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泉繼續說道:“母蠱雖能控制蠱毒,卻必須在近處才可。若是母蠱相距遠了,蠱毒就會陷入沉寂。我觀太妃指甲發青,蠱毒已是深入內腑。但因為母蠱距離較遠,蠱毒沒有發作,是以太妃才會沉睡不醒。我觀脈象,子蠱已經吸飽了血氣,成蛹破繭,一旦母蠱來到近處,子蠱發作,便會掙破腦中的血管,看起來就像老人中風一樣,任憑怎麼查驗都是壽終而亡。”
崔芙聽得臉都敗了,連連道:“是誰這般惡毒用心,居然這般挖空心思謀害深宅裡的婦人?”
崔行舟臉色鐵青,他知道,那下蠱之人是衝著他而來,為了拖延他入京,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竟然將毒手伸向了他的母親。
眠棠說道:“既然如此,下蠱之人必然要千方百計將母蠱送進別院。高管事,你們來到別院後,都有哪些人前來探望?”
高管事道:“各府的夫人們我早前便打過招呼太妃需要靜養,不宜打擾,是以沒有過來。月初和十五,五爺夫婦慣例過來給太妃請安,不過他們都沒有進入別院,都是在大門外跪著請安後便離去。郎中是常住別院,沒有離開過。隻有廉姨媽時時過來,有時還帶著族中長輩來鬧。”
第175章
眠棠如今倒是忘了廉姨媽的功力,聽了好奇問:“她鬧什麼?”
高管事低聲道:“自然是疑心奴才們背主貪財,鬧著要進來替太妃查賬。”
眠棠笑了:“如此說來,她倒是個盡心的長輩,方才沒讓她入門實在是不應該。這樣,我去追追姨媽,好歹也得補問一聲安啊!”
崔行舟抬眼看著她,覺得自家王妃此番殷勤客套得有些可疑。
他略想想,便猜出了眠棠的想法,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眠棠搖了搖頭:“沒有真憑實據,你若去了,還真傷了親戚和氣。不如我去,反正我腦子受了傷,若是她去族裡告狀,你也可以推說我摔得言語無狀,舉止粗鄙,他們也奈何不得。”
崔芙在一旁聽迷糊了,擦了擦眼淚問:“眠棠,你這是幹什麼?”
其實這個問題,在不久之後,也被廉姨媽尖叫著問了出來。
她原本就在別院裡吃了一肚子的悶氣,如今她那女兒廉苪蘭出嫁後,主意就變大了,越發的不理人,家裡的子侄前些日子又鬧了官司,她隻能去救姐姐幫襯。
結果姐姐這一病,她越發沒了仗勢,若不是前些日子自己從南邊回來的弟弟提點著她,隻說北海那邊戰事不妙,崔行舟大約是回不來,她還什麼都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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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崔行舟真回不來了,那他留下的獨子便要承嗣了,姐姐這麼一病倒,豈不是要柳眠棠當家成了太妃?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若是崔行舟戰死,隻怕柳眠棠眠棠母子也回不來了。
如此一來,崔家這一脈,可是隻剩下她的女婿五爺了。想到這一點,廉楚氏簡直心花怒放,隻覺得兜兜轉轉了一朝,原來自己的女兒還是當王妃的命數!
可是她拿這話說給女兒聽的時候,還招了廉苪蘭的申斥,竟然毫不客氣地將她請出了府去。
廉苪蘭雖然氣女兒的榆木腦袋,可是又不能不看顧一下自家女兒的家產。不然,被那些刁奴吞了幹淨,豈不是隻能繼承個王府的空架子?
所以一個多月來,她便隔三差五來鬧。奈何那高管事在府裡當差十幾年,都快要成半個主子了,壓根不懼族裡的長輩,一時奈何不得。
誰想到,滿盤的打算就這麼落空,眞州這邊還沒得到北海大捷的信兒呢,那崔行舟先走水路,再走陸路,一路疾行,攜妻帶子的,平安回轉了!
