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這邊,楚王用力拍了拍弟弟肩膀,先誇了弟弟一通,然後不服氣地道:“你平時文弱書生似的,方才我與平章沒有準備,才叫你拿了魁首,等會兒咱們再跑一圈,三弟再贏,大哥才服你,平章說是不是?”
郭驍呼吸已經恢復平穩,看眼壽王,剛要開口,餘光中端慧公主旁的那匹褐色駿馬突然嘶鳴一聲飛了出來!郭驍心頭猛縮,知道她不會騎馬,調轉馬頭便衝了出去。趙恆同時發現了王妃的危險,神色陡變,胯.下駿馬飛奔而出。
這一次,兩人難分上下,另一側李木蘭也著急地去救人了。
宋嘉寧上輩子學會的騎馬,但那時郭驍始終陪在她身邊,除了與郭驍同騎,她一個人不曾快跑過,更沒有應對過驚馬的情況。馬跑得太快,她嚇得臉白如紙,手腳發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直到驚慌之餘瞥見王爺、郭驍同時朝她衝來!
那一刻,宋嘉寧心都涼了,王爺救她她感動,郭驍來湊什麼熱鬧?宋嘉寧相信郭驍此時隻是想救她,但她真的不需要。擔心被郭驍搶了先,宋嘉寧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勇氣,雙手攥緊韁繩用力一扯,駿馬劇烈甩了兩次腦袋,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居然慢慢停了下來。
驚險解除,宋嘉寧貼身的小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身體僵硬地坐在馬上,再也沒力氣動。
郭驍最先勒馬,停在原地,黑眸復雜地看著壽王繼續跑向她,另一側李木蘭也停了下來,目光明亮地盯著宋嘉寧。沒看出來啊,嬌滴滴花瓣般柔弱的嘉寧妹妹,居然還有這等臨危應對的勇氣與本事,或許,以後她可以多約嘉寧妹妹出去跑馬?
宋嘉寧真沒有李木蘭想象的那麼勇敢,心有餘悸,看見趕過來的丈夫,宋嘉寧眼睛一酸,眼淚就滾了下來,剛剛差一點她就落馬了,沒人知道其中的兇險。
趙恆看到了她的淚,沒說話,驅馬頓在她馬旁,大手一撈,便將她抱到了他馬上,身體接觸,才發現她哆嗦地厲害,一過來便鑽到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胸口傳來極力壓抑的細弱哭聲。趙恆一手抱她,低頭蹭她腦頂:“沒事了,安安別怕。”
宋嘉寧點點頭,哭聲未止。
趙恆看看她那匹馬,聽到馬蹄聲,他抬起頭。
騎馬的端慧公主與狂奔的福公公幾乎同時趕到,福公公氣都快喘不上來了,撲通跪下便請罪認錯。端慧公主神色坦然地坐在馬上,瞅瞅縮在結巴三哥懷中的宋嘉寧,端慧公主無奈解釋道:“三哥,你贏了馬,我想讓三嫂過去賀喜,就輕輕幫她拍了下馬,沒想到那馬性子野……幸好三嫂沒事,不然我都無顏見三哥了。”
語氣輕飄飄的,分明沒把宋嘉寧的驚險放在心上,眉宇間反而能看出一絲幸災樂禍。
“下馬,賠罪。”趙恆冷聲道。
端慧公主手上一緊,想要糊弄過去,卻對上了兄長那雙略顯狹長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地盯著她,什麼都不說,眉頭也不皺,竟比表哥發火時還嚇人。端慧公主有點怕,但還沒怕到乖乖聽話的地步,瞧見斜對面表哥靠過來了,想起表哥對宋嘉寧的維護,端慧公主這才嘟嘟嘴,翻身下馬,忍氣吞聲地朝宋嘉寧道:“今日是我不對,還請三嫂原諒我一回。”
