。何況要不是當初來找孫清做衣服,她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房子。
一個屋檐下住了快兩年,突然就要搬走,哪那麼容易適應。
隻是不搬也的確不方便,夏芍隻能笑道:“沒事,你多賺點錢,我家旁邊那三間還空著呢。”
孫清一聽笑了,“我哪有錢買那麼大的房子?有空我過去串門,你要是有時間,也可以帶著孩子回來看看。就是離得遠了點兒,不遠我天天去。”
新房和這邊其實不太遠,主要就是有了孩子,再想串門就沒那麼方便了。
陳寄北帶著夏芍騎自行車,夏母和孫清抱著孩子坐馬車,最後看了眼這個住了快兩年的房子,慢悠悠駛離。
到達新房的時候何二立已經把炕燒上了,見幾人到了,他立馬把門打開,和陳寄北一起往裡面抬家具。
做好的搖車已經吊在了夏芍和陳寄北那屋的棚頂,夏母和孫清把兩個崽放上去,一推,搖車立馬悠悠蕩起來。兩個崽崽顯然被晃得愣了下,接著小半夏眼睛就亮了。
夏芍站在外面逗了逗孩子,“以後可以在搖車上掛點色彩鮮豔的布條。”
等兩個崽過了三個月,不僅會盯著東西看,還會伸出爪爪想要抓。
有了這麼個搖車,其他人幹活方便多了,不需要特地分出一個人,專門盯著這兩個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