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造謠,事實好不好?我親眼見證!”
“聽起來有真料?啥事實啊快說說。”
“就上周,大半夜,十一點了吧?說好了系統測試陪我跑兩組數據,他明明人都到實驗室門口了,結果突然接了個電話,扭頭就走了!見色忘義,令人發指!”
桌上一寂。
“能從實驗室叫走江肆,真的假的?”眾人紛紛扭頭求證。
“……”
江肆沒說話,神色松懶如常地吃飯。
“我靠,他默認了!”
“真有情況?還是頭一回夜不歸宿的大情況??”
半桌目光罩過來。
斜對旁,低頭默默扒飯的女孩耳垂都快紅透了。
江肆停了筷子,幾秒後還是開口了,照舊眼皮也沒掀一下:“覺都不夠睡,能有什麼情況。”
“哎喲,大半夜不睡覺能幹什麼呀?還不是陪新女朋友去酒店度——”
那邊顏色玩笑還沒開起來。
“小朋友還在,”江肆兀地懶聲插了句,“注意點影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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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人寂靜裡,迷茫地從頭看到尾,才總算確定了“小朋友”大概可能指的是哪一撥。
有人憋不住笑:“不是,人家最多是小學妹,怎麼就小朋友了,江副主席你這過分了啊。”
“哦,”江肆支起眼,沒什麼徵兆地,他轉頭望向斜對旁的女孩,“過分麼。”
“——”
焦點來得猝不及防。
宋晚栀被筍絲嗆了下,好不容易咽下,顧不得說話就慌張地低下頭壓著咳起來。
康婕和王意萱也不好意思“裝死”了,一邊給宋晚栀遞水,一邊朝江肆尷尬地喊學長。
實驗室其他人意外:“還真是認識的學妹啊?”
“嗯,”江肆懶洋洋應了,從某個不敢看他的小姑娘那兒落回眼,“自一班的大一新生,開學素拓我帶的隊。”
“噢噢,餘副院長拉你做苦力那次。”
“胡說!這等好事怎能叫苦力??我也想去!”
“哎哎哎你們別亂,學妹們都怎麼稱呼呀?”
王意萱這會兒還在無地自容的羞恥狀態,宋晚栀的咳聲也剛止住,咳得面沁潮紅,康婕隻得主動攬過話頭:
“我是康婕,這是王意萱,這是宋晚……”
“宋栀子。”某人又懶聲插了一槓。
“?”
在其餘人錯愕的眼神下,江肆不緊不慢地夾了一筷白藕片:“我高中同校的學妹。”
“!?”
康婕和王意萱都顧不得糾正了,震驚地扭頭看向宋晚栀。
宋晚栀聽得糾結。
江肆這才回眸:“我記不太清了,沒叫錯吧。”
“……”憋了幾秒,宋晚栀沒看他,糾正,“宋晚栀。晚上的晚。”“哦,”江肆語氣散漫,聽不出什麼誠意,“抱歉。”
“……”
一頓午餐吃得像把自己扔在油鍋裡煎炸烹炒,宋晚栀三人又扛了半分鍾,終於端起餐盤先離開了。
學長們陽光燦爛地和學妹們告別。
江肆坐在其中,一眼未抬。
直等到三人轉身離開,他才像隨意起了視線,綴上其中一道背影。
還是跛著的,程度似乎也沒比一周前輕。
治不好的麼。
“江肆,”旁邊那個叫關嘉的研一男生突然湊過來,低聲問,“你是特意的吧?”
“什麼。”江肆落回眼。
“叫錯名字,”關嘉說,“以你的記憶力,不去記的不用提,記了的怎麼可能記錯?”
江肆沒反駁。
關嘉看他的表情更微妙:“你這是,什麼時候學會欺負學妹的?”
“欺負?”江肆笑了,“這算麼。”
“算。”
江肆停了一兩秒,點頭,語氣漫不經心的:“那就算了。”
他低頭望了眼筷旁,空氣中那種似有若無的茶香已經聞不到了,連帶一起消散掉的好像還有食欲。
江肆沉默片刻,放下筷子,單手勾起餐盤:“我吃完了,回去補覺。你們吃吧。”
關嘉茫然盯著那道起身離開的背影。
幾秒後,關嘉轉向坐江肆對面的人:“你說他那句的意思是‘那就算/了’,還是‘那就/算了’?”
“啊?”對方很懵,“有區別嗎?”
關嘉嚴肅:“天壤之別。”
“……?”
·
宋晚栀由於隱瞞和江肆高中同校的事情,被王意萱怨念地譴責了數日。
到周五還沒過去。
晚上是校學生會第一輪面試,組織部和宣傳部的等候區安排在同一間大教室,宋晚栀也就和王意萱坐在一起等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叫號。
兩人排得靠後,最先領走的面試第一批和備試第二批裡都沒有她們。
王意萱緊張地背了會兒網上搜的面試題,發現臨陣磨槍的效率低到發指後,她幹脆放棄了,蔫蔫地靠到宋晚栀肩上:“完了栀栀,我感覺我第一輪就過不了。”
“…不會的。”
宋晚栀薄肩微繃。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這種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哪怕是同性的王意萱靠過來,頸窩的敏感處被陌生氣息“威脅”到的感覺也依然讓她本能地想躲開點。
“好羨慕你啊,你好像無論做什麼都不緊張、超淡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氣場嗎?”
