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垂,趙恆回了壽王府,衣服也沒換,直奔書房。福公公一直跟在王爺身邊,雖然沒有上朝,但他從別人口中聽說了王爺被皇上當眾掃了顏面之事,知道主子現在正在氣頭上,他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屏氣凝神地在書房外間等候。
後院,宋嘉寧聽說王爺去了書房,猜到有大事,便繼續坐在海棠樹下納涼,等著王爺忙完了過來用飯,可是一直等到夜幕降臨,前院也沒有任何動靜。宋嘉寧突然不安起來,以前就算王爺忙,也會派人告知她的。
宋嘉寧派劉喜去看看,劉喜出自壽王府,與前院的大小太監都熟。
劉喜去了,可是前院空蕩蕩的,一片鴉雀無聲,隻有侍衛宗擇守在書房前。發現劉喜,宗擇遠遠地比劃了一個手勢,劉喜心中一凜,忙去回稟王妃,低聲道:“王妃先用膳吧,王爺今晚有事,應該不會過來了。”
宗擇的手勢是說,王爺生氣了,而劉喜記得清清楚楚,上次王爺生氣,還是小時候與頑皮的四殿下打架,因為四殿下故意學他結結巴巴地說話,年幼的王爺氣得,將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個月都沒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哭,我又遲到了半小時,既然是六一,那就發61個小紅包補償大家吧!
營養液……晉江好像還在抽,貌似隻能電腦送?
☆、第122章 122
晚上壽王果然沒來後院。
宋嘉寧自己躺在床上, 默默猜測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但她人在孕中,躺著躺著就睡了過去。隔壁衛國公府,林氏哄完茂哥兒回來, 就見郭伯言赤著胸膛坐在床上,一雙狹長眸子盯著斜對面她的梳妝臺,仿佛在憂慮什麼。
“有煩心事?”林氏走到男人身邊,輕聲問。
郭伯言看看妻子, 嘆了口氣, 將林氏扯到懷裡抱著, 低聲說了今日朝堂之事。於公, 他贊成壽王的話, 壽王顏面受損與他無關, 但皇上一意孤行,萬一伐遼失敗, 影響的將是大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期間與遼國的強弱形勢。於私,壽王是他的女婿,壽王被皇上掃了顏面,在宮裡表現的平平靜靜, 回到王府定會發作,他那老實巴交的女兒會不會受委屈?
林氏一聽,急得就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憤憤道:“皇上怎麼……”
話沒說完,被郭伯言捂住嘴。
林氏美眸瞪著自己的丈夫, 好半晌才將火氣咽下去。一個女婿半個兒,她雖然不敢真把壽王當兒子看待,但壽王對她的女兒體貼,林氏就喜歡這個女婿,哪想到宣德帝居然那麼無情,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羞.辱她女婿?
先是氣憤,氣完了,林氏才想到女兒可能面臨的困境,登時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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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伯言安慰她:“安安有孕,王爺應該不會遷怒到她身上。”
林氏根本不擔心壽王會欺負女兒,就憑去年胡氏夫妻進京時壽王對女兒的維護,林氏便知道壽王是個真正的君子。林氏在意的是,現在壽王受了委屈,他肯定不會主動將此事告知女兒,女兒一直蒙在鼓裡,就無法及時安慰壽王了。這麼大的委屈,王爺自己憋在心裡,憋出傷怎麼辦?
“明天我給安安送個信兒?”林氏低聲與丈夫商量道。
郭伯言搖頭:“你派人過去,然後安安安撫王爺,便是告訴王爺你也知道此事了,王爺反而不快。”哪怕此事注定會鬧得京城百姓人人皆知,但郭伯言相信,壽王一定不會希望親耳聽到旁人在議論他的事實。
林氏一點就透,發愁道:“那我該怎麼辦?”
郭伯言拍拍她手,嘆道:“用不了幾日,此事肯定會傳遍大街小巷,王府的下人出去辦差,聽到三言兩語,自然會傳到安安耳中。”皇親國戚、大臣之中從不缺多嘴之人,壽王被皇上斥責,瞞不住的。
林氏瞅瞅東邊,黛眉緊鎖,就算女兒聽到風聲,那個傻丫頭,知道該怎麼安慰受委屈的壽王嗎?
“三日後皇上御駕親徵,我也要同行。”看著妻子一心撲在出嫁的女兒身上,郭伯言忽的道。
林氏大驚,半顆心登時回到了丈夫身上。
~
壽王府,趙恆連續兩日沒有踏足後院,回府後便一個人去書房待著,一句口信兒也不往後院送。宋嘉寧便猜到自家王爺肯定出了大事,叫劉喜暗中打聽。宗擇、福公公都沒主動給他遞信兒,那肯定是不方便說,劉喜就叫後院的粗使太監們仔細留意各種消息,發現什麼要立即告知他。
又過了一日,一個外出採辦的小太監偷偷對劉喜說了一件事。
劉喜心中大駭,立即去稟報王妃。
宋嘉寧驚得掉了手中的書卷,想象自家王爺被皇上當眾斥責的情形,她眼中一下子轉了淚兒,替他心疼,替他委屈。王爺素來話少,沒事別人讓他說他都輕易不肯開口,在朝堂上一口氣講了那麼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是說的不對,皇上私底下訓斥兩句就是,怎麼能……
怪不得王爺不來後院了,她被魯鎮嫌棄的時候,也是覺得丟人,恨不得一輩子都不出門,就想一個人待著,最好連丫鬟們都不要待在她身邊。
宋嘉寧完全能體會王爺現在的心情。
隻是,她能做什麼?