廉楚氏忙乎了月餘,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別提多喪氣了!
她正坐打道回府時,卻聽後面馬蹄聲NN響。
廉楚氏探頭去看時,隻見一位煞爽女俠帶著侍女護衛,一路飛馳電掣騎馬而來。
等她看清了是柳眠棠時,還冷冷哼了一聲,隻假裝沒看見擺著架子不下車。
沒想到柳眠棠連馬背都沒下,隻衝了身後的丫鬟招了招手,身後的芳歇和碧草便一語不答衝上馬車,扯了廉姨媽下來,入了一旁的小林子裡給她扒衣裳。
一幫廉家的婆子僕人急急要去救人,卻被王府的侍衛按住,動彈不得。
廉姨媽沒想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這等不蒙面的搶匪,隻又氣又急,驚叫連連,可是還是被幾個丫鬟婆子三下五除二的將衣衫脫下,甚至連戒子手镯簪子等各類首飾也未被放過,盡數被撸下去。
雖然她們也帶了換穿的衣服,給了廉楚氏,可是廉楚氏何曾受過這等氣,隻披頭散發地嚷嚷著不活了,臨死前也要尋了族長給她尋了公道。
而在樹林之外,柳眠棠接過了廉姨媽身上的衣服和首飾,一一細察。這蠱乃是南蠻的活物,聽趙泉的意思,應該是養在水裡的。
可是在廉姨媽身上並無水壺水袋之類。就算有人真的在廉姨媽身上動了手腳,她不知如何盛裝,發現不了也是枉然。
忽然她眼光一定,落在廉姨媽的玉镯上。這玉镯不知是什麼水種,晶瑩剔透,對著陽光看裡面仿佛真的有水一般,一看便甚是昂貴,像廉姨媽這樣愛慕虛榮的,定然是要日日戴在身上。
她也不知廉姨媽的這些東西裡是不是夾帶了邪物,也不敢帶到別莊上。,於是將廉姨媽的衣物和首飾分別裝入密封的盒子中,隻將玉镯拿在手中,命人去請鎮南侯過來。
此時崔行舟與趙泉急急趕到了樹林外,趙泉接過玉镯細看了幾眼,道:“此镯有些蹊蹺,裡面好似真的有水。”眠棠道:“我懷疑裡面可能有母蠱,隻是玉镯質地硬脆,一旦碎裂就不易查找了。”
趙泉道:“此事簡單。”
隻見鎮南侯拿出一塊質地細膩堅韌的帕子鋪在藥箱上,放上手镯,又在隨身攜帶的工具箱中拿出一個瓶子,在玉镯上倒了一些黃色粉末。過了一陣,擦去粉末,掏出一根銀針輕輕地在手镯上鑽孔。不一會功夫,細軟的銀針居然在堅硬的玉镯上鑽出一個小眼,玉镯裡果然有水流了出來。
趙泉將手帕拿在眼前仔細查看,半響後終於發現手帕上有個沾上了粉末而現形的透明之物,小的幾不可辨。趙泉興奮道:“這便是母蠱。以前雖未見過,但聽那位異人說起,母蠱色透明,細小難辨,就算擺在常人面前也發現不了。有了母蠱,我便可以消去蠱毒了。”
崔行舟陰著臉,叫人將還在哭鬧不休的廉楚氏帶上馬車,暫時送到城中王府裡押著。她的隨行人員也一律帶回去,免得走漏了風聲。
別院中,崔行舟和崔芙李光才坐在太妃身旁,崔芙握著太妃的手一直流淚不止。
崔行舟一邊照看太妃,一邊盼著眠棠回來。等眠棠進屋,將發現母蠱的事說出,崔芙也是松了一口氣,同時對廉楚氏的惡感也達到頂峰。
因為母蠱在身,趙泉並未進入別院,而是由崔行舟安排到距別院不遠的一處屋舍,連夜用母蠱調配解藥,半夜時分終於調制出來,連忙送來給太妃服下。
等天明之時,子蠱被解藥消融,太妃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覺得自己不過長睡了一覺,怎麼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盡在身邊了?
