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帶隊,半下午時候,這位研二師兄就被自己不知道扔在角落裡多久的過期飲料送進了醫院急診:急性腸胃炎。
就“誰來做劉師兄的替死鬼”這個話題,無人中心的學生群裡進行了一番激烈的互相推鍋的鬥爭。
眼見重任就要落上肩頭,昨天臨時編程比賽倒數第二的師兄苦哈哈地在群裡發了一條:“我覺得順序推鍋太沒新意了,不符合咱們無人中心的傳統。既然倒數第一犧牲了,不如就讓第一上吧?”
“哈哈哈你少做夢了!”
“昨天光顧著趕進度了,第一是誰來著?”
“江肆唄。”
“嚯,那更沒戲了,老方你還是自己認命地上吧。”
“……”
就在群裡毫不留情地嘲笑倒二師兄時,最新消息裡刷出來一條。
【江肆】:行啊,我上。
“?”
“??”
“?????”
群裡迅速地被一大片鋪天蓋地的問號刷了屏。
江肆懶得再看,收起手機抬眼一掃室內:“晚上籃球賽你們去吧,我有事。”
“啊?為什麼不去了?”桌首的元浩先奓毛了,“你不去我們怎麼跟外聯部打??”
Advertisement
“相信自己。”江肆敷衍地拍拍他肩,起身。
“不是,你到底要去幹嘛啊?”
“做苦力。”
“??”元浩聽得莫名其妙的,顧不上就趕緊起來追過去,“你不打我也不打了,我一個人可帶不動他們,去了隻有丟人的份。”
“……”
江肆未置可否,出了校會辦公室繞進樓梯間,他一邊下樓,一邊摁著手機似乎在跟人交流什麼信息。
跟在旁邊的元浩狐疑地盯著他,隻覺得這人此刻如常的散漫勁兒裡又多出了點什麼不一樣的情緒。
跟出樓後又走了一段,元浩忍不住問:“快別賣關子了,你這準備去哪?”
“A區操場看臺。”
“操場?去那兒幹什麼?”
“今晚的無人中心參觀集合點,我過去給本科生帶隊。”
“?”
元浩像被什麼絆了一下似的,在原地僵著停了好一會,才回神地跟上去。
越臨近操場,他表情越古怪。
終於在邁進操場門後,元浩遲疑著開口:“肆哥,你有沒有考慮,最近再談個女朋友?”
江肆眼都沒抬,松懶地笑了聲:“我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以前你自己說的,談戀愛擋桃花。”
“現在有實驗樓,更擋桃花。”
“可我覺著你現在需要擋的不是桃花,”元浩鄭重其事,“是桃花劫。”
“……”
江肆停頓了下,一兩秒後他撩起眼,似笑非笑的:“你說宋栀子?”
元浩太陽穴一跳:“宋晚栀。”
“宋栀子。”
“…你還想否認是桃花劫啊?別說取外號了,你對哪一任女朋友這麼上趕著過?”
“什麼女朋友,我配麼,”江肆輕嗤,繼續往前走,“小朋友而已。”
“……你聽聽你那用詞,還小朋友,呸!你是不是沒見你周五那天晚上跟她說話時候是什麼眼神什麼語氣?咱倆認識十幾年了,我就沒見你跟誰那麼騷過。”
江肆也不惱,反而笑了,他插著兜懶洋洋往不遠處的看臺走去:“她又不喜歡我,逗一逗怎麼了?”
“她不喜歡你管用嗎?你那天可是自己說你不但想主動甚至想——”
“是錯覺。”江肆不緊不慢地打斷,“她對我沒那麼大影響力。”
“…你確定?”
江肆一停,側身輕嘲:“學自控的,連這點自控力都沒有那怎麼行?”
話間,兩人走至看臺下。
夕陽將落,一海餘暉鋪滿操場,晚風裡長影如畫。
江肆插著兜抬頭,眸子很輕易就捉到了看臺中段那級臺階上的女孩的身影。
晚風拂起她的長裙,雪白纖細的腳踝被吻上一層淡金。
“宋栀……”
江肆消了音,笑也停住。
幾秒之後,漆黑眸子深處的情緒驀然翻覆。
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終於解開了他記憶最深處的畫卷。
在安喬中學的操場。
那天夕陽燦金,晚霞迤逦,高牆下記不清長相的女朋友突然湊上前,而白色長裙的女孩就坐在他們身後的迤逦餘暉裡,安靜地看著書。
光染上她腳踝。
他被晃了眼睛,於是失了神,第一次沒能躲過一個吻。
“江肆?江肆?肆爺??”