宋嘉寧一點都不想原諒。端慧公主言語上欺負她,宋嘉寧不疼不痒的,都能忍,但這次端慧公主明知道她才學會的騎馬,居然還做出那等舉動,若非她命大,恐怕已經落馬了,輕則摔破臉,重則斷腿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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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公主,是皇上、淑妃寵愛的女兒,是太夫人的外孫女,端慧公主都已經認錯了,宋嘉寧隻能違心客套。
偷偷抹了抹眼睛,宋嘉寧準備扭頭,誰料剛用了點力,腰間那條結實有力的手臂突然將她抱得更緊,與此同時,身下的駿馬繼續往前走了,緩緩地走,但還是眨眼便將愣在那裡的端慧公主拋到了身後。
王爺這麼護著她,替她打了端慧公主的臉,宋嘉寧頓時覺得出了一口氣,抱緊他腰小聲道:“多謝王爺。”
趙恆目光變冷。
這句謝,他受之有愧,如果不是他有口疾,如果不是他最不受寵的皇子身份,端慧公主怎敢屢次輕視他?端慧公主欺負他的王妃,便是不將他看在眼裡。換個皇子,趙恆打一拳罵兩句都能為她出氣,一個公主,他若打罵,會叫人看不起。
所以,除了讓端慧公主賠罪,他目前無法真正地幫她報復回去。
但……
看看懷裡的王妃,趙恆親親她腦頂,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道:“等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什麼?宋嘉寧茫然地仰頭,卻見他低下來,親在了她眉心。宋嘉寧臉紅了,輕聲提醒他:“這邊都是人……”
趙恆嗯了聲,騎馬帶她回了別院,進屋先查看她身上。宋嘉寧沒受什麼嚴重的傷,隻有手心被韁繩摩出了兩道輕微的紅.痕,也是她手太嬌嫩的緣故,看著嚇人,按著並不疼。但這已經足夠叫壽王動怒了,命人賞福公公十板子。
宋嘉寧得過福公公多次提醒,王爺喜歡什麼厭惡什麼,都是福公公陸陸續續告訴她的,見壽王居然要罰整個王府第一有功的福公公,宋嘉寧連忙求情道:“王爺,這事不怪福公公,您訓他兩句就是,別打板子吧?”
趙恆幽幽地盯著她。
宋嘉寧咬咬唇,不敢再說了。
過了一會兒,福公公領完板子來磕頭賠罪,發誓以後絕不敢疏忽。宋嘉寧知道自家王爺與福公公有多年的主僕情分,柔聲安慰了福公公幾句,再用眼神示意雙兒送幾瓶傷藥給福公公。
~
馬場上,楚王得知弟媳婦驚馬是端慧公主動的手腳,毫不留情地訓了端慧公主一頓,但他的訓與趙恆又不一樣。在趙恆眼裡,端慧公主隻是一個外人,楚王卻把端慧公主當妹妹看的,是兄長教訓頑劣妹妹的口吻。
這樣的教訓,端慧公主一點都不怕,撒撒嬌就過去了。
楚王走了,恭王還想再跟李木蘭跑兩場,李木蘭見端慧公主、郭驍似乎還要留在馬場,她看端慧公主礙眼,下馬便往回走。恭王一個人跑馬沒意思,隻好追上自己的王妃,開始算李木蘭故意讓他的賬。
李木蘭懶得理他。
這邊端慧公主終於鼓起勇氣,偷偷轉向沉默半晌的好表哥。
郭驍看著她賣乖討好的模樣,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驚馬上繼妹慘白的臉龐,是繼妹被壽王抱過去夫妻同騎離開的親密背影,哪一件都讓他遷怒罪魁禍首端慧公主。眼中不自覺地染上寒霜,他聲音冰冷:“嘉寧是我妹妹,也是你表姐。表妹,我能容忍你驕縱跋扈,但,如果你因為一時不快便出手傷人,那就是心狠歹毒,我……”
“我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表哥你別生氣!”端慧公主越聽越害怕,及時打斷郭驍,白著臉保證道。其實甩完鞭子,發現宋嘉寧有落馬的危險時,端慧公主就後悔了,她隻是看不慣宋嘉寧賭贏了的得意樣,沒想害她。
郭驍不太信這話,但,他隻能選擇信。
“我是怕你惹怒壽王。”郭驍嘆息道。
端慧公主挑眉,信以為真,眼睛立即亮了起來,又恢復了公主的趾高氣揚,哼道:“惹怒又如何,我還怕他不成?”
