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父親犀利的目光投了過來,郭驍及時收回視線,端起酒盞。
那麼多多想,可是他不能,他還沒有……
烈酒入腹,燃起一把烈火。
翌日天未亮,郭驍一個人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為他送行。
一覺醒來長孫已經跑了,太夫人又氣又疼,最後遷怒兒子,一句話都不想跟兒子說,由丫鬟們扶著回暢心院了。郭伯言此時也無心哄母親,獨自來了長子的頤和軒,臥室走一圈,又來了書房。書房幽靜空曠,郭伯言嘆口氣,問阿順:“世子出門,都帶了什麼?”
阿順低頭道:“帶了一身衣裳,兩本兵書。”
郭伯言掃向書架,慢慢地笑了,長子記得帶兵書,便說明是真心要去歷練的,沒有因為兒女私情而懈怠。
~
郭驍走後半個月,國公府客院的宋二爺,在兩個貌美丫鬟的精心照料下,終於養好了身體。恢復行動自如的宋二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親手寫休書,他讀過書,隻是才學不夠沒有取得功名,但寫封休書還是沒問題的。
墨跡幹了,想想胡氏彪悍的樣子,宋二爺心有餘悸,命郭伯言安排給他的小廝送與胡氏。
胡氏的板子傷也早養好了,想鬧來著,被看守她的小廝用鞭子嚇唬住了,便把希望放在丈夫身上,盼望丈夫來救她,未料盼了半個多月,隻盼來一封休書。胡氏大怒,嚷嚷著要去找宋二爺拼個你死我活,宋二爺躲在房裡不肯出去,胡氏則被下人拖出了國公府後門。
這半個月,有國公府放出去的消息,胡氏的名聲早臭了,百姓們都知道宋二爺是個老實人,進京搶侄女完全是胡氏的主意,宋二爺懼內才答應敲的登聞鼓。後來見侄女在郭家過得好好的,衛國公郭伯言也以德報怨,非但沒有仗勢欺人,還好吃好喝地供著,宋二爺愧疚不已,不搶侄女了,更是痛下決心,休了惡毒的胡氏。
因此,胡氏沿街叫罵郭伯言、宋二爺時,旁邊的百姓們隻笑著看熱鬧,沒有一個幫她說話的。胡氏自討沒趣,一個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縱使恨透了宋二爺、林氏,奈何國公府守衛森嚴她連人影都見不到,無奈之下,隻得帶著郭家下人塞給她的盤纏,灰溜溜地搭船回江南去了。
彪悍媳婦走了,宋二爺在郭伯言的授意下,大搖大擺地出門了,或是去京城大酒樓吃席,或是去書坊買書附庸風雅。百姓們見他過得逍遙快活,越發肯定宋家是心甘情願放棄侄女的,而非郭家恃強凌弱。
既然郭、宋兩家握手言和,百姓們漸漸不再念叨郭家四姑娘的身份,反而隨著壽王大婚的臨近,百姓們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件事。郭家四姑娘鬧了那麼多笑話,宣德帝都沒有收回賜婚,到底是宣德帝太不滿壽王,還是郭家四姑娘自有過人之處?
好奇心一起,百姓們很快發現了一件事,原來傳說中那個因為結巴不被宣德帝所喜的壽王,居然入朝為官了,還是新科狀元才能封的翰林院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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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真不喜歡壽王,會給壽王官職?
意識到宣德帝其實看重這個結巴王爺後,百姓們不禁又疑惑起來,既然看重,宣德帝怎麼還賜壽王一個渾身笑料的王妃?疑惑了一陣,不知誰先起的頭,反正沒過多久,百姓中又流傳了一個說法,說是宣德帝曾經有意收回賜婚旨意,是壽王不願因流言蜚語悔婚,堅持要娶國公府四姑娘。
此言一出,曾經被百姓當笑柄的壽王,頓時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如此良緣,百姓們也跟著期待起壽王大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嘉寧:突然好緊張啊。
趙恆:嗯?
嘉寧:她們都說你褲子下藏著一個字,真想知道是啥。
趙恆:……聽說你身上也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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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家猜猜安安身上的是啥?
晚安哦,照舊100個紅包,隨機前排對半分!
☆、第98章 098
一進冬月, 京城就開始下雪,連續下了三日,老天爺終於累了,給百姓們放了晴, 到了初七這日, 路面上的積雪基本都融得差不多了, 好像被人特意打掃過一般,幹幹淨淨的,走在上面都覺得舒心。
太夫人牽著尚哥兒來看宋嘉寧, 進屋就笑:“月初我還擔心雪一直下下去,咱們辦喜宴麻煩,現在看來是白擔心了, 咱們嘉寧就是有福氣, 老天爺都偏心你,見你要出嫁了,趕緊停了雪,舍不得給你添堵。”
宋嘉寧羞答答的,扶著太夫人往暖榻那兒走:“祖母坐。”
一直賴在姐姐這邊的茂哥兒則跑到尚哥兒身邊,小哥倆腦袋對著腦袋, 不知在嘀咕什麼。
太夫人瞅瞅兩個小孫子,然後目光挪到了宋嘉寧身上,見孫女臉色紅潤豔若牡丹,太夫人拉起小姑娘細細嫩嫩的手,感慨道:“明天來道喜的客人多, 趁今兒個人少,祖母好好跟安安聊聊,你三個姐姐出嫁前,也聽了祖母一堆嘮叨。”
宋嘉寧知道祖母要叮囑她婚後的事,親昵地靠到太夫人肩頭,紅著臉道:“我就喜歡聽祖母嘮叨。”
太夫人笑著拍拍孫女肩膀,叫雙兒幾個丫鬟領茂哥兒、尚哥兒去外面玩。
轉眼屋裡就剩祖孫倆了。
太夫人叫孫女坐到身邊,慈愛地端詳宋嘉寧片刻,太夫人輕聲問道:“皇上四月底賜的婚,轉眼安安就要出嫁了,但祖母一直都沒問過安安,嫁給王爺,你是怎麼想的?有沒有因為要當王妃了,特別高興?”
