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也是這麼說的。她說我倆還年輕,以後可以再要。”
夏芍換好衣服出來,栓子還站在屋中間,滿臉是笑,沒因為何雲英生了個女兒就露出不快。
她笑著和對方道了句恭喜,栓子趕緊跟她說謝謝。
家裡媳婦兒剛生,他也沒進屋,報完喜就腳步匆匆走了。
孫清琢磨著什麼時候去看孩子,瞅眼夏芍的肚子,“你月份大了,就別去了。”
前兩天下了場大雪,路上全是白茫茫一片,夏芍平時上下班都不敢走大路,專門挑那沒多少人踩實的小路,聞言沒有拒絕,“行,你幫我把禮捎過去。”
孫清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姑娘也好啊,總比沒有強。”
這話夏芍沒法接,孫清也不想影響別人的心情,見她身後門敞著,“小陳回來了?”
“嗯,回來看看,還得走。”
“那你回去吧,不打擾你們兩口子團聚。”孫清擺擺手,回屋了。
本來就清醒了,這一折騰更沒法睡了,夏芍回去疊了被。
剛伸手陳寄北就接了過去,“你還沒吃飯吧?”
夏芍當然沒吃,要不是陳寄北突然回來,她上完廁所就回被窩睡回籠覺了。
陳寄北就又去拿了副碗筷,將另一個椅子搬過來並排放著,和她一起吃,“萬輝到部隊了?”
“到了。”夏芍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給自己剝水煮蛋,“上上個星期就收到信了,說是分到了高炮部隊。我還以為他身體素質不行,沒想到飢荒剛過去,他這還算好的。”
夏芍覺得夏萬輝身體素質不行,那是以現代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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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飢荒耽誤了三年,還能長到一米七五,夏萬輝這底子絕對不錯了。
“他還說等他發了津貼,就郵過來給咱媽。”夏芍好笑,“義務兵的津貼能有多少?又不是志願兵。我讓他努力提幹,當團級幹部,到了團級一個月工資一百多。”
這也就是說說,現在又沒什麼仗打,別說升團級了,提幹都是一道門檻。
兩口子吃完飯,夏母進來端碗,問陳寄北:“你這是出完差了,還是……”
“不是。”陳寄北跟她一起往外端,“我明天還得回去。”
夏母就提起了夏芍買那些人參,“小芍說你要用,你是不是得裝上,帶省城去?”
“嗯。”陳寄北拿了圍裙就刷碗,夏母趕他也不走,碗都刷完了,才回屋和夏芍提起人參。
“種植參隻買到三斤,又風幹了一個月,連三斤都不夠了。,不過價格很便宜。”
價格便宜,怎麼都有賺頭,這些參被夏芍統一裝到了個紙袋子裡。
剩下那些野山參就保存得比較仔細了,夏芍小心翼翼將根須舒展開,一顆參一個紙袋子,看著就高級了很多。陳寄北想了想,幹脆刻了幾個字戳在紙袋子上。
幾個字還是夏芍幫他寫的——“江城特產野山參”。
陳寄北甚至專門找了個小紙殼箱裝這些參,“自己用行,送禮也行。”
這麼一包裝,的確看著就很值錢,拿去送禮求人辦事,比什麼香煙罐頭都有面子。
這男人是懂銷售的,夏芍一點都不擔心他賣不出去,更不擔心他賣不上價。
見參都收拾好了,夏母也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人,她抱著肚子靠在了男人懷裡,“這參還收嗎?”
陳寄北從後面圈住她,又摸摸她肚子,聲音都放柔了,“看看賣得怎麼樣,賣得好就收。”
夏芍點點頭,她有預感,這參自己八成還得收幾顆。
當天下午何嬸兒也過來報了喜,還給夏芍送了幾顆喜蛋。
“知道栓子來過,他報是他報的,我報是我報的。我呀,現在就等著二立說媳婦兒,讓我抱孫子了。”
又拉著夏芍說起金美雲,“真是個好姑娘,這才過了一個月,立馬還了十塊錢回來。我看她那些錢都是毛票,不知道賣了多少東西攢的,蹲市場凍得小手通紅。”
金美雲除了曬得黑,長得其實不錯,而長得不錯的女人想要來錢,有很多捷徑。
小姑娘偏偏自立自強,自尊又自愛,如果不是被逼到塵埃裡,絕不可能把自己賣了。
“這樣也好,總比她為了還債嫁給二立強。”夏芍說。
何嬸兒點頭,“能不能走到一起,看他們自己的緣分,我不管。”
晚上雙人被邊終於放了兩個枕頭,貼著暖熱的胸膛,夏芍睡得很香。
半夜她腿再次抽筋,人都沒起來,剛悶哼一聲就有溫熱的大手幫她按揉,不知不覺便重新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陳寄北就走了,不到十天給夏芍打來電話,讓她再收幾顆參。
這回收的沒上回多,隻有六顆,聽陳寄北那意思,是有人跟他訂的。
陳寄北又回來了一趟,早上到,當天上午就走了,隻在家吃了個早飯。直到十二月底,元旦前夕,何雲英女兒滿月了,他才風塵僕僕,頂著漫天雪花回來。
進門什麼話都沒說,他從提包裡拿出一沓大團結,遞給了夏芍。
這次比上次還要厚,厚了太多。
夏芍捏了捏,問他:“這些有多少?”
