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與睿王府家的康姐兒一直玩不好,然後或許是宋嘉寧對庭芳娘倆表現的親密,昭昭看在眼裡,知道娘親很喜歡新來的阿茹表姐,她也就喜歡了,爬到阿茹身邊咿咿呀呀地說話,宋嘉寧有的能聽懂有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阿茹卻好像都明白,認真地陪妹妹聊天。
孩子們玩在一起,庭芳拉著宋嘉寧的手,再三地端詳,見妹妹臉蛋還像小時候那樣圓潤,隻是姿色更美更媚了,氣度也從容大方了很多,便知道妹妹與壽王感情必然不錯,妹妹這個王妃當得很快活。
“幸好沒事,不然我要愧疚死了。”摸摸妹妹嬌嫩的臉蛋,庭芳自責道。
宋嘉寧錯愕地看著姐姐,這是什麼話?
庭芳嘆息一聲,提醒妹妹:“那年你們選秀,我都聽說了。”聽說表妹譚香玉使計讓妹妹臉上出了疹子,落選回府,幸好妹妹命中有福,才沒誤了姻緣。庭芳早就經兄長提醒過,讓她疏遠舅母與表妹,庭芳照做了,但心底仍然念著一份情,直到選秀……後來兄長要安排表妹嫁給一個地方小官,舅母寫信求她幫忙勸說,庭芳便沒有攙和。
宋嘉寧恍然大悟,忙道:“與姐姐無關,姐姐切莫多想,況且都過去了,姐姐不提我都忘了。”她怎麼會因為譚香玉責怪一直都照顧她的好姐姐呢?
敘了舊,庭芳慢慢又聊到了兄長與端慧公主的婚事上,輕聲道:“大哥在信中說過,內宅一切都聽母親的,端慧雖然驕橫,但她向來聽大哥的話,母親那邊你不用擔心。”雖然遠在千裡,但娘家的事情,庭芳都放在心上的。
這點宋嘉寧倒不擔心,母親早安撫過她了,宋嘉寧也相信母親的手段,郭驍的婚事,她唯一擔心的,是兩人像上輩子一樣,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前世郭驍應該早就想娶端慧了,但直到端慧公主為先帝守完孝才由新帝賜婚,這輩子賜婚提前,但一日不洞.房,宋嘉寧心就緊一日。
男女相處,有沒有那層關系真的差很多。宋嘉寧嫁給壽王前,對壽王隻有敬畏感激,婚後同.床共枕的次數多了,她才覺得自己與他越來越近,以前說句話都要鼓足勇氣,現在宋嘉寧都敢瞪王爺了。端慧公主脾氣不好,但人長得美,宋嘉寧真的希望郭驍與端慧公主有了肌膚之親後,會像壽王對她這樣,慢慢地將端慧公主放在心裡。
二月初六,太夫人六十大壽,趙恆照舊進宮當差,但昨晚向宋嘉寧提過,他晌午會去國公府赴宴。宋嘉寧知道,自家王爺不喜結交臣子,答應赴宴主要也是給她體面,因為他敬重太夫人,歸根結底還是看重她的緣故。
天一亮,宋嘉寧就帶女兒去隔壁了。
她來得早,賓客們尚未登門,隻有郭家出嫁的三個女兒與姑爺昨晚就都到齊了。庭芳生的是女兒,二姑娘蘭芳生了兩個胖小子,郭符、郭恕兩個舅舅一人抱一個,兩對兒雙生子湊在一塊兒,別提多喜慶了。三姑娘雲芳與宋嘉寧一年出嫁的,去年才懷上,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以前她最淘氣,如今必須老老實實地坐著。
孫兒孫女們同聚一堂,太夫人坐在暖榻上,一手抱著阿茹,一手抱著昭昭,已經顯得渾濁的眼睛從長孫郭驍開始看,逐個掃過,最後落在了幺孫茂哥兒臉上,看著看著,突然酸了眼睛,想偷偷地抹掉眼淚,阿茹卻瞧見了,緊張道:“太姥姥哭了。”
太夫人又哭又笑,揉了揉小丫頭腦袋。
昭昭仰著頭,不懂太姥姥為何哭。
宋嘉寧等人也都不解地望著太夫人,太夫人平靜了會兒,對著一屋孫子孫女感慨道:“上次你們聚在一塊兒,是三年前,往後隻會越來越忙,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團聚。”孫子們好說,孫女們要孝敬公婆照顧子女,太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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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想啊。
她顧慮的是孫女回家難,庭芳看著越來越老邁的祖母,擔心的卻是世人都難逃的歲月盡頭,想想祖母不知何時可能就會去了,她眼淚便也落了下來。宋嘉寧垂首,目光斜向了郭驍那邊,如果不是郭驍,她肯定會常常回來陪伴太夫人的。
郭驍也在看她,深邃的眼眸如古井深潭,裡面湧動著無人知曉的復雜情緒。
最後還是郭符、郭恕哥倆佯裝數落大姑爺韓政昌回京次數太少,才讓氣氛重新輕快起來。
