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人在外面興奮地張羅,暖閣中女眷們紛紛站了起來,看向王妃們這邊。
睿王妃為長,領頭走了,李木蘭虛扶著宋嘉寧胳膊,比宋嘉寧還緊張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沒懷過,不知道孕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脆弱。宋嘉寧這胎懷得很順利,孕吐都沒什麼感覺,輕輕松松就五個月了,此時此刻,她更好奇的是那對兒新人。
走出堂屋,宋嘉寧抬頭,斜對面的走廊,新郎新娘分別抱著紅綢一頭,並肩轉了過來。
郭驍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的宋嘉寧,她穿了一件藕色夾袄,在一群貴婦人當中並不起眼,可無論她穿什麼,每一次見面,郭驍都會最先找到她。見一次有多難?郭驍幾乎記不起上次偶遇是什麼時候,好像一轉眼,她又懷上了。
目光從她腹部掠過,郭驍垂下眼簾,捧著紅綢的手卻攥緊了。
下了走廊,新人們來到了賓客面前,宋嘉寧跟著李木蘭避到一側,面帶笑容隻看蒙著蓋頭的端慧公主。郭驍從她身邊經過,卻趁機毫不掩飾地看了她一眼,看她白裡透紅的臉頰,看她越來越嫵媚的眉眼,那視線仿佛剛從火上烤過一樣,灼.熱到宋嘉寧無法忽視。
她抿了下唇,然而始終都不曾抬眼看他,隻看著那道穿著大紅喜袍的魁梧身影,擦肩而過。
“娘!”新人過去後,露出了興奮跟在後面的茂哥兒與昭昭,茂哥兒八歲了,哄起外甥女還是很稱職的,昭昭也喜歡跟舅舅玩。
對上女兒水汪汪的杏眼,宋嘉寧心中稍定,摸摸女兒腦袋瓜,一塊兒進去看新郎挑蓋頭。
蓋頭挑起,端慧公主盛裝打扮,明豔照人,有一點點女兒家的羞澀,但要大膽的多,光明正大地仰頭看新郎。郭驍終於笑了,黑眸凝視端慧公主,幽幽眼底未褪的火,恰似新郎官對新娘的渴望。
端慧公主這才感覺到了緊張,羞澀地低下頭。
要喝交杯酒了,郭驍坐到端慧公主身旁,面朝觀禮的女眷。
不受控制的,也不想控制,郭驍再次朝她看去。
宋嘉寧卻低著腦袋,柔聲問身前的小丫頭:“舅母美不美啊?”
昭昭眨眨眼睛,指著端慧公主喊道:“姑姑!”不是舅母。
女眷們笑,有人湊熱鬧地教壽王家的小郡主:“以前是姑姑,今日要改口叫舅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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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見眾人都在笑,好像明白了,乖乖地喊端慧公主舅母。
端慧公主一直不怎麼待見宋嘉寧母女,唯有此刻,真心地稀罕了娘倆一會會兒,紅著臉偷瞄她的新郎官表哥。郭驍也在笑,但那笑意隻流於表面,接過寓意吉祥的半邊瓠瓜,待宮女倒了酒,他立即倒進口中,然而這酒一點勁兒都沒有,還不如他體內的火烈。
盡了禮數,郭驍去前院陪客了,順便帶走了茂哥兒。
昭昭還想跟著去,宋嘉寧沒讓,天色一暗,她就領女兒先回自家王府了。
趙恆幾位王爺卻還要應酬。端慧公主刁蠻任性,可畢竟是宮裡唯一的公主,除了趙恆,睿王、恭王包括前楚王都對端慧公主疼愛有加,今日郭驍娶了他們的妹妹,睿王、恭王哪肯輕易饒了郭驍,不停地灌酒。
趙恆無意湊熱鬧,坐在席位上自斟自飲。
“老三,今晚你隻是大舅子,不是妹婿,快點過來灌他!”郭驍酒量太好,睿王有點招架不住了,瞥見那邊老三神仙似的置身事外,睿王立即慫恿道,心底也期待看到老三被灌醉出醜的一面。
郭驍聽了,放下剛剛喝空的酒碗,轉向趙恆。
不遠處,郭伯言心頭一跳,擔心長子喝多了闖禍。
郭驍知道父親在看他,所以他什麼都沒說,隻一邊接過不知誰遞來的酒碗,低頭喝酒前,別有深意地朝壽王笑了笑,那是男人間的挑釁。趙恆看懂了,目睹郭驍喝完這一碗,趙恆端著自己的走過來,客氣地對郭驍道:“恭喜。”
郭驍死死地盯著他。
趙恆明白他的眼神,恭王等人卻還當郭驍喝直了眼睛,起哄又倒了一碗。郭驍舉碗與趙恆碰了下,然後仰頭大口大口地喝,滴水不漏。趙恆卻隻意思意思抿了一口,郭驍喝完,見他這樣,冷笑道:“王爺不是怕了吧?”
睿王帶頭笑。
趙恆也笑,歉然道:“昭昭不喜酒,故而少飲,見笑了。”
郭驍目光一寒,到底是昭昭不喜酒氣,還是她?