“700。”陳寄北低聲,又從口袋裡摸出一些散票,也要遞給夏芍。
夏芍沒接,“你自己拿著。”夏母看到這麼多錢更是嚇了一跳,趕緊關好門,“哪來這麼多錢?”
“122是做桶的工錢,剩下全是賣參的,那顆大的賣了140。”陳寄北沒有隱瞞。
夏芍收參花了不到300,陳寄北拿回來的卻有接近600,還真是暴利。
夏母聽得心驚肉跳,“這……這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前些年轟轟烈烈地抓投機倒把,到處都在批判資本家,她是從那時候過來的,想想都害怕。
“沒問題,我就是幫別人代買,收點跑腿費。”陳寄北說得雲淡風輕。
可誰家跑腿費快趕上東西本身的價格了?
夏母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句:“你趕緊收起來。”拉開門朝外看了看,生怕被人聽到。
實在放不下心,她幹脆在廚房找了點活幹,準備幫兩人把門看死了。
夏芍見了忍俊,“咱媽就是膽子小,你這些參賣到省城,估計比他們當地賣的還便宜。”
“種植參賣得便宜。”陳寄北說,“野生的貴一點,他們那邊買不到。”說著頓了頓頓,壓低聲音,“我還給表哥留了兩顆,有些人是他和嫂子家裡給介紹的。”
“應該的。”夏芍點頭。
她不懷疑陳寄北會賣不出去,但陳寄北在省城人生地不熟,這麼短的時間賣這麼多,肯定有幫手。
隻是既然給了陸澤同兩顆,那他這些參就不隻是賺了一番了……
夏芍也覺得放在外面不放心,趕緊打開小箱子,把這700塊鎖了進去,“我手裡還有個六七十,馬上過完元旦開工資,還能有個四十多,攢一攢,應該夠買房子了。”
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我升班長了,我還沒跟你說吧?”
“這就是你說的喜事?”陳寄北略有錯愕,看神情又覺得理所當然。
夏芍一愣,才發現自己忘了的何止這一件。
都說一孕傻三年,她這肚子裡揣了倆,記性和反應能力真的不如以前了。
她有些無奈,“不是這個,上回忘了跟你說了。”講了講何二立跟金美雲的事。
“二立怎麼這麼慫?”陳寄北聽著皺眉。
說得好像他不慫一樣,當初他想親她一下,都得借口臉上有灰。
“不管怎麼說,好歹是邁出一步了。”夏芍說,“我看他倆有戲。”
陳寄北“嗯”一聲,又從提包裡拿出一條煙,“這個你拿去給郭姐。”
夏芍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條大前門。
這就難得了,大前門賣得貴,又是上海煙,江城市面上一直很少,商店經常斷貨。沒想到陳寄北一出手就是一整條,夏芍好奇,“你這是在省城買的?”
“在省城批發部批的,表哥幫我批的條子。”
“批的?”
夏芍眨眨眼,下一秒就見陳寄北把提包徹底拉開,從裡面又拿出一條、兩條……共九條煙。
全是大前門。
看來賣參掙得比她想象的更多啊,夏芍放低聲音,怕又嚇到夏母,“多少錢一條批的?”
陳寄北說了個數字,除了遞給夏芍那條,剩下的全裝回提包裡,連包帶煙放進了櫃子。
夏芍算了下,比江城這邊賣得便宜多了,關鍵是江城這邊大前門根本就見不到成條的。
她把煙收好,第二天元旦,用陳寄北找人捎回來的梅幹菜做了碗扣肉,吃得一本滿足。
次日早上去上班,郭姐一見陳寄北回來了,立即笑道:“人我可是全須全尾還給你了。”
陳寄北點頭和她道謝,將那條大前門遞給她。
郭姐一見就驚了,趕忙推辭,“這我可不能收,太貴了。”
“沒事,謝謝你照顧夏芍,幫我們買人參。。”陳寄北執意要給,“上回你不說黃哥到處找這個煙,也隻找到幾盒?我在省城看到,就買了幾條。”
這話還是郭姐跟夏芍說的,隻抱怨過一次,沒想到陳寄北在旁邊竟然聽了進去。
夏芍也沒想到,但還是跟著勸道:“你就拿著吧,那條子幫我們省的錢,可不止這一條煙。”
關系是關系,人情是人情,隻有人情到位了,關系才能長久。
兩口子都勸,郭姐又確實是在找這個,隻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三個人慢悠悠走到食品廠門口,陳寄北騎上車往土產公司去了,郭姐澤和夏芍挽著手一起去車間,“這馬上就是上班的點了,你們班怎麼還有好幾個人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