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王府未來的主母,不必刻意給好處,就有人上趕子巴結她暗自通風報信。
那送往北街的滋補單子,還沒等送出呢,就原樣子一份,抄錄到了廉苪蘭的手裡。
看著那些個備孕的滋補品,廉楚氏急得不行。隻拍桌子對女兒道:“別的地方,你想的是比為娘周到,可是對付男人的手段,你還是差了太多!你想想,王爺正當壯年,卻一直遲遲未婚,你不往他身邊安排好妾侍,他自然自己要找的。當初我就要抬舉了憐香送到王爺的跟前,你就是不肯,如今卻叫狐媚之道迷得爺們短了分寸,這……這是要她那個外室在你的前頭有孩子不成?”
廉苪蘭的心裡窩了股子火。可是猶自強作鎮定道:“那個北街的不也要過氣了嗎?高管事身邊的小廝來跟我說,說是王爺似乎對賀家的那個三小姐更有意……”
廉楚氏聽了更是火大,當下就要去姐姐說一說外甥幹的荒唐事。
可是廉苪蘭卻攔住了母親:“娘,你與太妃說了又有何用?表哥壓根不受太妃的管。你這般除了惹得表哥惱我,什麼用都不頂……”
廉楚氏其實也清楚這一點,隻無奈地搖了搖頭,尋思著道:“那你說該如何?”
廉苪蘭緊抿了嘴道:“當初娘要將憐香送給表哥,可表哥沒有看上,自然不收。既然這般,他看上哪個,我們便幫一幫表哥,提前將她招入府裡就是了。一來,讓王爺不再見天往外跑,二來,這妾也可以在太妃跟前學學規矩,莫歪了心思,痴想些不該想的。”
廉楚氏有些明白女兒的意思,可仍舊皺眉頭道:“北街的女人是什麼出身?可怎麼往回接啊?”
廉苪蘭輕蔑一笑道:“北街的太不堪,自然不好接,不然表哥也不會給她安置外宅子。倒是那個賀珍,雖然出身商戶,可她家乃是皇家御供的皇商,跟宮裡的熹貴妃也有些門路關系。這樣的小姐雖然算不得貴妾,卻也不好怠慢了,娘,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廉楚氏細細一想,恍然大悟:還是女兒分得清輕重。那北街的就算再怎麼得寵,無非王爺準她生養些孩兒,將來老有所依罷了。
可是外室生養的孩兒卻連王府的族譜都上不去。可賀家小姐就不同了,到底是正經的閨秀,出身清清白白,將來真得了王爺的寵愛,才是女兒的大敵。總要先主動出擊,籠絡住她才好啊!
就此母女倆商議好後,廉苪蘭便準備去那靈泉鎮的賀家瓷鋪走一走,看看那位賀三小姐是何等的秀美人物,竟然迷得王爺特意回府跟管家過問。
而崔行舟並不知自己王府未來的賢妻已經替自己考慮周詳,準備迎個家世清白的妾來服侍他了。
他這兩天騎著快馬趕到了青州府地界,查了查當地幾位官員的卷宗。
這並非他心血來潮,前些日子跟歸鄉的孟閣老促膝長談,倒是從這位三朝元老的嘴裡知道了一些當年東宮驚變的密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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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被熹貴妃迫害的皇後被打入冷宮裡後,太子一早便做了準備,他雖然被熹貴妃假傳聖旨騙入了宮中被灌入了鸩酒慘死。可是他的兩個嫡子卻被太子親信救了出去,從此下落不明。
直到現在,那兩個逃出去的孩子,都是已成為聖母皇太後的熹貴妃的一塊心病。