“沒有,”宋晚栀輕聲說,“我也會緊張。”
尤其是,一看到某個人。
她所有的理智和從容都會變成不知所措的慌張。
“哎你說,”王意萱突然坐直了,眼睛晶亮,“江肆學長會不會看在你是他高中學妹、我們又是他同系親學妹的面子上,對我們寬容一點!”
宋晚栀蹙起眉:“即便是副主席,也不能幹涉各部門的內部納新。江肆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喔……”
“而且,你們不要誤會,我和他隻能勉強算認識,”宋晚栀沉默了下,才輕聲說,“江肆高中時候不認識我,之前我們母校同學組織校友聚會,他才知道的。”
“嗯?”王意萱一愣,隨即了然嬉笑,“怎麼可能,你又想騙我是不是。”
“是真的,”宋晚栀低了低眼,“來S大前,我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哎?”
王意萱驚訝的神情讓宋晚栀心裡的澀意多了一重。
或許她說的並不準確。嚴格來說,她是與江肆說過一句話的,在高一下學期,安喬的大禮堂裡。
安喬歷年都有高年級優秀學長的經驗分享,而江肆是高三當之無愧的第一代表。
那天他站在大禮堂最低點的臺上,扶著話筒的模樣比前面哪一個都隨意,被擴音器放大的聲線松懶散漫,眉眼間卻盡是少年人的張揚與桀骜。
“理想院校?沒有理想的,”他淡定地翻過問題,“S大吧,算及格了。”
對安喬學生來說高不可攀的第一學府,在那人口中好像比去校外小超市一趟還簡單。
大禮堂裡所有得以參加的學生紛紛笑和鼓掌,宋晚栀卻默默記住了。
然後是有限名額的優秀學長們的手寫祝福,年級前十的學弟學妹們迫不及待地上前。宋晚栀站在其中,按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髒。她記得走到他面前的那條路格外短暫又格外漫長。
最後她隔著紅布桌圍停在他面前,桌後椅裡的那人懶扶著額,桃花眼斂著散漫的笑,和旁邊男生聊傍晚的籃球賽約,並未分半點注意力給她。
於那時的他來說,她隻是安喬無數陌生的學弟學妹中的一個,沒什麼特殊的。
在他慣性落筆前,她鬼使神差地張了張口:“我想去S大。”
“……”
那短暫的幾秒裡,桌後的人懶洋洋地支了下眼,漆黑眸子在她身上拂過,然後毫無波瀾地落回去。
他咬著筆帽,墨跡張揚隨意。
隻一句話——
【山高水遠,S大再見。】
……
山高水遠,S大再見。
就這一句話,宋晚栀記了整整三年。
在高三每一個讓她崩潰和哭泣的深夜,都是靠著那張被她用塑料薄膜壓膜封起的紙片才撐過去,她咬著牙把一次次被擊敗得粉碎的自己重新拼起來,朝著那條黑漆漆的孤獨又冷清的路走下去。
一路踉跄,一路跌跌撞撞。
唯其所幸,她終於還是走到這裡。
“——宋晚栀?”
突然的聲音,將宋晚栀從那條崎嶇的單人路上拽回了明亮的教室裡。
“哇,栀栀到你了!加油!別緊張!”王意萱彎著腰朝她攥拳。
“嗯,”女孩斂下情緒,輕輕點頭,“你也加油。”
宋晚栀和其他待面試的新生一起,跟著宣傳部的大二幹事走向面試教室。
走廊上安靜,一行人裡少有說話的,看起來都緊張得不輕。
面試教室和等候教室在同一樓層,沒兩分鍾他們就到了。有位學姐拿著名單站在面試教室的前門外,似乎是來核對最後一遍。
領宋晚栀等人過來的大二幹事囑咐他們:“那是我們宣傳部副部長,大三的丁羽喬學姐,你們記得禮貌哦。”
“……”
宋晚栀站在新生隊尾望去,隨即就是一怔。
這個叫丁羽喬的學姐她認識——
S大開學第一天,在燒烤園外的高牆下,那個攀著江肆手臂、踮腳就要去吻他的女生。
回過神,宋晚栀頭疼地轉開視線。
第一輪面試還沒開始,她卻好像已經開始憂慮可能進入宣傳部以後的日子了。
所以她才不喜歡秘密,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都會叫她為難。
丁羽喬那晚沒看到宋晚栀,自然也認不出。
一隊五人的信息核過,到宋晚栀這兒,她卻步伐一停,目光奇異地抬頭:“你也是自動化系一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