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想了想,“金字輩吧,不過大鵬沒用。我爸說時代不一樣了,給他起了個特別貼合時代的名字,叫愛國。還說以後再有孫子,就叫愛富、愛民、愛強。”
國富民強,可見夏父這思想有多根正苗紅。
“愛富?”這個名字聽得陳寄北皺眉,“怎麼像嫌貧愛富?”
“對啊,所以我嫂子到現在都沒敢生第二個。”
其實是大鵬兩歲就開始鬧飢荒,人都快餓死了,哪有多餘的精力生孩子。
夏芍小小開了個玩笑,問陳寄北,“你家呢?這一代是什麼字輩?”
“不知道。”陳寄北聲音淡淡的,“也不重要,我就沒用。”
夏芍想想也是,不過這年代的名字不是愛國愛強,就是建國建軍,再就是衛國衛民。女孩子也一水兒的英、芝、蓉、花,要麼就是梅,叫個敏、華都是少的。
她看看兩個崽,突然覺得叫雞刨豆腐跟老醋菠菜也挺好。
好歹夠特別,不至於上學後老師喊一聲王建國,下面刷刷站起來五六個……
夏芍問陳寄北:“要不你從古詩裡面起吧?寄北這個名字起得就挺好。”
陳寄北聞言,神色卻是一滯,半晌才低聲道:“這是我媽取的,小時候她這麼叫我。”
他媽取的?
可《夜雨寄北》是一首思念妻子的詩啊……
夏芍看看陳寄北的神色,到底什麼都沒說,“要不還是叫豆豆和菠菠吧,豆面菠菠組合。”
這兩個名字太敷衍,陳寄北一聽就皺起眉,“哪有女孩子叫菠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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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女孩子不能叫菠菠,男孩子就能叫豆豆了……
夏芍一時無語。
“吃飯了。”夏母開了門叫他們,“有事吃完飯再說。”
陳寄北把字典放到桌上,先幫夏母端飯,夏芍就順勢問夏母:“媽你說孩子起什麼名好?”
“我哪會起什麼名?”夏母笑,“要是讓我起,那就是看到什麼起什麼。當初我生你的時候,外面芍藥花開得可漂亮了,一開窗就能看到,我就給你起了名叫夏芍。”
陳寄北看向窗外,卻隻看到滿目白雪,“表哥家姑娘已經叫小雪了。”
“那就按季節來,不是快打春了嗎?小子可以叫小冬,姑娘叫小春。”
“陳、陳小春?”夏芍沒忍住嗆了下。
夏母和陳寄北都望過來,她又趕忙擺手,“沒事,我就是想到了王小春。”
她總不能說自己想起了某位港星,把自家閨女的小臉和對方做了個對比吧?
而且陳小冬,好像也有明星叫類似的名字,隻是同音不同字。
“總不能叫立春吧?和咱媽重名了。”陳寄北蹙眉幫她拍了拍,顯然都不太滿意。
夏母叫袁立春,人是立春前後生的,所以起了這麼個名字。
一家人為給孩子取名犯起了愁,另一邊,孫清對著滿桌熱菜熱飯,也很犯愁。
夏芍讓她誇,她也做好了無論好不好吃都閉眼吹的準備,但她實在找不到能下嘴誇的地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這菜糊得可真勻乎,特地炒都炒不成這個樣。”
姜百勝:“……”
見男人臉黑,她趕忙又補充道:“菜也切得好,大的特別大,小的特別小,有種雜亂的好看。”
姜百勝:“……”
姜百勝真想一摔筷子,讓她自己做去。
可想想她早上嘔吐時的辛苦,他又頓住了。何況看她那表情,也不像存心找茬。
姜百勝黑著臉,挑了幾塊沒那麼糊的給孫清,“實在不行,我去給你找鹹菜。”
“沒事。”孫清說,“你這雖然不是鹹菜,但跟鹹菜一樣夠味兒。”
想到夏芍的囑咐,又依葫蘆畫瓢添上一句:“下回要是能少放點鹽就更好了。”
姜百勝捏著筷子,真有點要忍不住了。
孫清也覺得怪怪的,她明明按小夏說的誇人了啊,怎麼好像反而把人氣著了?
實在找不出詞了,她幹脆實話實說:“其實不咋好吃,不過我做飯也不好吃,第一次做得比你還差。平時你都不嫌棄我,我有什麼好嫌棄你的?”
虛偽誇獎的十句,也比不過真心實意的一句。
姜百勝低頭吃了口菜,突然聲音含糊道:“這回不管生姑娘生小子,我都寫信說你生了兒子。”
孫清動作一頓,眼眶突然有些湿。
姜家人大老遠跑來逼著她過繼,想訓就訓,一點不留情面,說沒有氣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夏芍面前哭過,在孫母面前哭過,在姜百勝面前卻一滴眼淚都沒掉。
這口氣一直憋著,憋到現在,聽他說起這些,才終於有所松動。
而且她有壓力,他又何嘗沒有壓力。老家那邊早兩年就催著他過繼了,是他自己頂著,一次又一次回絕,除了這次家裡突然來人,知道都沒讓她知道過。
孫清垂下眼簾,聲音很輕,“好。”
可那一絲哽咽還是被姜百勝捕捉到了,姜百勝刷一下抬頭,“你咋了?有這麼難吃嗎?”
