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外乎身體有毛病,或是作風不檢點。
陸則同沉聲打斷她,“沒影的事兒,你少壞人家姑娘名聲。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寄北的事你少管。明天送彩禮你也別去了,省的說話不中聽,給人添堵。”
“小娟那邊我都說好了,你讓我怎麼解釋?”劉鐵萍臉色很難看。
“你今天怎麼跟小夏解釋的,就怎麼跟她解釋。”
陸則同見她眼珠在眼皮下亂轉,沉聲又道:“前幾年大軍結婚,借了五百,上個月他媳婦兒生孩子,又借了兩百。要是寄北這事還出岔子,我就去問問大軍什麼時候還錢。”
劉鐵萍臉色一青,不說話了。
陸澤同這才擰眉抽了口煙,“這事兒咱們家做得不地道,小夏那邊,還得多給一點彩禮。”
第8章 彩禮
陸澤同特地請了半天假來下聘,穿得也很正式,一身齊整的毛料中山裝。
李常順上班去了,倒是李來娣賴著留了下來。
哪有沒結婚的大姑娘摻和這些的?
田翠芬瞪她好幾眼,她都裝沒看見。田翠芬又不能當著外人打孩子,隻好等人走了再收拾她。
其實今天陸家人能來,李來娣還挺失望的。
她媽說過一嘴,陸廠長那個媳婦兒絕對不好惹。她結婚十幾年沒生孩子,就整天懷疑陸廠長在外面有人,弄得陸廠長都不敢跟廠裡女同志說話,生怕給人帶來麻煩。
這麼難纏的人,能就這麼算了?
說不定隻會意思意思給個十塊二十塊,到時候夏芍可就丟大人了。
Advertisement
沒想到陸澤同一出手就是一小沓大團結,粗略一看,少說也得有個二三十張。
這可是二三百塊啊,老家二三十塊就能說個媳婦兒了。
不對,這裡是江城,又不是老家。當初她哥結婚,不也湊了二百塊錢彩禮,家裡勒著褲腰帶過了半年才還上。
說不定陸家給的就是個面子錢,除了彩禮就什麼都不給了。有的人家缺德,還會讓媳婦兒結婚的時候把彩禮裝包袱裡帶回婆家,純粹是走個過場。
結果陸澤同給完三百塊彩禮,又問夏芍:“昨天的事情實在對不起,彩禮之外,我準備給你和寄北再添個大件,你看縫纫機怎麼樣?”
李來娣沒法淡定了。
這年頭少有成衣賣,大家都是買布自己做。誰要是結婚時能有個縫纫機,夠吹一輩子了。
夏芍根本沒開口,陸家竟然主動要給她買!
李來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夏芍卻問:“能不能換成小座鍾?方便看時間。”
她根本就不會用,買縫纫機幹嘛?擺著當小桌子嗎?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田翠芬虛假宣傳做得太成功,陸澤同竟然以為她這是在給自己省錢。
畢竟一個縫纫機少說要一百多,稍微好一點的,都能換三四個小座鍾了。
“你要是不想要縫纫機,就換小座鍾。”陸澤同說,“再買輛自行車,你們上班也方便。”
一臺小座鍾一輛自行車,加起來都比縫纫機貴了。
誰知這還沒完,陸澤同想了想,又道:“小夏家裡不是本地的,箱子什麼就不用陪送了。我去家具廠給你們訂一對,再打兩把椅子,添個吃飯的炕桌。”
不僅出手大方,還面面俱到。
這回別說李來娣,田翠芬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了,畢竟這原來是介紹給他們家來娣的。
不過想想自己打聽來那些消息,她又平衡了。
眼見陸澤同又提到了行李,夏芍不好意思道:“行李不用,李大爺李大娘說他們包了。”
李來娣完全沒想到夏芍會來這一手,,“我爸我媽什麼時候說……”
田翠芬也沒想到,可眼看著就要把夏芍甩出去了,她隻能咬牙踩了閨女一腳。
夏芍看見了全當沒看見,“昨天人走後說的,你忘了?”
反正她是不會便宜李家人,什麼東西都讓陸家來出。
果然田翠芬沒敢說他們不給,怕夏芍又提什麼要求,她趕忙拿下陽歷牌,讓陸澤同挑日子。
陸澤同翻了翻,定了下周二的黃道吉日。宜結婚、搬家,又還有五六天時間可以準備,等陳寄北父母從關裡趕來。
一切商量妥當,陳寄北從兜裡拿出一卷紙票遞給了夏芍。
“這是?”
“布票,你拿去做兩身衣服。”
前幾年資源短缺,最少的時候每人每年才能分到一尺布,也就夠做個褲衩。今年雖然好一點了,可大多數人手裡都沒票,一口氣換這麼多,絕對不容易。
誰也沒想到陳寄北不聲不響,態度冷漠,一開口就是給夏芍送東西。
夏芍倒是很快明白過來,因為陳寄北緊接著又道:“我已經去單位開了介紹信,想早點把證領了。”像是怕夜長夢多,他那表嫂再整出什麼幺蛾子。
“你小子急什麼?媳婦兒又不能跑了。”陸澤同顯然想到了其他地方,好笑。
田翠芬也勉強地跟著笑,“年輕人性子急點正常,合該他們有緣。”
事情定下來了,陸澤同也放心了,“這事兒你跟小夏商量去,我這個做哥的不多管闲事。”
面對調侃,陳寄北依舊是那副冷淡神色,不見窘迫。夏芍低著頭沒說話,心裡比他還坦然。
送走兩波人,田翠芬沉著臉回去了,李來娣卻立在門外有些出神。
“來娣你想啥呢?”
