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好心性,這種好天賦,破格提個班長怎麼了?
老羅在心裡冷哼一聲,又平復了下情緒,才背著手,慢悠悠往家走。
其實一開始說要提一個班長上去,夏芍就沒覺得會輪到自己。
體制內最講究論資排輩,年輕人再有能力,也要先打磨幾年,磨聽話了,磨順手了,再提上來用。直到她穿越前那幾年,這種情況才有所轉變,開始大力提拔年輕幹部。
因為沒想過,所以不覺得失望,她也的確信不過韓富昌這個人。
此時夏芍正在和同事們說請客的事。
去年她轉正,就有人開玩笑說她今年能得勞動模範,結果她還真得了。牛亮記性好,立馬想起她說過得了勞動模範就請大家吃酥糖,一群人全圍在她身邊起哄。
“請,一定請。我說話算話,今天回去就買。”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起哄。
就連王哥都笑著道:“還是我去買吧,咱倆一人一半,明天你再把錢給我。”
因為抓到了偷元宵的小偷,為廠子避免了損失,今年他也評上了勞動模範。王哥進廠多年,進步獎拿過好幾次,但限於天賦和能力,這還是第一次當勞模。
夏芍知道他是照顧自己懷孕了,也沒拒絕這份好意,當場就掏了錢。
郭姐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嘖嘖,“小夏出手就是大方,今年我也能跟著蹭兩塊了。”
今年不用試烤爐,沒組臨時班,她和張淑真表現都一般。不過她本身就不是那種能拼的類型,去年得個進步獎就很滿足了,能這麼說,顯然沒往心裡去。
和同事們說了幾句,夏芍才跟夏母他們回去。
夏母抱著她發的搪瓷缸子和毛巾,嘴上不說,一路卻都在笑,滿臉的與有榮焉。回到家,還鄭重把東西擺在桌上,看了又看,就差上他三柱香,祭告一下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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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還會得勞動模範的。”夏芍看得好笑。
“那能一樣嗎?”夏母笑望著缸子和毛巾,“這可是你頭一回得的。”
大概好事兒總是喜歡扎堆,沒兩天,夏芍又收到夏萬輝的來信,說他即將入伍了。
“萬輝真要去當兵了?”夏母不識字,聽了隻覺得不真實。
夏芍就又幫她把信念了一遍,“是要當兵了,通知已經下來,下個月3號就出發去部隊。”
其實前些天夏芍就收到了軍方的來信,跟她落實夏萬輝的具體情況。這一步屬於政審,親屬還有所在大隊的書記都會收到類似信件,成分有問題的根本就沒法當兵。
一般到了政審這一步,就是體檢什麼都已經過了。夏芍怕夏母空歡喜一場,還是沒多說。
她如實寫了信回去,果然夏萬輝政審通過了,即將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
“萬輝要去當兵了。”夏母輕輕又喃了一句,語氣裡有欣慰,更有復雜。
原本被她護在羽翼下的一雙兒女都長大了,一個反過來護著她,一個即將高飛。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擺在桌上的搪瓷缸子和毛巾,“也不知道去當兵都要準備些什麼。”
“什麼都不用準備,部隊那邊全給發,連臉盆和毛巾都給發。”
夏芍覺得比起這些,夏萬輝可能更缺兩片衛生巾墊在鞋裡。這東西又柔軟又透氣,還吸汗,是居家旅行軍訓拉練的必備神器,可惜這年代沒有,連她都沒的用。
聽說部隊什麼都不缺,夏母放了心,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她為兒女操心慣了,突然什麼都不讓她準備,她很是不習慣。可畢竟離得遠,鞭長莫及,她的目光隻能落在女兒身上,“你怎麼又在吃東西?小心把孩子吃大了,將來不好生。”
“不能吃嗎?”夏芍還沒說話,陳寄北先護上了。
夏母算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女婿冷是冷,話也少,對女兒卻是真好。可就是看得太緊了,哪怕一句話不說,那眼神都讓她覺得自己多餘,總想找個地方避出去。
她隻能跟女婿解釋,“孩子不能吃太大,不然將來容易難產,她這肚子已經比正常大了。”
“已經比正常大了?”夏芍低頭看看肚子,不禁放下了手裡的蘋果。
她是第一次當媽媽,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可是我總覺得餓,不吃連覺都睡不著。”
說起這個夏母也皺眉,“看著確實比正常大,你這才五個來月,都趕上人家六個多月了。我有萬輝那時候世道不好,萬輝養得小,七個月了都沒你這肚子大。”
“找江大夫看看吧。”陳寄北立即皺起眉。
不知為什麼,夏芍突然想起那次去看大夫,他也是這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問自己為什麼一晚上踢了十九次被子。當時江大夫看他那眼神,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不過夏母這麼一說,她確實有點擔心。
畢竟這年代雖然有了剖宮產,醫療水平卻遠沒有她穿越前那麼發達。而且不隻夏母,第二天孫清那嫂子下來給孫清送東西,看到她也說她肚子有點大。
“雲英比你早有兩個多月,也沒比你這大多少,你……你最好還是控制著點。”
陳寄北都沒等休班,第二天就起早帶著夏芍去了江大夫家。
夏母不放心,跟著一起去的。路上碰到何嬸兒出來倒垃圾,一聽把垃圾筐往路邊一放,也跟著去了,“生孩子是大事,是得看看,這天兒江大夫應該在家。”
天冷了,不好上山採藥了,江大夫的確在家。
就是呼啦一下進來這麼多人,把光都遮住了,老大夫眯眯眼,“都誰要看?”