郭驍意味深長地提醒她:“皇上在,你不用怕,將來……”
端慧公主眼睛睜大,與郭驍對視片刻,皺眉道:“那也輪不到他啊。”說完了,端慧公主腦海裡忽的浮現楚王的身影。父皇最偏心大哥,大哥登基倒真有可能,到那時,親兄弟當然比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親,還有楚王妃馮箏,更是恨不得與宋嘉寧一條裙子兩人穿。
端慧公主不是沒琢磨過皇位的問題,但她一直都認為哪個皇兄登基對她來說都差不多,如今表哥提醒,端慧公主才意識到,她若不想被宋嘉寧壓過去,就得求菩薩保佑皇位落到二哥或四哥頭上……不對,四嫂李木蘭也是宋嘉寧一伙的,還是二哥最合適,她與二嫂睿王妃也更親些。
“總之,以後別輕易得罪人。”見她沉思結束,郭驍再將話題引回馬場的不快。
端慧公主明白了,鄭重點頭,隻是,隨著郭驍走出馬場的路上,端慧公主後知後覺地記起一幕。當時宋嘉寧驚險無比,除了壽王要救她,表哥也拼了命似的朝宋嘉寧狂奔而去,那麼急切,雖然是出自兄長對妹妹的關心,端慧公主還是有點吃味。
可她沒有道理為這個計較。
“表哥,哪天我的馬受驚了,你也會第一個衝過來救我嗎?”端慧公主期待地看著郭驍問。
郭驍不假思索道:“會。”
若繼妹是他的妻,甚至她隻是沒有出嫁,還是他的妹妹,郭驍都會衝過去將她搶到自己的馬上,會緊緊抱住她安慰,除了讓端慧公主道歉,他還會訓斥端慧公主,為她出氣,而不是像壽王那樣,什麼都不說便離去。
他早就說過,他才是最在意她的人。
~
黃昏時分,趙恆託著宋嘉寧的小手,再次幫她上藥,清清涼涼的祛瘀膏藥被他緩緩地揉勻在她手心,揉一下痒一下。
“我自己來吧。”宋嘉寧看他一眼,輕聲道。
趙恆不語,抹勻了,還幫她吹了吹,將宋嘉寧的心吹到了酒壇子中,晃晃悠悠地醉了般。本來就在他腿上坐著,現在她露出這副邀君採擷的樣,趙恆喉頭一動,隨手將瓷瓶放到一旁,唇已經含住了她,漸漸加深。
夫妻撇下女兒出門遊玩,少了一層束縛,動情起來就更熾.熱,何況才經歷一場驚險,更渴望通過身體的糾.纏來釋放殘餘的後怕。然而就在宋嘉寧已經被他揉成一灘春水衣裙即將脫.落的時候,雙兒忽然在外面稟報,說是恭王、恭王妃來探望了。
宋嘉寧化成水兒的身子頓時僵硬起來,杏眼水蒙蒙地望著他,遺憾又羞.臊,恍如被人捉.奸。
客人登門,趙恆隻能放開她,一個人去淨房平復,等他出來時,宋嘉寧已經收拾好了,衣裙齊整,唯有臉蛋豔若牡丹,嫵.媚勾人。趙恆不想讓恭王瞧見她這樣,便讓她在後院堂屋等著,他去前院招待恭王,單獨叫李木蘭來找她。
“三哥,三嫂沒事吧?”恭王猶不知道兄長對他的提防,落座後,關心地道。他對宋嘉寧沒多深的感情,隻是動過一點心,自然希望她平安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