“天色不早,我先告辭。”敬過新郎了,趙恆將酒碗交給一直跟在身邊伺候的福公公,然後旁若無人地走了。郭伯言恭敬地去送客,郭驍皺眉,然而很快又被一眾男客圍到了中間,一碗接一碗地灌他。
郭驍來者不拒,喝空一壇就派人去取新的,看得阿順心驚肉跳。世子大婚,晚宴上少不了灌酒,國公爺提前囑咐他往世子的酒壇裡添點水,可世子不許,就要喝最烈的。照這樣下去,世子還能洞.房嗎?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了一小時,抱歉!
晚上有二更!
☆、第185章 185
夜幕降臨, 宋嘉寧陪女兒吃了飯,因為王爺還在國公府用席, 宋嘉寧就親自牽著女兒回了耳房,再把女兒抱到床上。
昭昭還不困,洗完手腳臉蛋,小丫頭在床上亂走亂跑,兩個字三個字的跟娘親說話。宋嘉寧坐在床沿, 笑著看女兒, 今日郭驍成親,她心裡裝著事, 第一次看娶媳婦的女兒可興奮壞了。
“好了, 睡覺了。”宋嘉寧拍拍枕頭,叫女兒過來,“早點睡覺,明早還進宮呢。”
昭昭這才乖乖躺進被窩,躺好了, 杏眼眨啊眨地瞅著娘親,還不想睡。
宋嘉寧躺到床上,跟女兒擠在一個枕頭上,一邊輕輕地拍著女兒,一邊柔聲講狐狸娘親教小狐狸梳毛打扮的故事。去年春獵, 王爺獵的白狐狸還在王府養著,昭昭可喜歡了,也最喜歡聽娘親講狐狸, 聽著聽著,小丫頭眼皮越來越重,很快就睡著了,睫毛又密又長。
女兒太漂亮,太可愛,宋嘉寧都有點舍不得走了,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湊過去親親女兒臉蛋,然後撐著胳膊準備坐起來。誰料她剛動,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雙大手,宋嘉寧嚇了一跳,頭頂已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
宋嘉寧驚訝地仰頭。
趙恆垂眸看她,燈光下,她豐盈臉龐緋紅如玉,他眉目清雋,自有一番風雅。
女兒睡著了,夫妻倆默契地都沒有說話,趙恆扶宋嘉寧坐正,知她彎腰不方便,他蹲下去,撿了她的繡鞋要幫她穿。宋嘉寧受寵若驚,得到過他各種好,這樣的伺候還不曾有過,縮著一雙穿著厚厚棉襪的小腳丫,細聲婉拒:“我自己來吧……”
趙恆頭都沒抬,隻攥住她細細的腳踝,熟練地幫她套上繡鞋,仿佛他給女兒穿鞋時一樣。
宋嘉寧靜靜地看著他,今晚王爺去赴婚宴,回來的比她預料地早,面容白皙,不像喝過酒的,身上也沒有一絲絲酒氣,還不如當年恭王、李木蘭成親時,好歹能聞到點酒味兒。宋嘉寧困惑極了,被他牽著出了門,宋嘉寧才小聲問道:“王爺怎麼回來這麼早?”
正月二十,夜空還有一絲彎月,隔壁國公府的勸酒喧哗隱隱約約傳過來,顯得壽王府更靜。
越靜,越適合賞月,越適合,賞人。
走廊燈下,趙恆頓足,雙手握住她的小手。宋嘉寧茫然地仰著腦袋,清冷的月色減淡了她眼角眉梢天生的嫵媚,一雙清澈的杏眼卻如溪水一樣,倒映著月光粼粼,像朵開在夜間的幽蘭,隻開給身邊的男人看。
“想你了,便回來了。”捏捏她手,趙恆低聲道。
宋嘉寧微微啟唇,被這毫無預料的情話驚呆了。
趙恆笑了,將他呆傻的小王妃慢慢帶到懷中,抱住,下巴輕輕蹭了蹭她腦頂。從她嫁給他的那天起,就一直安分守己,事事都要看他的臉色再作決定,他需要她伺候,她盡心盡力,為他端茶倒水捏肩通發,他有心事需要獨處,她就一個人待在後院,絕不會去前院打擾他。
成親前,趙恆一個人過了十九年,他習慣了獨處,成婚後,他也需要一個安靜柔順的妻子。她恰好是這樣的人,趙恆很滿意,但直到今晚,親眼看著覬覦她卻得不到她的郭驍娶了端慧公主,看著郭驍借酒消愁,趙恆才真正意識到,能娶到她,能娶到一個處處合他意的女子,能與這樣的王妃長相廝守,乃他今生至幸。
她溫柔,她對他全心全意,她給他生了個漂亮女兒,這不是她的本分,而是她的好。
所以趙恆沒有跟她說甜言蜜語,他隻是實話實說,他確實想她了,想了,就回來了。
抱起自己的王妃,趙恆緩步慢行,進了內室,再將她放到床上。
宋嘉寧呆呆的,總覺得今晚的王爺有點不對勁兒,對她,太好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脫了靴子,趙恆也上來了,扶她躺下。宋嘉寧巴巴地盯著他,想找出他這般溫柔的原因,趙恆親親額頭,笑著問道:“那故事,你自己編的?”什麼大狐狸教小狐狸用嘴梳毛,還要用爪子洗臉,他聽著都想笑,虧她講的那麼認真。
宋嘉寧聽出他在笑了,哼了哼,抱著他腰嘀咕道:“是我編的又如何,昭昭喜歡聽。”女兒愛聽,就是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