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碧、杏雨站不住了,小聲商量幾句,一同回了下人房,但是誰都不敢睡,抱著被子坐在炕頭,一邊留神上房的動靜,一邊低聲猜測:“是不是夫人得罪國公爺了?”
“肯定啊,不然哪來那麼大火。”
“真奇怪,國公爺那麼寵她,有孕後也一直守著她,怎麼舍得動火了?”
“不知道,明天小心點吧。”春碧打個哈欠,不想說了,閉著眼睛打盹兒。
杏雨毫無睡意,眼睛望著窗外出神。林氏懷了兩個多月的孩子,說明國公爺已經素了兩個多月了,林氏急著在國公府站穩腳跟,絕對不敢拿腹中的骨肉冒險,莫非國公爺發火,是因為得不到滿足?
杏雨突然心跳加快,或許,她重新獲寵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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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了,天氣暖和,宋嘉寧起床也沒冬天那麼困難了,早上梳洗完畢,去給母親請安。一跨進浣月居,正好撞見秋月從廚房提了茶水出來,目光相碰,秋月先是微微變了臉色,跟著才朝她笑:“四姑娘來了。”
宋嘉寧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疑惑地跨進堂屋。
林氏坐在主位上,穿了一條淺紫色的褙子,面容白皙平和,瞧見女兒,她溫柔笑,神色如常。宋嘉寧再看秋月、採薇,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郭伯言早就進宮了,娘倆單獨用的早飯,飯後宋嘉寧陪母親坐了片刻,便領著丫鬟去上課。國公府為自家姑娘們請了四位女夫子,一位教書,一位教女紅、一位教樂器,一位教舞。宋嘉寧上輩子沒學過後兩樣,這輩子起步晚,要比姐姐們耗費更多的時間,小日子過得十分忙碌。
學了一天,宋嘉寧回房換身衣服,再去浣月居找母親。
郭伯言還沒回來,林氏柔聲問女兒今日的功課。
宋嘉寧樂器學的洞簫,理由是看起來比琴、箏簡單,當然學起來才知道一點都不容易,經常吹得腮幫子酸。練舞就更累了,貴女們學舞主要是為了養出纖柔的身段,三個姐姐一個賽一個婀娜,跳起來仙女下凡似的,宋嘉寧看著羨慕,輪到自己學了,便胳膊酸腿酸,要不是太夫人嚴令不許她偷懶,宋嘉寧真不想學。
總之母親問起,她就一個字:“好累啊。”
女兒苦哈哈的,林氏卻每天都能看到女兒身上的一點變化,走路儀態越來越端莊了,與人說話也不再動不動低頭。看著無憂無慮的女兒,林氏越發覺得,她要做個好妻子,隻有她與郭伯言和睦,女兒才能安心當郭家的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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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林氏打定主意,一會兒郭伯言回來了,她要先服軟。
然而今晚郭伯言遲遲未歸,也沒讓人送信兒,林氏無奈地對女兒道:“多半宮裡有事耽擱了,咱們先吃吧。”
郭伯言是大忙人,宋嘉寧沒有懷疑,吃完陪母親散散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送走女兒,林氏臉上的輕松蕩然無存,因為不知道郭伯言何時回來,她索性在前院廳堂等。夜幕降臨,將近一更天,男人總算回來了。林氏惴惴不安地迎到堂屋門口,本來準備了一番話,對上郭伯言冷峻的臉,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
而郭伯言看到她那張清麗臉龐,便記起昨晚摸到的一臉淚,目光愈加陰沉,冷冷問:“有事?”
他臉上寫滿了不待見,林氏強顏歡笑:“國公爺用飯了嗎?廚房給您溫著粥。”
郭伯言垂眸:“吃過了,時候不早,你回房罷。”
說完徑自朝裡面走去。
林氏定在門口,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她忽然意識到,郭伯言想對她好時,她才是正經的國公夫人,可以與他商量事情,他也會認真聽。郭伯言不想理睬她時,她其實還是那個沒有任何倚仗的寡.婦,他連一句話都不想與她說。
也許,他已經厭了她,果真如此,她說什麼都沒用了。
林氏並不傷心,隻覺得茫然,今後的路,要怎麼走?
林氏終究不是歌姬,她做不到對郭伯言奴顏婢膝,一晚沉思後,林氏決定以靜制動,看郭伯言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如果郭伯言隻是一時生氣,那麼等郭伯言重新貪戀她的姿色主動來找她時,她會笑臉相迎,如果郭伯言徹底厭了,她無可奈何,他怎麼安排,她怎麼接就是了。
想通了,林氏不再刻意等郭伯言,清晨郭伯言上朝起得早,兩人沒機會照面,晚上郭伯言晚歸,她也不在前院守著,隻留著後院的燈,若郭伯言不來,等前院燈暗了,她再命人熄燈睡覺,不留任何把柄。
連續三日,宋嘉寧第一個起疑了,晚飯時小聲問母親:“娘,父親最近在忙什麼?”
