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翠芬沒有否認,“有是有,不過已經送回老家,給他媽帶了,這個你可以放心。”
夏芍才不放心,“要是等我和他結了婚,他媽把孩子送過來,我還能給撵出去?”
田翠芬覺得她就是在找茬,“怎麼可能把孩子送過來?這事都說好了。”
不能才怪,這種事夏芍又不是沒聽說過。
前世她奶奶家有個鄰居就是這樣,結婚前說得好好的,倆孩子在老家由公公婆婆幫著帶,不用她養。她這邊剛結婚生了孩子,老家那邊就把孩子送過來了。
老太太前一窩後一窩,丈夫又不是個好脾氣的,受了一輩子的氣,到老也沒消停。
這種行為跟騙婚有什麼區別?對方直說要帶孩子,夏芍可能都不會那麼反感。
“還是換個人吧。就算他沒準備把孩子接回來,能把年幼的孩子丟給老人,也沒什麼責任心。”
夏芍一口回絕,田翠芬怎麼勸都沒用,隻能黑著臉走了。
回去李常順隻從鏡片下瞥她一眼,就知道了結果,“沒辦成?”
“她嫌人家結過婚,有孩子。”田翠芬一屁股坐在炕上,沒好氣道。
李來娣正在屋裡掃地,聞言冷笑了一聲,“就她還挑東撿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這回沒人說她,李常順和田翠芬也覺得夏芍不識抬舉。
結過婚有孩子怎麼了?人家好歹也是有正式工作的城裡人,不比鄉下莊稼漢強多了?
田翠芬問自家老伴:“她這麼能挑,讓我怎麼找?總不能這麼拖著吧?招待所也挺貴的。”
“你就不會給她找個外面光的?”李常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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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翠芬一下子又來了精神,“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反正他們是外地來的,又打聽不著。”
不過外面光,要光到讓夏芍挑不出毛病,也不是那麼好找。
又過了一天多,田翠芬才重新上門。
“這回絕對沒結婚,是個大小伙子。人今年二十一,比你還小一歲。”
田翠芬進門先強調,然後才說其他條件,“工作呢,在食品廠。不過剛從學徒工升上來,工資還不到四十。歲數大的你不要,他這個年紀,開這些已經不少了。”
不輕不重刺了夏芍一句,她繼續道:“他家裡人口也簡單,爹媽兄弟都在關裡老家,隻一個表哥在這街面上,是抗/美/援/朝退下來的老兵,在機械廠當廠長。”
這年頭單位一把手都是書記,廠長算二把手,也是不小的領導了。
這還是有人介紹給他們家來娣的,她找人打聽了下,覺得不妥,就給推了。夏芍這邊她一時半會兒實在找不出人選,這才想起來,趕緊去問了下,好在對方還沒結婚。
“寶生就在機械廠工作,這人我見過一次,長得絕對沒話說。”
結沒結婚有沒有孩子,工資多少,這都是沒法說謊的,剩下的就不能聽田翠芬怎麼說了。
夏芍終於點頭,“您覺得好,那就見見吧。”
上輩子父母離異,夏芍是跟著奶奶長大的。
奶奶在她大三那年就過世了,沒來得及催婚,父母沒闲心也沒那個底氣催。因此兩輩子加起來,夏芍還是頭一次相親,出門的時候總覺得不太真實。
相親地點定在了男方的表哥家,鄰近街裡的兩間大瓦房。
進門先是廚房,左手邊一間正屋,足有二十多平方,南北通透窗明幾淨。廚房裡面挨著大地鍋還夾出了一間小屋,也有七八平,看著像是男方平常在住,見面卻是在左邊的正屋。
出來應門的是男方的表嫂,四十左右的年紀,長臉,相貌普通。
進門她一言不發,先把夏芍從上打量到下,才不冷不熱朝裡面喊:“老陸,人來了。”
男方的表哥倒是個笑臉人,熱情地把幾人迎進去,夏芍卻在門口愣了一下。
靠窗的椅子上,一個身著工裝的年輕男人捏著刻刀,正低頭刻著什麼。他手指修長有力,運刀時眼簾微微垂著,側臉英俊,看著竟然有幾分眼熟。
這不是那天的抽煙二人組裡,能為國做花瓶那個嗎?
對方聞聲冷冷淡淡瞥來,眼神微頓,顯然也認出了她。
話說當時她除了誇對方好看,還說了什麼來著?
