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是陸文,此時可以滿心期待跟崔行舟成婚後的日子,那該是何等甜蜜!
待從王府回來時,眠棠發現侯府裡進進出出的,細問才知,原來那廉氏一家居然回了眞州,楚太妃聽聞了,連忙喚人備下馬車,要去探看據說受傷了的妹妹。
不過眠棠並沒有跟去。她從心裡厭煩廉楚氏和那個搬弄是非的廉表妹,既然這般,便少些虛偽客套,廉家是楚太妃的至親,卻並不是她的,那等子應酬,她缺席也無所謂。
等到崔行舟酒宴回來,眠棠才從他的嘴裡知道了廉家能得以遣返的經過。
原來綏王付了幾筆“贖金”之後,終於等到了崔行舟放人,隻是放人的陣仗略大,綏王妃在鬧市下車的時候,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惹人遐想。
因為當初綏王跟淮陽王約定乃是一同放人的。二人簡直是英雄所見略同,憋著勁兒要壞一壞對方的名聲。
那廉家人也是被綏王的人從馬車上直接拋在了鬧市口。
男丁臉上都帶著傷,女眷們也是裙擺被撕裂了口子,尤其是廉苪蘭,神情恍惚,衣衫不整,從地上爬起來就痴痴笑,逮著人就喚崔表哥,直嚷嚷自己乃是淮陽王的未婚妻。
第96章
眠棠先前是見過那位綏王妃的,想到她名節受損心裡有些不忍。
可是如今兩王相爭並非街巷鄰裡間的龃龉,可以化幹戈為玉帛。
綏王立意要置淮陽王府於死地。
在綏王下黑手砸燒了淮陽王府,又差一點擄走了她和太妃的前提下。淮陽王肯放綏王妃和世子回去,已經是格外的大度了。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無論是綏王的妻子,還是將要成為淮陽王妃的她,都要有被卷入朝政紛爭的自覺。
今日是綏王妃,而明日會不會是她柳眠棠就不好說了。
可是感嘆完了綏王妃不幸的際遇後,輪到廉家的表妹時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Advertisement
太妃前去探視妹妹之後,回來就大病了一場。
據說廉楚氏看到女兒一時顛倒了神志,隻哭得淚眼婆娑,直說自己一家子是受了淮陽王的牽連才遭此橫禍。
如今她老婆子被羞辱倒也無妨,可是女兒名節受損,又成了這個樣子,可叫人怎麼活?
廉楚氏嘴皮子的功夫好,捏準太妃心腸軟,隻話裡話外讓太妃管顧著廉苪蘭,橫豎王府不少這一口飯食,不然的話,她們母女倆便在王爺成婚的日子,吊死在淮王府的門前。
這幾日來,不光是廉家,就連崔家的族中長輩也來調停,隻勸太妃拿主意,讓淮陽王納了廉苪蘭作側妃,不然那日廉苪蘭在街市上那般嚷嚷,不明所以地人都以為崔家始亂終棄,害了廉家的女兒,卻不肯擔負責任。
這樣的事情傳揚出去,崔家的名聲也盡毀了。
楚太妃這些日子經過眠棠的耳提面命,看事情倒是變得通透些。外甥女廉苪蘭的遭遇固然可憐,可是也怨不得別人。
當初眠棠再三叮囑他們找個偏僻村落隱居下來,可他們偏偏要闖關,還差一點暴露了眠棠和她,著實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再說,那天廉苪蘭那般從馬車上下來,名節已然汙損。這樣的做了兒子的側妃,難不成當淮陽王府是收破爛的?
楚太妃一時心裡鬱結,便減了去探望廉楚氏的次數,隻尋來眠棠吐苦水。
眠棠覺得自己不好插言,隻一邊行茶,一邊安靜地聽著太妃述說心中鬱結。太妃說了半天不見眠棠搭言,急得一推茶盞道:“你倒是說說,我該如何是好啊!”
眠棠看混不過去,便問:“太妃可同王爺說了?王爺是怎麼講的?”
想到兒子倔生生的回答,太妃心裡更氣急:“他能說出個什麼正經的?說是要派人去問,廉家母女可定準了,若是定準了,他備兩副棺材在門口,等人死了,正好熱騰騰地裝進去!”