他不太會安慰人,孫清也不是那會撒嬌的,“沒事,我就是想起今年新泡的鹿鞭酒,才喝了一小半就不能喝了。對門小夏還在坐月子,也不能送給她,白瞎了我這麼好的東西。”
姜百勝:“……”
原主跟陳寄北都沒讀太多書,夏芍又是個理工女,最後也沒取出什麼有詩意的名字。
兩口子商量到晚上,決定兒子就叫承冬節,女兒則叫半夏。承接冬天,夏日半至,雖然一個“春”字都沒有提,隱喻的卻全是萬物復蘇生機勃勃的春天。
“希望他們永遠能和春天一樣充滿生機和朝氣。”夏芍摸摸兒子。
女兒早被陳寄北抱到自己枕邊了,小小睡成一團,半夏這個名字也是他取的。聞言他低“嗯”了聲,在被子裡摟住了夏芍,“睡吧,他倆半夜還要吃一遍奶。”
換尿布這種事,半夜陳寄北自己就做了,喂奶卻沒有辦法。
第二天,陳寄北拿著醫院開的出聲證明去落了戶口。
戶口拿回來,交到夏芍手上,夏芍一看就愣了,“夏承冬?”
陳寄北淡淡“嗯”了聲,“一個跟你姓,一個跟我姓。”
這可不是五六十年後,夫妻雙方都是獨生子女,兩邊協商好了一個跟爸姓,一個跟媽姓。程文華當初隻提出讓一個孩子跟她姓,李家都跟吃了多大虧似的。
而且別人都是兒子跟爸姓,女兒跟媽姓,陳寄北卻直接讓兒子姓了夏。。
夏芍拿著那幾張戶口紙,心情多少有些復雜。
陳寄北卻不覺得自己這舉動有多驚世駭俗,他自己名字都能改,讓兒子跟媽姓怎麼了?
把戶口放進小箱子裡,他從櫃子下拎出昨天那個包,“我出去一趟。”
昨天光顧著起名字了,夏芍都忘了這個包,見他抽出來,探頭看了眼。
沒想到裡面又是紙袋子,足足有七八袋,打開全是不同的糖果。
陳寄北摸了幾顆放在夏芍炕邊,找出其中兩樣包了,又拎上一條煙,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糖已經挪到了寫字桌上,夏芍隻拿了一顆紅色的,放在孩子眼前逗孩子。
不過東西她已經看過了,全是本地沒有的外地糖,邊逗邊問陳寄北:“你這是準備賣?”
糖果放到小嬰兒眼前,小嬰兒便會看一看,離遠了又看不到了。陳寄北側坐在炕邊,望著她蔥白指尖那一抹紅,“不算賣,這是幫別人帶的,我隻賺點介紹費。”
幫別人帶,隻收介紹費,跑腿費,也就是代購了。
真虧這男人想得出來,為了避開投機倒把,連代購都弄出來了。
手有些累,夏芍放下糖,笑著問:“找之前送梅幹菜那個銷售員幫你帶的?”
“不全是。”陳寄北接過她手裡的糖果,低頭接著逗。小嬰兒卻有些玩累了,小眼皮一沉,又一沉,沒兩下便徹底合上,微張著小嘴吐出均勻的呼吸。
陳寄北這才收回手,“單位有個年輕銷售員剛結婚,我抽空幫他打了套家具。”
一個幫著出主意,一個幫著打家具,這就是兩條人脈,難怪他能弄到這麼多外地糖。
陳寄北這個人從來都不是能說會道長袖善舞的類型,但看他辦事就會發現,他太會摸別人的腰筋了,總能敏銳地捕捉到別人最想要的,在人瞌睡的時候送枕頭。
看他給郭姐送煙就知道了,後面賣那兩條已經把前面送那一條賺回來了,郭姐還提起來就不住地誇他。哪怕他話很少,從認識到現在就沒和郭姐說上十句。
這種能敏銳捕捉到別人需求的人,也難怪他後來能抓住商機,成為首富。
夏芍問陳寄北:“你以後準備做這個?”
“再看。”陳寄北把那顆糖剝了,冷峻的側臉鼓起一個小包,“土產的銷售員全國跑,不用可惜了。賣人參掙得多,但不可能年年都能有這麼多人買。”
夏芍懂了,他這是想利用土產銷往全國的便利開創下第二產業,這次隻是試水。
那些銷售員雖然帶東西更方便,卻常年在外,更沒法這麼精準地找到銷路。如果雙方能達成合作,其實是一個共贏的局面,能多賺一點,誰又會和錢過不去。
如果他在書中就是這麼幹的,那也難怪剛改革開放,他就能拿出一大筆資金做生意了。
僅憑工資,想拿出那麼多錢可沒有可能。
沒想到這還沒完,見她懂了,陳寄北又道:“我想把旁邊那三間也買下來。”
“旁邊那三間?”夏芍愣了愣,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剛買的新房。
三間房不小了,足夠他們一家五口住。等他們家崽子能結婚搬出去,那還得等二十多年,畢竟那時候法定結婚年齡就改了,這麼早買房子完全沒有必要。
夏芍心裡一動,“你是想租出去?”
和她說話就是這一點好,有時候剛剛開了個頭,她就能懂你的意思,甚至舉一反三。不像其他女人甚至很多男人,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甚至覺得你是在瞎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