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斜眼看著他家的這位小姐,覺得她笑嘻嘻引人入套的神情,跟陸老爺年輕時是一模一樣!
於是第二日,陸家車隊出發的時候,柳眠棠因為感染了風寒而用頭巾遮住了臉,並讓馬車入了院子才上車。
待得車隊離開很久後,劉琨領著兩名手下跟在換裝成男裝的柳眠棠的後面,從客棧的廚房後門溜出去了。
當時他們隱著沒出去,眼看著街對面住著的範虎領著人一路跟在了後面也出發去了。
眠棠是這麼打算的:有芳歇穿著自己的衣服並遮臉假裝她,再借口風寒不下馬車的話,應該可以隱瞞一路。範虎不知道她故意留下來,一定會盡心保護大舅舅回到西州。
現在甩掉了一切包袱,眠棠覺得無後顧之憂,終於可以大展拳腳了。
至於要選買的貨物,她也挑揀好了,隻可了布料、風幹的藥材這類不易顛簸損壞的貨物。
她在邊關開了許久的藥店,對於藥材的行情也是熟記於心,所以收貨殺價的時候,那叫一個狠準穩。
加之有些藥商急於回些本錢好離開這裡,最後一咬牙,賤價賣個了這個臉兒生的年輕人。
如此一來,眠棠的的銀票子裝滿了整整三大貨車。
她沒敢多買,想先趟路子試著走一走。所以跟其他急於抖貨底的客商定好了,待得她回來時,再跟他們研究剩下的貨物。
接下來,就是往三關運貨了。
劉琨從來不知道柳姑娘看地圖看得這麼準,蠻地入了峻山,歧路甚多,可是柳眠棠的直覺甚好,竟然一路順暢地來到了那個打通的捷徑小路。
眠棠沒有急著過,先讓一個鏢師看看周遭,結果鏢師說在半山腰發現了一片木炭,說明曾經有人宿營,不過現在已經沒了蹤影,看著焦炭痕跡,應該也是很久前留下來的。
眠棠點了點頭,這樣的結果不出她所料。淮陽王的人馬急於推進,這條捷徑已經失去軍事價值,而當地百姓又多不知道,倒是給她極大的便利。
若是她料想不錯,過不了多久,邊關就要解禁了。到時候她沒了奇貨可居的便利之處,這批貨也賣不上價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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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賺到好錢的時機,也就是縫隙裡的這幾天。
她得妥善利用好了,賺足了這一筆,有了做大買賣的本錢,她接下來的路也就好走了……
一提到攥錢,柳眠棠眼睛都是亮的。說實在的,眠棠聽大舅舅含糊地說她曾經在仰山上幫助子瑜做事,她自己都想不通為何。
天下能攥錢的買賣那麼多,她何必非要死心塌地跟個反賊造反謀生?當初她跟那子瑜互生情愫?她實在記不得了,想來那個子瑜應該也忘得差不過了。
畢竟當初崔九還特意將子瑜公子與石總兵的女兒成婚的事情,告知給她……雖然崔九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腸,可是由此看來,她跟子瑜的那段情,已經斷得幹幹淨淨了。
可為何偏偏要挑斷她的手腳筋?眠棠直覺裡,總是覺得這事兒應該跟那個病公子子瑜無關。
總之那個挑斷她手腳筋的人,且要好好活著,這樣的大仇不報,她柳眠棠就改名叫柳龜孫!
在柳眠棠的心裡,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倒是一時衝淡了離別的愁苦。那等子棄婦哀怨,隻適合吃喝不愁的貴夫人。
她柳眠棠有上下一百來號人要養,有病重的外祖父等著盡孝,就算想到與那俊逸假夫君甜蜜的過往,也得等有空的時候。
眠棠現在白天趕路,夜裡與人商量接下來的行程,鑽進野宿的小帳子裡時,兩腿酸軟,累得閉眼就能睡著。
原以為會排山倒海而來的愁苦,竟然都沒時間煩擾她。
等到達三關的時候,眠棠一行人都是風塵僕僕,眠棠覺得自己身上臭得發餿了。可是他們那一車車的東西都等著盡快抖貨呢!
所以眠棠落腳後顧不得漱洗,隨便尋個街角,露出貨色來,立刻有人來買。
初時人不多,漸漸的又有回頭客領人來買。甚至還有身份不明的蠻人前來買貨。
眠棠如今不是軍眷的身份,投機奸商的嘴臉十足,道德感頓時降得很低。
隻要蠻人買的不是刀劍傷藥,並非那些個蠻軍盜匪,又拿得住真金白銀,願意花比漢人高三倍的價錢,她也照樣賣!
而且還買一贈一,若是些不打緊的病症,半吊子郎中還附贈藥方子呢!