對門老王婆差點撞到他,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向了胡同口,“剛才那姑娘是你家親戚?”
這人最愛講人八卦,東加長西家短沒有她不知道的。李來娣怕她瞎說,應了。
老王婆就又往胡同口看了一眼,口中嘖嘖,“長得可真俊,花骨朵兒似的,有對象了沒有?”
李來娣最討厭聽人誇夏芍,語氣瞬間不好,“她有對象了。”
“你是說那個挺高的小伙子?倒是和你那親戚般配。看他總來,我還以為是介紹給你的。”
老王婆神色惋惜買菜去了,她家也有兒子沒結婚,本來還想打聽打聽那漂亮姑娘來著。
李來娣卻隻聽到了那句“我還以為是介紹給你的”,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大步往回走。
“陸廠長媳婦兒就這麼算了?”
田翠芬還在氣惱又被夏芍擺了一道,被她問得沒好氣,“什麼就這麼算了?”
“她不是看不上夏芍嗎?就這麼算了?”
按理說李來娣比夏芍小四歲,玩都玩不到一起去,更別提有矛盾了。可架不住她家重男輕女,姑娘一個比一個不值錢,到她已經是第四個了,夏芍家卻隻有夏芍一個,小時候過年,夏芍有新衣服穿,她身上永遠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
夏芍拿漂亮的彩色毛線綁頭發,她用的是最便宜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皮筋……
就連夏芍大哥夏萬光都說,一個賠錢貨穿那麼好幹嗎,她這心裡怎麼可能平衡?
所以她偷偷欺負夏芍,搶夏芍東西。
結果夏芍愣是一聲不敢吭,偶爾被欺負狠了,她哥哄兩句就好了。這種窩囊貨不欺負她欺負誰,反正夏芍不敢告狀,李常順和田翠芬就算知道了也不管她。
可就這麼個窩囊廢,竟然找了這麼好的人家!
長得好,有在大廠當領導的親戚,還舍得在夏芍身上花錢,隻想早點把夏芍娶回家……
“夏芍除了有張臉,哪一點比我強了?這種好親事憑什麼輪到她!”
這下田翠芬聽明白了,刷一下轉過頭,抬手就揪住了李來娣的耳朵,“我最近給你點臉了是吧?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啥不把人介紹給你?昨天你就老盯著人家看,打量我不知道!”
李來娣本來就疼,一聽這話,眼眶瞬間紅了,“我哪有!”
田翠芬才不聽她狡辯,拽著她的耳朵往裡走,“沒有你眼紅啥?我和你爹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這點東西就把你看動心了,我咋生了你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田翠芬發現這個閨女除了長相,哪一點都不隨她,尤其是腦子。
當初父母給她訂的可不是李家,是她覺得莊稼漢沒前途,自己搭上了在櫃上學徒的李常順。
事實上要不是沒找到機會,她更想搭上個掌櫃或者東家,做小也行。那年代在外做買賣的,哪個不是家裡一房外面一房?隻要不碰頭,做大做小有什麼區別?
她十四五歲就知道為自己打算,這個閨女眼瞅著十八了,還隻知道看臉!
田翠芬一把將李來娣甩到炕上,“你以為他真是個好的,我能不介紹給你?那就是個街溜子,吃喝嫖賭什麼都幹,他爹媽管不了了,這才把他踹到了這裡。”
“街溜子?”李來娣瞪大眼,耳朵都忘了捂。
田翠芬幹脆說得在明白一點,“他在老家連七個工分都掙不上,還到處惹事,他媽三天兩頭就要給人道歉。他來了這也沒消停,上個月還把人胳膊打折了,掉了一級工資。不然你以為陸廠長幹嘛急著把他甩出去?夏芍跟了他,苦日子在後頭呢。”
苦日子在後頭的夏芍一點沒有要步入婚姻墳墓的自覺,“我領證,你不會也要跟著去吧?”
反正合作意向已經達成,對方籤約費都給了,早籤約晚籤約,夏芍並不是很在意。
隻不過這年頭領結婚證需要介紹信,她的介紹信留在招待所,兩人隻能約在了下午。因為婚姻登記處有些遠,步行少說要四五十分鍾,陳寄北還借了輛自行車。
夏萬輝早穿好了外套,聞言故意做出個兇狠的表情,“萬一他欺負你怎麼辦?”
夏芍都叫他逗笑了,“沒事他欺負我幹嘛?再說他就一輛自行車,也帶不了兩個人。”
這個夏萬輝早就想過了,“沒事,我可以坐車前槓。”
夏萬輝雖然才十七,近兩年又多少影響了些發育,可底子在那,少說也得有一米七幾。
這麼大一坨坐車前槓讓人用胳膊圈著……
那畫面太美,夏芍不敢看,趕緊一推他腦門,“你就老實待著吧。”走了。
樓下陳寄北早已等在了那裡,穿的還是上午那一身,眉目英俊,臉卻是冷的。老式二八自行車那麼高,他坐在上面,長腿依舊能輕松著地。
“東西帶好了?”他問夏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