眠棠聽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來。
這幾日崔行舟接待朝中的上使,所以公務繁忙,她又正好去靈泉鎮整頓下那四兄弟,更不得見王爺。
不過說心裡,眠棠也怕,怕崔行舟對表妹舊情難忘,更怕他屈於太妃的壓力真納了廉表妹。
擴建後的王府雖大,可是容不得除了她之外的女主人。眠棠就是這樣的小心眼,自己心愛的男人不願分跟別人一絲一毫。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真出現這樣的亂局,那麼她也就能給自己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徹底說服自己了無牽掛地離開,也避免了自己東窗事發,陸文身份曝光的一天。
這樣糾結的心情扭在一處,才讓眠棠對廉家母女鬧著進崔家門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隻任其發展,端看崔行舟的選擇會是什麼樣。
不過聽了崔行舟的話,表兄妹的情誼似乎真的到頭了。
太妃看眠棠還有心情笑,登時急了:“兒子已經夠不貼心,你這當兒媳的也要看笑話!你跟行舟說,那日再多備一口棺材出來,幹脆將我也裝殓算了,我兩眼一閉,那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眠棠用竹刀分切了新出爐的拉絲甜餅,遞給太妃一塊後,慢條斯理道:“廉姨媽的意思不就是怕女兒嫁不出去嗎?找個不嫌棄她的嫁了。我們王府多做一份嫁妝就是了。”
楚太妃的眼睛一亮:“你說得對啊!我先前怎麼沒想到?”
眠棠微微一笑:“太妃心思軟,先前不過是被廉姨媽給饒進去了,隻想著王爺納與不納,倒沒有想過別的。”
楚太妃想了想,又是嘆氣:“可是如今廉苪蘭的事情傳揚得到處都是,好人家誰肯幹?可若是普通的人家,我那個眼高於頂的妹妹也看不上啊!”
就在這時,廊下的僕人前來稟報,說是秦氏前來給太妃問安。
太妃一皺眉:“問她可有事,若是無事卻跪安去吧。”
僕人領命出去問詢,過不一會道:“秦氏是帶著五爺一同來的,說是請示五爺的親事。”
這樣的事情,的確是正經事情。楚太妃不好推拒了,便準了秦氏進來。
說起來,眠棠來眞州這麼久,統共都沒有見這位五爺幾次。他因為身有殘疾的緣故,一向深居簡出。
所以坊間甚至有傳聞,說崔行舟的兄弟全都被他給弄死了,據說還活著的老五,也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
現在眠棠細看坐在木制輪椅上的這位,因為久不見陽光,皮膚呈現病態的白皙。眉目上竟然跟崔行舟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濃眉挺鼻,據說這點都是隨了老王爺的。
隻不過他長衫下露出的一雙腳,瘦極了,應該是長久不走動,肌肉都萎靡了。
太妃身為主母,也算作五爺崔行迪名義上的母親,自然也要關懷著問候下他近日的身子可安好。
那五爺倒是斯斯文文,一一回答了太妃。
太妃客套了一番後,徑直問:“方才聽人稟報,說是要跟我議一議老五的親事,不知他相中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秦氏瞟了一眼兒子,趕緊低頭跪下道:“妾身教子無方,竟叫迪兒生出了痴心妄想。他……他想問一問廉家的小姐……”
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若是早些時候說出來,當真是痴心妄想。廉家的千金就算被淮陽王悔婚,年歲大一些,也不愁嫁的。
可是現在,廉家出了這等子的糟心事,廉苪蘭如今得了癔症,一時蒙住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清明,加上她名節受損,正經的好人家誰會要這樣的兒媳婦?
而且現在廉家隻賴上了王府,想著讓女兒進王府的大門,周全了名聲。
既然嫡生的淮陽王不肯要廉苪蘭,那麼這個庶出的老五若是肯替九弟承擔了責任,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楚太妃沒想兩全其美的法子就這麼自動上門了,登時驚喜不已地看著眠棠。
可是眠棠倒是抬起頭看向了那位身有殘疾的五爺。
雖則他是庶子,可是頂著淮陽王府的名頭,娶個清貧人家的秀麗女子,也並非難事。
難道他深居王府,不知廉苪蘭現在的情形嗎?
崔行迪似乎看出了眠棠的困惑,輕聲道:“廉小姐秀外慧中,為人謙和,讓人忍不住仰慕之心。隻是我身有殘疾,加之她先前與九弟有婚約,我自不敢痴心妄想,就此想孤了殘生。隻是眼下,她的名節受損,身子骨也不硬朗,我別無所長,卻願真心待她,還請太妃成全。”
這話說得,就耐人尋味了,聽那意思,崔五爺竟然暗戀九弟的未婚妻甚久,隻是一直自卑,不敢表露。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伊人落難,便壯著膽子逼迫母親來跟嫡母提親。
楚太妃覺得此番甚好!瘸子與瘋子倒也算是良配。廉家人不是直嚷嚷要崔家王府給她女兒一口飯吃嗎?那她家便舍了,看廉家還拿什麼來鬧。
如此一來,秦氏跟老五倒成了王府的及時透雨一場,惹得楚太妃看老實巴交的秦氏,都比往常順眼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