日頭越來越高,郭驍領著三位姑爺、弟弟們去前院招待客人了,女眷這邊,雲芳身子重不舒服,提前回三房去休息,蘭芳的雙生子太頑皮,娘仨也先走了。宋嘉寧是王妃,也是今日國公府最尊貴的客人,自然要與太夫人坐在一塊兒,好在庭芳留了下來,讓接下來的應酬變得輕松了些。
用過席面,賓客們還未散,劉喜過來回話,說王爺在等她一同回府。
劉喜的聲音不低,暖閣中的女眷都聽到了,無不驚訝地看過來,詫異王爺王妃感情居然這麼好。宋嘉寧心裡卻忍不住腹誹,王爺真是的,她還想多陪陪太夫人呢,他先走就是,現在這樣,她哪好意思叫他等,還弄得眾人皆知。
女婿惦記女兒,林氏欣慰極了,太夫人則慈愛地調侃道:“王妃先回去吧,別讓王爺等。”
宋嘉寧隻好輕聲道別,那邊乳母已經抱了一直溫著的厚棉袄與鬥篷過來,伺候小郡主穿上。
太夫人要送,宋嘉寧堅決拒絕,就她領著乳母、劉喜、雙兒往外走,經由小道走到前院,就見繼父郭伯言、郭驍並肩站在自家王爺面前,送客的排場也不大,應該是王爺的意思。宋嘉寧大大方方地走過去,隱約聽見春闱二字。
宋嘉寧並不奇怪,二月初九開始春闱第一場,王爺奉旨與翰林院一同監考,繼父聊這個很正常。王爺越來越受皇上重用,宋嘉寧心裡還很驕傲呢。
離得近了,忽聽郭驍道:“可惜文和去年騎馬摔了腿,不然以他的才學,定能金榜題名。”
宋嘉寧神色微變,文和,是梁紹的字。自打那年梁紹灰溜溜地離開國公府,三年未聽到對方音訊,宋嘉寧都快忘了這個人了。郭驍是知道梁紹曾經送過詩給她的,現在突然提及梁紹落馬,是無意還是有心?
猜忌飛快閃過腦海,宋嘉寧轉瞬就恢復了正常。
但一直看著她的趙恆,還是注意到了她那片刻的異樣。
郭伯言見壽王似有疑惑,誤會了,淡笑著解釋道:“文和是我一個表侄,書讀的還可以。”
趙恆聽福公公提過梁紹,太夫人的娘家侄孫,家道中落的舉人,落第後離京,是個無足輕重的,可趙恆也清楚,郭驍絕不會闲的沒事特意提及梁紹,她微變的表情,便是證據。
“爹爹!”女兒在叫他,趙恆目光溫柔下來,接過女兒親自抱著,領著王妃走了。
郭驍目不斜視,誰都沒看。
郭伯言掃眼長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王爺下午還進宮嗎?”回家路上,宋嘉寧隨口問道。
趙恆頷首:“坐坐就走。”春闱將近,翰林院正忙。
宋嘉寧還想闲聊,瞥見女兒張著小嘴兒打哈欠,她笑笑,示意王爺看。
女兒困覺了,趙恆略微放慢腳步,夫妻倆走到上房門前,昭昭已經睡熟了。
趙恆交給乳母,目送乳母離開,他才與宋嘉寧進了屋。
外面冷,宋嘉寧倒了一碗熱茶給他。
趙恆接過茶碗,送到嘴邊,頓了頓,又放到桌子上,抬眼看面前的王妃。
宋嘉寧困惑道:“味道不對嗎?”
趙恆看她這樣,便明白梁紹對她沒什麼影響,可他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你與梁紹,有怨?”趙恆盯著她問。
宋嘉寧瞪大了眼睛,不是她沒有城府,實在是王爺這話抓得太狠太準,而且沒頭沒尾的,任誰都想不通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她不跟他裝糊塗,趙恆胸口舒服了些,拉著她柔嫩小手將人牽到懷裡,捏了捏,低聲道:“坦白交代,若有隱瞞,當罰。”
宋嘉寧嘗過王爺的懲罰,他這樣的動作也暗示著懲罰的手段,宋嘉寧耳朵根就熱了。既然王爺還想著那事,宋嘉寧就不怕了,靠到他肩膀,小手摸著他胸口道:“那我說了,王爺不許生氣。”
趙恆嗯了聲。
宋嘉寧就氣鼓鼓地道:“我與王爺賜婚前,祖母好心留梁紹在國公府讀書,可他,他竟然偷偷送詩給我……”
趙恆手上力氣加重了一分,旋即放松,繼續問:“什麼詩?念給我聽。”
宋嘉寧咬咬唇,仔細回想,想不起來了。
趙恆將她回憶無果的模樣看在眼裡,突然失笑,低頭親她耳朵:“看來,是首爛詩。”
宋嘉寧耳朵痒,縮脖子的時候,突然記起王爺念的一首詩,有女妖且麗,一句話,她就記住了,然後又想起,梁紹除了送詩,還畫了她的畫像,那畫技,給她的王爺當裁紙太監都不配。一個是天上的龍,一個是地上的蟲,蟲將她送給旁人,龍將她護在手心。
忽然情動,宋嘉寧一口親在了他臉上,沒控制好,發出吧唧一聲響。
趙恆其實還有問題,還想問她郭驍是不是知道此事,可感受著她的熱情,瞧見她親完害羞擋住臉的嬌嬌動作,趙恆便不想問了,託起她腿,大步朝內室走去。梁紹斷腿,大概是郭驍動的手腳,郭驍想討好她,但……。
“王爺,別誤了進宮的時辰。”
思緒被打斷,趙恆低頭,她臉頰紅潤,杏眼含春,露出最勾人的模樣,勸他去做正事。
“不急。”趙恆將她放到床上,壓了下去。
郭驍千方百計討好她,卻不知道,她心裡隻有他趙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