元浩的手在眼前礙事地晃了晃。
江肆眼神沒挪,隨手拍開,聲音沒來由地啞了:“別擋…光。”
“不是,你這好端端的突然發什麼呆?”元浩順著他目光一回頭,就看見了看臺上捧著書的女孩。
女孩也看見他們了。
她遲疑了下,才彎腰拿起腿邊的書包,輕扯起裙擺,慢慢挪下臺階。光被繡進她裙尾,跟著白鞋起落,輕輕搖曳。
女孩朝這邊走過來,走得很慢。
江肆一眼不眨,盯著那道單薄的身影向他走來。
“原來不是錯覺。”
原來他真見過她。
某種晦深的情緒,徹底燙穿了江肆眼底的漆黑。
銀河落了嗎(見到她就犯煙癮...)
第21章
操場看臺下, 宋晚栀慢慢走向江肆兩人。背包帶被她無意識地輕攏著,而那人存在感極強的視線盯得她很不自在。
她不知道江肆為什麼要這樣看她,隻知道和之前都不一樣, 就好像……
最後兩三米。
江肆的眼神忽地一輕, 那雙黑眸裡情緒變得漫不經心, 他插著兜側過身:“你說得對。”
對上的元浩不解:“啊?我說什麼了?”
“我是該找個女朋友了。”
元浩:“??”
在話末停住的宋晚栀呼吸一滯。
她僵澀地抬眼,看向那人沒看她的清俊凌厲的側顏。
元浩聽得一頭霧水:“你又改主意了?剛剛不還說你們自控系怎麼可能不自——”
他話聲止住。
一兩秒後, 元浩表情扭曲地扭過頭, 看向停在江肆身前兩米外的女孩。
回神的女孩惶然避開他目光, 低頭去翻手裡的背包。
元浩沒顧得上仔細觀察宋晚栀的模樣,不然他就會發現她此刻臉色比以往都蒼白,唇也無意識地咬著,翻找背包的動作輕卻慌亂。
“就看了一眼就把自己的話吃了?”元浩把字音從牙縫裡往外擠,恨鐵不成鋼地轉回來瞪江肆, “你行不行啊江大主席?”
江肆低下頭笑:“不行,”他在笑裡眼神微晦地抵了抵上顎,“要出大問題了。”
“……”
元浩聽得莫名心驚。
偏偏這個時候。
一點淺澀的苦茶香纏上晚風,熨進江肆的呼吸裡。他克制著沒有旁落的餘光裡, 女孩白皙纖細的手腕遞過來, 一支黑金色鋼筆躺在她單薄素淨的掌心。
“江肆, ”女孩的聲線有一點輕顫,卻決然,“還你的筆。”
“……”
江肆眼睑輕跳了下。
他慢慢側過頭去, 視線克制又放肆地勾過她輕繃著抬起來的下颌,近處看更白得細膩, 像會纏吻指腹的羊脂玉。
“不是說不要了麼。”江肆嘴角勾著輕薄笑意。
“我室友說,這支筆很貴。”宋晚栀低攥著另一隻手, 在身側繃得微慄。
“那就扔了,”江肆不在意地朝旁邊抬了下下颌,“垃圾桶就在那邊,才幾步路。”
“——”
宋晚栀低著頭不肯看他的眼眸終於抬起,像難過一樣的茶色。
江肆任她看著。
宋晚栀抵不住他那樣的目光。
像玩弄又漫不經心,而更深處蟄伏著讓人不敢窺探的漆黑。
她低下頭,咬著唇瓣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他手腕——或許是沒料到,也或者沒設防,江肆插兜的手就被她從口袋裡拉了出來。
涼冰冰的鋼筆往他手裡一放。
“你自己扔。”女孩低著頭說完,轉身。
江肆想都沒想,反手拽住了女孩纖細的手腕,還變本加厲地把人往身前一扯。
宋晚栀被他拉得踉跄,下意識扶住身旁——那人抽手抬起另一隻手臂,覆著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的小臂正穩準地撐住她的平衡點,早有預謀。
穩住重心的女孩蒼白著臉,慌張又惱然地從他身前極近處抬頭:“江肆——”
“再大點聲叫。”江肆低下眼笑得恣肆又惡意。
宋晚栀惱極了,蒼白的眼尾都被情緒衝撞出豔麗的紅,像盛開在眼角的鳶尾一樣:“你松開我……”
“我為什麼要。”江肆笑。
宋晚栀快要氣哭了。
她不知道江肆為什麼這樣欺負她。
明明她了解的江肆不是這樣。
他們這邊的動靜不大不小。
但江肆那張臉惹眼得很,就算有傍晚漸濃的夜色遮擋,也已經有不少人將疑惑好奇的目光投過來了。
元浩站在旁邊張口也不是動手也不是,忍了好一會兒終於看不下去了:“肆爺,這操場上呢,你想明天被P市高校聯盟全論壇掛你當眾欺負小學妹的照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