因為之前有柳娘子的點撥,眠棠對蠻人口音一類也頗有心得。
她發現幾次來買自己藥品的,竟然都是高鼻梁操著王旗部落口音的蠻人,可見跟阿骨扇並非同部族,而且他們買的也是治療風寒疾病的藥,看來是有什麼人病重,才讓他們不顧危險,來到三關買藥。
不過等到第二日時,來買藥的卻變成了一位眠棠的熟人。
當眠棠看見林娘子帶著幾個高大的隨從出現在她馬車前時,忍不住抬頭愣了一下。
她如今是男裝打扮,而臉兒也不甚幹淨,不知道林娘子能不能認出她來。
沒想到,林娘子卻噗嗤一笑,對她說:“這位小兄弟,我看你忙了半日,也該喝杯茶了,不知您可願隨我飲一杯茶?”
這話說得,引得幾個買藥的老婦人紛紛側目,覺得這個蠻族婦人太不檢點,竟然在街上拉男人飲茶。
難怪都說蠻人無禮教,就算是女的,看見俊帥的漢人也能搶入帳子呢!
不過那個被問的小哥兒也是個沒氣節的,竟然點頭說好,然後便跟著那個蠻族婦人走了。
等到了一處宅院,眠棠看了看跟在林娘子背後畢恭畢敬的那幾個漢子,有幾個看著眼熟,應該是先前跟她這買過藥的。
眠棠便問:“看來林娘子是找尋到了親人了?沒想到你也來到了三關。”
林娘子說著:“我來這裡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我們進屋說話。”
她將眠棠拉進屋子裡,隻見有兩個蠻族婆子在炕上領著小核桃玩。
那小核桃看見柳眠棠進來,便定住不動,瞪大眼睛看著這個髒兮兮的放羊小叔叔。
害得眠棠想抱抱自己的幹兒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將小娃娃燻得翻跟頭。
林娘子衝著那兩個老婦人吩咐:“去,給這位貴客燒洗澡水,還有各色的馬食精吃食也都備上。”
那兩位婆子立刻領命退下。林娘子也不嫌棄眠棠,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坐在炕上道:“時間過得真快,你我算算已經以後數月不見。若不是今日我上街,又聽到我的僕人說昨天在你那買藥的事情,順便望了一眼,差一點就要跟你插肩而過呢!”
眠棠打量著林娘子道:“可是你身子不周正?”
林娘子搖了搖頭,指著正往眠棠身上爬的小娃娃道:“是我的兒子,這幾日高燒不退,可愁壞了我,便帶著他領著人一路來三關尋醫。可是沒想到三關被封鎖多日,也無處買藥。我正準備派人突破封鎖去尋買藥草,結果你就來了。而且你開的方子甚好,我兒子一副藥汁下去,就退了高燒,你看他現在,又有氣力淘氣了!”
可不是,小核桃在正低頭用小指頭蹭著眠棠的手背呢,幹媽那裡有些髒,小核桃很認真地要蹭幹淨,鬧得眠棠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來,林娘子說了自己與眠棠離別後的事情了。
原來當初範虎將她送到地方安置了不久。林娘子父親的心腹部下就找尋到了她。她的父親,乃是部落的首領。
雖然她父親不在,可是餘威尚存。他們部落遭逢了不幸,被外人打壓,急需有人振臂一呼,重振部族昔日的輝煌。
而林思月作為他們部落的新首領承載了他們所有的希望,也讓原本松散了的族人更有凝聚力了。
林娘子說得含糊,並沒有說出他們部落的名字,柳眠棠也不由太細問。畢竟那是蠻族內部的事情,她一個賣藥的就不要太細打聽了。
隻不過林娘子卻好奇,身為軍眷的她如今為何這般。眠棠不想跟蠻族暴露西北主帥的身份,隻簡單地說跟那個崔九過不到一處,已經一拍兩散,不再在一起過日子了。
若是換成別的娘子,大約是要細細問問緣由的。不過在林思月看來,拋棄個把男人是太正常不過的了。
她隻點頭道:“若不是生養孩子須得男人,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大用處。我當初也是為了躲避部族的災禍,才跟了那個關內商人,其實他家不趕我,我和我的孩子也呆不長……不過崔軍爺的模樣長得好,你跟他過不下去,倒也不算吃虧,以後再找個更好的就是了。”
眠棠聽得呵呵笑,覺得原來自己的驚世駭俗的想法在蠻族女子眼裡看來,再正常不過了。想來她當初看上那位胡家二少爺,也是看中了皮相,借著他生養個兒子了!畢竟蠻族的習俗是不分孫子與外孫的。
林思月生下的兒子,就是他們部落的小王子了。
於是接下來,眠棠在林思月這裡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林思月還拿出自己的幹淨裡衣讓眠棠換上。
小核桃在幹娘洗香香了之後,變得更加黏膩,看著幹娘美豔的面龐不好意思的地笑,還非要在幹娘的臉上印上口水湿噠噠的親親。
不過眠棠酒足飯飽,還跟劉叔他們打包要離開時,還是在灶臺裡摸了一把鍋灰塗抹在了細嫩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