宋嘉寧望著窗外,呆呆地出了神。她曾經嫌棄自己胖,弄了裹.胸布出來,王爺誇她是珠寶損三姐姐是木椟,她便開心起來。可她開心,是因為他是王爺,是未來皇上,皇上誇她好,那她肯定是真的好。如今反過來,便是她狠狠誇王爺一通,也不可能抵消宣德帝帶給王爺的委屈。
也就是說,誇王爺這條路走不通,歸根結底,王爺的口疾是比她的胖更碰不得的逆鱗。
既然無法勸王爺別在意他的口疾,那就努力哄王爺開心起來吧?心情好了,再想起不開心的事,也會輕松很多。
那她該如何哄王爺呢?
宋嘉寧摸摸稍微鼓了一點的肚子,忽的計上心頭。
傍晚趙恆回府,在內室換身衣服,照舊一言不發地去了書房。福公公在書房外間站著,想到王爺自那日朝堂被斥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沉默地像一塊兒人形冷玉,福公公便心疼地不行。王爺輕易不在人前開口,當時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四個字,為的全是朝廷社稷,一片赤子之心,卻被皇上給澆了一桶冷水。
“屬下拜見王妃。”
外面忽然傳來宗擇的聲音,福公公眼睛一亮,要說誰最有可能哄王爺再露歡顏,非王妃莫屬啊。宛如溺水的人遇到了救星,福公公放輕腳步趕了出去,看到門外穿著一條淡粉褙子的王妃,福公公就跟大熱天看到一朵水靈靈的荷花似的,心都跟著舒坦了起來。
“王妃來了。”福公公輕聲道,眼睛暗暗觀察王妃的神色。不是他不想報信兒,實在是王爺受的氣太大,福公公一怕王妃哄不好白白被王爺遷怒,二也怕王爺看出是他偷偷給王妃遞的消息,降罪於他。
福公公緊張小心,宋嘉寧看眼書房窗子,就用平時說話的語氣,不高不低地笑道:“我有一事請教王爺,王爺在忙嗎?”
“王妃稍等,我去問問。”這次福公公都不敢直接請王妃進去了,倒退幾步,低頭進了書房裡間。見王爺手持書卷垂眸看書,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福公公用更低的聲音問道:“王爺,王妃有事相求,正在門外等候。”
趙恆看眼門口,又垂了下去,過了會兒,將書放到桌子上,端起茶碗。
福公公懂了,出去請王妃進來。
宋嘉寧輕輕松了口氣,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她還真怕王爺見都不肯見她。
福公公將她送到門前,他止步在外面等候,手為王妃挑起簾子。宋嘉寧低頭進去,抬頭,一眼看到她的壽王爺坐在書桌之後,穿著一件墨色長袍,神色清冷,而非她熟悉的淡漠。見他視線投向她手中的畫卷,宋嘉寧微微笑,一邊朝他走去一邊柔聲道:“王爺,我這兩日突然想學畫,今兒早上畫了一幅,我自己覺得還算滿意,王爺幫我評評?”
趙恆盯著她看了幾眼,點點頭。
宋嘉寧腼腆一笑,走到他身邊,一點一點地展開畫卷。畫未露出來,她白皙細嫩的纖纖指頭無聲捻動,倒也成了一景。視線不由自主地沿著她小手往上移,趙恆又看到了她白.嫩嫩的手腕,左手腕上戴著他去年送的那支血玉镯子。
她手在動,镯子跟著晃動,趙恆看著那镯子,有些走神。她真的很喜歡這镯子,白日晚上都不離身,夜裡她抱著他的時候,那镯子就沿著他脊背一直往下蹭……念頭一起,趙恆便再也打不住,腦海裡是數不清次數的瘋狂纏.綿,素了三個多月的身體,瞬間蠢蠢欲.動。
隻是一支镯子……
上次她來書房,送了一次羹湯,他也情不自禁失控,這個女人,根本就不能踏足他的書房。
宋嘉寧已經展開了畫,發現他不知為何閉著眼睛,她謹慎地保持沉默,可是男人一直閉著,她明明看見了卻不說話,似乎又容易暴.露她已經知道了他的事。心念飛轉,宋嘉寧看眼自己的畫,咬咬唇,然後懊惱地問:“王爺閉著眼睛,是我畫的太醜了嗎?”
趙恆正在壓制那突如其來的欲.望,聞言睜開眼睛,視線下移,看到了她的畫。淡黃的宣紙上是一幅蓮花圖,蓮花畫技普通,此時的趙恆完全沒有點評的興致,倒是蓮葉下的三條鯉魚雖有不足,卻有幾分靈動。趙恆專心看這三條魚,很快便發現這三條魚應該是一家三口,兩大一小。大魚裡面,一條魚身修長,一條短了很多,胖乎乎的……像她。
既然小胖魚像她,難道那條修長的……
趙恆再去看旁邊疑似自己的那條魚,看了一會兒,視線挪到小魚上,見她把小魚也畫得胖胖的,趙恆腦海裡登時浮現一幅場景:她坐在書桌旁給孩子講《史記》,大的臉蛋肉嘟嘟的,小的與她娘一模一樣……若真像她,那應該是女兒。
他浮想聯翩,宋嘉寧站在一旁偷偷地觀察他,見王爺俊臉上的那層薄霜漸漸融化,又恢復了平時的淡漠,甚至更平和些,宋嘉寧就覺得自己這幅畫應該是畫對了,小聲問道:“王爺,我畫的怎麼樣啊?”
趙恆抬頭,對上她水汪汪的裝滿期待的杏眼,他肅容道:“醜。”
……這也忒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