宋嘉寧看看太夫人,想了想,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沒怎麼想過當王妃、皇後的事,她就是為能穿上大紅嫁衣風風光光出嫁而高興,她對新郎品行唯一的期待,就是對她好。壽王外冷內熱,這幾年兩人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幾乎每次壽王都有照顧她,所以能嫁給壽王,宋嘉寧就更開心了,因為她心裡的壽王,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王爺對我好,我也會好好服侍他的。”靠到祖母懷裡,宋嘉寧隻想到這麼一句話。
太夫人笑了,她就知道,小孫女心性過於單純,根本沒考慮過其他。
掃眼窗外,太夫人低頭,用更低的聲音道:“當官夫人有官夫人的行事規矩,當王妃也有當王妃的一套規矩,現在祖母就叮囑安安三件事,你記在心裡,別對任何人說。”
長輩語氣鄭重,宋嘉寧仰頭,懵懂地看著太夫人。
太夫人摸摸孫女細細的眉,目光慈愛,又似乎透過孫女這雙清澈的眼看到了別的什麼:“第一件事,安安要聽王爺的話,內宅的事你有什麼不懂的,問岑嬤嬤。涉及到宮裡又不方便對岑嬤嬤說的,你隻管與王爺商量,總之,凡是各府間的迎送往來,你都要與王爺打聲招呼。”
岑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老人,這次太夫人把岑嬤嬤送小孫女當陪嫁了。這樣內宅外宅樣樣精通的嬤嬤,對新嫁娘來說就是最大的寶,為此三夫人私底下多次抱怨婆母偏心非親生的孫女,不待見真正的郭家人。風聲傳到太夫人耳中,太夫人隻當不知。
宋嘉寧嗯了聲:“我記住了。”
太夫人繼續道:“第二件事,王爺寵你,你要加倍地對王爺好,但不能恃寵生嬌忘了尊卑。若王爺收用了別的女人,你萬萬不可拈酸吃醋,你是王妃,是咱們郭家的姑娘,隻要你不犯大錯,王爺再添多少女人都越不過你,你隻需伺候王爺、打理內宅、生兒育女就夠了。”
宋嘉寧還是點頭,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見孫女眼裡沒有任何不悅或泛酸的情緒,太夫人相信孫女是真的心胸開闊之人,便摟緊孫女,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交代了第三件事:“凡是與先帝、秦.王府、武安郡王府、帝位、儲君有關的闲話是非,無論大事小事,有人跟你說了,能不聽就不聽,實在躲不過去,安安聽聽就是,切不可插言,禍從口出,別為自己或王爺添麻煩。”
宋嘉寧心中一驚。上輩子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這輩子都有耳聞。秦王是皇上的親弟弟,武安郡王是皇上的親侄子,也是先帝的長子,太夫人這麼叮囑她,莫非這兩人與皇位有牽連?疑心一起,從不關心朝堂的宋嘉寧終於意識到了一處怪異,既然先帝有兒子,為何先帝駕崩後,皇位沒有落在武安郡王頭上,反而傳給了弟弟宣德帝?
她臉色微變,太夫人默默地看著,等孫女清醒過來,她才小聲道:“天家的事與咱們無關,安安穩穩當當地做好壽王妃,祖母就放心了。”
宋嘉寧明白,神色凝重地道:“我都記住了,絕不給王爺添亂,也不讓祖母擔心。”
太夫人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個孫女最懂事聽話,經她提醒,肯定會步步謹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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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太夫人與宋嘉寧說貼己話時,工部侍郎黃大人的府邸,大公子黃振生回府了,在前院換過常服,再去後院找妻子,進屋就見雲芳懶懶地在暖榻上靠著,手裡繞著一條絡子,眼睛望著窗外發呆。
“想什麼呢?”黃振生坐到旁邊,笑著搶過妻子手中的絡子,再握住那嬌.嫩嫩的小手。
他剛從外面回來,手很涼,雲芳嫌棄地縮回手,把自己抱著的手爐遞給他:“用這個。”
黃振生笑著暖手,看看妻子,闲聊家常:“明日四妹妹添妝,你準備送點什麼?”
雲芳正在為這事煩呢。先前宋二爺夫妻進京,她還以為宋嘉寧的王妃要泡湯,沒想到宋嘉寧命太好,又順順利利撐過了這道劫,眼看明日郭家請完客後日宋嘉寧就要嫁到王府,以後再見人家就成了王妃,雲芳渾身就冒酸水。
“四妹妹,你叫的倒親熱。”雲芳繃著臉瞪了一眼丈夫,“是不是看她要當王妃了,你也想巴結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