尤其是眠棠懷裡抱著的那個小娃娃,白胖可愛,鼓著小臉,咬著糕餅吃呢。
太妃這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親大孫子、隻心中歡喜得不行,萎靡的精神也振奮了許多。
趙泉細細查看了太妃的身子,除了因為長期昏迷,身體有些羸弱外便無什麼大礙了,下面的侍女婆子盡心,日日給太妃按摩身子,肌肉萎靡得也不算厲害,好好調養一番,便可根除餘毒了。
而太妃則是不住口地催促眠棠將小熠兒抱過來給她看。
崔行舟見母親確實好轉後,轉身騎馬回了眞州王府,去了關押廉楚氏的院子。
廉楚氏剛被關起來時,還不住口的叫罵,但是被關了一晚,王爺王妃對她不聞不問,莫說飯菜連水都未喝上一口,心中也是有些驚慌,不知發生何事,嘴上因為幹渴上火,起了一圈的燎泡。
見崔行舟進來,她顧不得擺長輩的架勢,連忙上前握著崔行舟的手道:“王爺,您總算來了,也不知你那王妃犯了什麼邪,大白天的,就讓侍女把我拉到路旁的林子裡,將把我衣服首飾都扒了,還關在這裡。我那可憐的姐姐醒來後知道她妹妹被如此對待,說不得會難過成什麼樣子。”
聽到她又拿太妃說事,崔行舟心頭怒火更熾,一把甩開廉楚氏,冷聲道:“本王已經查明,太妃並非染了風寒,而是有人蓄意加害。你那玉镯便是加害太妃的工具,裡面可藏著做引子的母蠱呢!給本王老實交代,蠱毒何人給你的,你又是如何下毒的。如若說不清楚,你便是謀害太妃的主謀,本王必將你一家人都斬除幹淨。”
崔行舟心中殺氣騰騰,臉上自然也是萬張殺氣。
廉楚氏卻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我哪來的毒?又怎麼會加害我的親姐姐呢?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一臉的震驚,哭得也聲嘶力竭,並不像做戲,好像真的不知情。
一直立在屋外等著的眠棠這時倒是走了進來,看著哭得悽慘的廉楚氏問:“你說你不知情,那你倒是說說,你手上的玉镯子是何人給的?”
廉楚氏抹著眼淚道:“那镯子乃是我家侄兒前些日子求我辦事,特意孝敬給我的,聽他說這玉镯乃是在樂山大佛下,請了高僧開光的,不可輕易易主,戴了也不要摘,如此戴滿一年,才可承接佛光,對身子大有裨益……我原也不信,可是看那玉镯子當真是水種的好物,便也戴著了……誰知……誰知……餓是當真被奸人害了!”
說實在的,那蠱培養不易,就算再土司苗寨裡,也不是尋常人能得到的。
廉楚氏雖然心眼多,愛佔便宜,可她若下毒還可信,但還真沒本事弄到這等刁鑽的毒物。
崔行舟看從哭天抹淚的姨媽這裡也問不出什麼了,便派人去抓捕她說的那個獻禮的侄兒,如此順騰摸瓜,總得抓住幕後的黑手才好。
可誰知不一會派出的人便回來了,說那個侄兒昨日去花柳巷子裡包粉頭,結果跟人爭風吃醋,跟另一位酒客打了起來,混亂之中,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刀,當場就流血過多而死,那兇手也跑得不見蹤影了。
第176章
這位侄兒意外而死, 一切似乎都是那麼湊巧,可是崔行舟卻覺得也太過湊巧了。
與其說那侄子時運不濟,倒不如說他是被殺人滅口。
如果推斷正確的話, 廉姨媽也不過是被人利用了的蠢貨。
再說廉姨媽被扣在了王府裡, 廉家人自然是要出來找。待廉含山跑來詢問王爺可曾見過廉楚氏時,崔行舟也未隱瞞,徑直說了廉楚氏犯下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