夏芍剛想到這個問題,就見對方黑眸微抬,落在了她頭頂上……
第5章 乖巧溫順夏小芍
生活要想過得去,頭上哪能沒點綠。
這可真是,早知道會讓未來的相親對象聽到,夏芍一定……
算了聽到就聽到吧,在地上摳出個大平層也沒法倒回去。
夏芍眉目一斂,好似什麼都沒看見,跟著田翠芬進了門。倒是夏萬輝有點臉盲,壓根沒看 出對方眼熟,一進門就本著把好關的原則,雙目囧囧盯著人瞧。
他是自己跟過來的,好像一錯眼,田翠芬就把他姐賣了。
陸廠長看著比妻子年輕一些,長得高大挺拔,表兄弟倆五官有三四分相像。
他笑著招呼幾人落座,“小夏是吧?跟我們寄北站一起,倒真是男才女貌。”
“可不是。”田翠芬也笑。
夏芍別的不說,長得是真好。五官是北方大妞少有的精致細膩,睫毛又長又翹,眼睛看人的時候總似有話要說,皮膚又白。來之前她還想給人抹點粉打扮打扮,愣是沒找到地方下手。
要不是長得好,她也不敢介紹給這樣的人家,對方好歹是自家兒子的領導。
“要說小芍,那可不隻是長得好,性子也好。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溫順,也會過日子,這樣好的姑娘留在鄉下實在可惜,我這才想著給她在江城介紹個對象。”
田翠芬為了甩出這個燙手山芋,可謂是不遺餘力。
不知是不是錯覺,夏芍總覺得在說到性子好乖巧的時候,對面窗邊的人看了自己一眼。
“性子好好。寄北年紀小,還不夠沉穩,適合找個性子好的。”
單看長相,夏芍絕對又軟又乖,陸廠長顯然對這個虛假宣傳很是滿意。
田翠芬聽了,又忍不住誇口:“這您就放心吧,小芍從小就幫家裡帶弟弟,絕對會照顧人。這要不是親戚,我哪舍得她嫁給別人,早介紹給我們寶生了。”
然後夏芍就發現對面的人又看了自己一眼。
這回她瞧得真真的,對方甚至挑了一下眉,一副冷眼看戲的樣子。
夏芍覺得田翠芬就算把她說成受盡虐待還任勞任怨的苦情劇女主,恐怕也沒什麼用。她到底性子好不好,溫順不溫順,別人不知道,被她當面誇過好看的還能不知道?
“這是她弟弟吧?他也要留在江城?”
陸表嫂就翹著二郎腿在炕邊嗑瓜子,似是實在聽不下去田翠芬自誇,突然問。
她話裡有些輕鄙,生怕夏萬輝會佔他們家便宜似的。
陸廠長皺了下眉,正要說什麼,夏萬輝已經詫異道:“我又不嫁人,留在江城幹嘛?等我姐結婚了我就回關裡,我媽性子軟,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他是說實話,可聽在別人耳裡,怎麼聽怎麼像在反懟陸表嫂。
陸表嫂一張長臉當時就拉得更長了,正待開口,陸廠長拉開抽屜從裡面拿了包煙,“家裡沒洋火了,寄北你去買一包,順便帶小夏逛逛。”
這就是給兩人制造獨處的機會了,陳寄北沒說什麼,起身把工具送回了房間。
事實上從夏芍進門起他就沒主動說過話,態度疏離,好像不是在給自己相親。夏芍覺得他可能不大情願,又知道自己和田翠芬宣傳得嚴重不符,這親八成是相不成了。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胡同裡很多人家都吃完了飯,也有吃得晚的,在抓自家亂竄的熊孩子。
夏芍跟在陳寄北身後,剛出大門,就被人撞了一下。
她趕緊扶了下門,才站穩,又差點被追在後面的熊孩子家長撞到。
那家長三步並作兩步,抓住自家娃照著屁股就是“啪啪”兩下,“叫你吃飯沒聽見啊?還跑!”
熊孩子皮慣了,顯然沒被打疼,還回頭朝夏芍坐鬼臉。
女人這才注意到夏芍和陳寄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喲,寄北這是處對象了?”
一手抓著麻花一樣扭來扭去的熊孩子,眼神大喇喇在兩人之間打轉。
“小孩子不知道道歉,你也不知道?”陳寄北沉眉掃了她一眼。
那家長臉上立時一僵。
面上實在掛不住,沒等兩人走遠他就掐著腰冷哼一聲,“什麼人啊?好心跟他說句話,他還甩上臉子了。不就是有個表哥當廠長嗎?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隔壁嬸子聽到,也朝兩人背影看了一眼,“陸廠長又給他找對象了?”
“誰知道哪個山溝裡爬出來的。”女人不屑道:“但凡找人打聽打聽,誰會把閨女嫁給他?”
那家長聲音不小,像是故意說給兩個人聽的。夏芍皺了下眉,望向身邊的男人。
陳寄北始終淡冷著一張臉,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敲著煙盒的底部拿煙。
煙都咬在唇邊了,他看一眼夏芍,又帶著些不耐塞了回去。
“你跟她真是親戚?”陳寄北指尖揉著煙盒,像是隨口一問,眼神卻挑了下夏芍頭頂。
夏芍反應了下,才明白對方說的是田翠芬。
這可比戳穿她既不乖巧也不溫順更直中要害……
夏芍不知道對方到底猜出了多少,正想敷衍過去,男人淡著聲音又道:“他們給你戴綠帽子,你就這麼算了?”
這回沒再看她,夏芍卻聽出了一絲輕嘲。
被綠的是她,又不是他,他這麼激動幹嘛?
夏芍有些無語,“戴都戴了,反正我也不能回老家,還不如廢物利用,跟他們要點補償。”
“你不能回老家?”男人神色似有一頓。
夏芍沒有否認。
她發現這人腦子是真好使,不然也不會通過上次的隻言片語和這次的相親,就猜出了大概。可脾氣也是真尖銳,什麼都要刨根問底,說話也不知道委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