林氏隨便找個借口糊弄了過去。
宋嘉寧好打發,畢竟母親不想說,她無法逼問。太夫人得知兒子連續多日晚歸,不放心了,這晚郭伯言回府,管事低聲道:“國公爺,太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郭伯言猜到是什麼事,但又不得不去。
“跟安安娘置氣了?”太夫人一看兒子那張臭臉,就猜到了七八分。
郭伯言沒有否認,隻道:“我們的事不用您操心,兒子心裡有數。”
太夫人不愛聽了,放下茶碗道:“你們倆的脾氣我都清楚,安安娘必然沒錯,不然她早著急了。她沒錯,問題肯定出在你這兒,伯言啊,你都快四十了,怎麼還跟毛頭小子似的胡來?人家肚子裡懷著你的種,你冷落她這麼久,不心疼大人,也不為小的想想?萬一有個好歹……”
郭伯言嗤道:“她好吃好睡,能出什麼事?總之這次您別插手,也不用找她,我自有分寸。”
太夫人沒轍,擺擺手撵人。
郭伯言大步回了臨雲堂,沒在前院看到人,他沉著臉跨進堂屋,澡也不洗了,隻叫丫鬟備水洗腳。今晚杏雨守夜,不慌不忙地端了銅盆進來,恭恭敬敬擺在郭伯言面前,然後蹲下去,伺候郭伯言脫靴。
郭伯言閉著眼睛,薄唇緊抿。
杏雨偷偷瞥了一眼,心跳越來越快,看看自己胸口,回想曾經國公爺對她的寵愛,杏雨目光漸漸堅定起來,幫男人往上卷褲腿時,右手小拇指無意般碰到男人堅.硬結實的小腿,從腳踝一直刮擦到腿肚兒。
如一隻螞蟻爬了上來,帶起一波異樣的痒。
郭伯言慢慢睜開眼睛,視線下移,看到杏雨緋.紅的側臉,看到她白皙的脖子,脖子下領口松松,露出一片雪.白肌膚。郭伯言幽幽地盯著,腦海卻浮現出另一道身影,她羞怯地躺在床上,不用碰,光是看著就讓他熱.血沸騰。
可現在,他連看都看不到,摸也摸不著!該勾他的人不來,不該的卻膽大包天!
怒火上湧,郭伯言連人帶盆一起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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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036
浣月居, 林氏和衣躺在床上, 紗帳尚未放下, 她也隻是閉著眼睛休息。秋月進來了兩次,一次說國公爺歸府了,去了暢心院, 一次說國公爺回臨雲堂了。林氏平靜的心蕩起一圈漣漪,太夫人叫郭伯言過去,娘倆是不是提到她了?要不,明早去與太夫人解釋一下?
隱隱不安,就在林氏估摸著秋月要進來第三次, 告訴她前院吹燈了時,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來人!”
是郭伯言的聲音!
如雷聲炸在耳邊, 林氏心頭猛跳,扶著肚子坐了起來,外間秋月立即跑進來照顧她, 採薇則悄悄去前院打聽, 走到一半碰到郭伯言的長隨魏進,隻叫她去請夫人, 然後就折回去了。採薇不敢耽擱, 匆匆回來稟報, 林氏聞言,由秋月扶著手臂,小步快行。
繞到前院,廊檐下燈籠高掛, 清晰地照出了院中情形,兩個小廝正押著杏雨往外走,杏雨衣襟、裙擺湿了一大片,臉色慘白,扭頭朝堂屋裡面哭求:“國公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吧!”
裡面沒有回應。
杏雨還想求饒,魏進見夫人來了,朝兩個小廝使個眼色,小廝便捂住杏雨嘴,提著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杏雨離去。魏進站在堂屋正門前,轉身彎腰,恭敬地朝林氏解釋:“杏雨以下犯上,妄圖勾引國公爺,國公爺大怒,叫小的捆了杏雨明早賣了,小的辦事不力驚動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
國公爺沒叫他這麼說,但魏進太了解自家主子了,真的隻想處置杏雨,何必吼那麼一嗓子?擺明是要夫人聽見,要讓夫人知道他的心。魏進便自作主張去通風報信,將夫人引了過來,然後由衷希望夫人快點哄好國公爺,否則繼續這麼冷下去,遭罪的是他們這些底下伺候的啊。
林氏怔怔地看著魏進,猶未反應過來。
杏雨受罰,是因為試圖爬郭伯言的床?
她扭頭,那兩個小廝退的太快,已經不見了蹤影,院中安靜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林氏眼前卻晃動著杏雨狼狽的樣子,衣衫湿.透,勒出了女子玲瓏的身段,滿臉是淚,絕望害怕反倒更惹人憐惜。
能在主子身邊伺候的丫鬟,模樣絕不會差,放到尋常百姓家也是遠近出挑的美人,可郭伯言,一個按理說正需要女人紓.解他壓抑了兩個多月的欲.望的國公爺,竟然沒有順勢收了大丫鬟,反而重重地懲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