“我。”夏芍舉起手,被這架勢弄得也差點緊張了。
江大夫本來還想說就一個人看來這麼多人幹嘛,一看她旁邊的陳寄北,理解了。媳婦兒踢個被這小子都要問半天,會這麼緊張,他一點不覺得奇怪,真的。
老大夫拿過用牛毛廣做成的手枕,“先歇會兒,等脈穩了再看。”
夏芍坐在桌邊緩了會兒,等心跳平穩伸出手,老大夫寸關尺脈一搭,立即皺眉。
江大夫本來年齡就大,眉毛又長,是典型的長壽眉,這一皺,顯得十分凝重。
夏母膽子小,登時屏住了呼吸,陳寄北聲音也一沉,“怎麼了?”
老大夫沉吟半晌,才掀開滿是老褶的眼皮,“你小子挺厲害啊。”
陳寄北眸還沉著,顯然沒聽明白。夏母關心則亂,臉上也滿是焦急和擔憂。倒是何嬸兒跟江大夫相識多年,聞言松了口氣,“沒事,應該不是壞事。”
“是沒啥事,就是懷了個雙胞胎。”老大夫收回手。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好一會兒,夏母才率先反應過來,“你說啥?小芍懷的是雙胞胎?”
“雙胞胎,兩個孩子脈象都很強勁。”
那夏芍肚子會這麼大,又總覺得餓就可以理解了,兩個孩子要吃呢,能不餓嗎?
何嬸兒忍不住看了陳寄北一眼,笑著調侃:“是挺厲害的。”
陳寄北俊臉上卻沒有笑意,“不是說太大了不好生,兩個,好生嗎?”
老大夫就知道他得問這個,有些沒好氣,“隻要胎位正就沒問題,你別整天這麼緊張,嚇著你媳婦兒。不過雙胞胎都挺不到足月,她這預產期得提前。”
正常算,夏芍差不多是明年二月裡的月子。這麼一來,就得提前到一月份了。
“我還說尿片子肯定夠用,這一來來倆,哪還夠用啊?”從江大夫家出來,夏母那陣驚喜已經過去,又開始犯愁,“還有小被,也得再做一個,沒想到小芍懷的是雙胞胎。”
夏芍也沒想到。
當初她說回家就生,生雙胞胎,純粹是和陳寄北跑火車,誰能想到真懷了對雙胞胎。而且算算日子,搞不好還是陳寄北問她都十個月了,怎麼還不生那回有的。
夏芍捧著肚子,問陳寄北:“你說叫雞刨豆腐和老醋菠菜,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陳寄北一想到她這胎是雙生,就下意識想皺眉。記起老大夫說不能太緊張,容易嚇到媳婦兒,又努力舒展,“要不叫滷雞腿、滷雞翅、麻辣鴨頭、麻辣鴨脖?”
他聲線冷淡,表情也一本正經,夏芍隻覺得一陣秋風吹過,有點冷。
而且這也是她當初跑火車的內容,他記性怎麼這麼好!
隻有夏母一臉不明所以,“什麼雞刨豆腐?滷雞腿?”
“沒事,你女婿說他想吃滷雞腿,咱們晚上吃滷味吧”。夏芍張嘴就瞎掰。
“我看是你自己想吧。”夏母嗔她,想想她這肚子裡裝著倆,的確不能餓著,又憐愛地摸摸她的頭,“算了,我一會兒去小市場看看,有雞就給你買一隻。”
做滷味,夏母還是跟夏芍學的,不過手藝很是不錯。
中午夏芍下班,家裡果然飄起了滷味的香味。孫清端著盆,已經等著分滷水了,見到她還仔細看了看她的肚子,“你們家小陳這炕真不是白塌的,一來就是倆……”
話都沒說完,夏芍一個箭步衝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還好鍋裡咕嘟咕嘟冒著泡,夏母並沒怎麼聽清,夏芍回頭看了眼,這才松手。
孫清也想起了夏母的性子,就勢轉移了話題,“我那還有碎布頭,都給你,再拼個被面用不了的用。就是被單和棉花你得另外買,你那還有棉花票嗎?”
“有,之前給我媽做棉衣,我多換了點。”
“有就好。”孫清說完,突然又沒話了,望著夏芍的肚子滿是羨慕。
何雲英有了,夏芍有了,李來娣甚至孩子都生了,她還是沒有動靜。
夏芍隻能問起她的生意,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提起生意,孫清勉強打起了精神,“這個月肯定比上個月多,這才二十一號,就有三十多單了。”
晚上熄了燈,夏芍忍不住和陳寄北說起此事,“孫姐和姜哥身體都沒問題,怎麼就沒孩子?”
這個陳寄北哪知道,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夏芍肚子上,半晌無言。
“怎麼了?”夏芍覺得他有點沉默。
陳寄北動作頓了下,“沒事,我在想平時踢我的是雞刨豆腐,還是老醋菠菜。”
夏芍:“……”
夏芍認真想了想,“也可能他們隻是在裡面打架,不是在踢你。”
陳寄北:“……”
既然是雙胞胎,之前做的準備就不夠了,第二天夏母就開始跑新被。陳寄北則利用中午時間出去了一趟,晚上吃完飯,又出去了一趟,快睡覺了才一身寒氣回來。
“你回來了?”夏芍已經鑽進了被窩,隻是燈還幫他留著。
陳寄北身上涼,沒敢靠近她,先把外套脫了掛在衣架上,“咱媽睡了沒?”
“剛躺下,今天絮了一天被,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