就是當年熹貴妃扶持當今萬歲上位的手段太過毒辣,當政之後,又扶持黨羽,殘害忠良,許多朝臣敢怒不敢言,內心都無比懷念當初賢德的太子殿下。
孟閣老按論年齡,其實是從政最醇熟的時候,可是他卻不肯同流合汙,隻借故了生病早早回鄉了。
崔行舟當年是他甚為得意的門生,師徒二人的交情甚篤。如今看來,這個學生的確是有出息,絕非依靠父蔭的王孫。所以孟閣老也是在崔行舟的身上有所寄託,對他倒是知無不言。
師生二人密室長談,快要分離時,孟閣老語重心長地對他道:“老朽看事情不算通透,可是如今九重天上瘴氣彌漫,小人起舞,絕非治國長久之計,還望行舟審時度勢,不要太過迂腐,保存住實力。一旦朝中生變,便需忠良力挽狂瀾,定海萬裡之外……”
崔行舟拱手表示記下了恩師教誨,便就此告辭別過了。
隨後他便來到了青州典查卷宗。
這一查,倒是發現了些許的蛛絲馬跡,隻是有幾卷官員的卷宗明顯少了頁子,也不知被什麼人給扯了下去。
當他回到靈泉鎮上時,已經是滿天星鬥了。回到北街的宅子時,他原想著喚李媽媽叫東西吃。
可是眠棠卻一邊披著衣裳一邊跟他說:“李媽媽早起時有些頭沉,好像是昨天吃甜瓜貪涼了,方才郎中來替她瞧過病,已經喝了藥睡下了,夫君你要吃些什麼?我來替你做就是了。”
崔行舟覺得屋外入夜寒涼,眠棠這般出去會著涼,便又問:“新送來的兩個丫頭呢?讓她們做去好了。”
眠棠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芳歇和碧草看著也算手腳麻利,隻是媽媽訓導新人太過嚴厲,隻倒水那一樣,就讓她們練了一下午,可憐的兩個小丫頭,手腕都腫了。幸好李媽媽今天病了,我想著讓她們好好睡一覺,媽媽明天還要布置新功課呢!”
其實崔家也算不得大戶人家,可是李媽媽的規矩真多,那些個功課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倒水時居然要無聲無息,不能濺出半點水滴,而且腰板手勢都有講究。
說實在的,眠棠當初出嫁時,父親給她請來的女夫子都沒李媽媽這麼龜毛。眠棠起初是攔著李媽媽的,不讓她這麼講究,可是李媽媽看著兩個小丫鬟沒規矩的樣子,當真是心裡容不下哦,隻直勾勾地看著,臉兒黑得如墨汁一般,一副“不說出來,老身就要憋死了”的樣子,更是無心炒菜做飯。
最後眠棠到底做了甩手掌櫃,任憑老的去折騰那兩個小的,才算是換來家宅和諧,三餐定時三菜一湯。
現在李媽媽睡下了,兩個小丫鬟怪可憐的。夫君嫌棄粗使婆子腌臜,從不吃她做的。算起來,也就隻能自己動手了。
崔行舟倒是知道眠棠的手藝,隻偶爾個別的菜式做得像樣子,像一類家常菜並不拿手,刀工也一般,還需得人來給她打下手的。於是半躺在軟塌上問:“你要給我做什麼吃?”
眠棠想起還有一簍子河蝦,便說:“做炸蝦吃可好?我更跟李媽媽學的,炸得酥脆些,撒些椒鹽就能下飯吃了。”
崔行舟也是餓了,尋思著做熟了就行,於是點了點頭。
看夫君點頭,柳眠棠便歡快地挽起頭發,用巾布包裹好,然後拉著崔九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挑亮了燭光,磨好了墨汁,讓夫君寫字。
夫君的字寫得特別好看,所以她最近央求夫君給自己寫一套字帖,自己闲暇時照著臨摹之用。
安排好了夫君,她系好圍裙就坐在窗外廊下的小凳子上,腿上放著小銅盆剪蝦須子,時不時抬頭就能看見夫君床下燭前寫字的側臉。
崔行舟偶爾也抬頭順著大開的窗戶望出去,隔著淡青色的窗紗,看著她剪幾剪子,便要歇一歇的樣子。
她的手腕子不耐力,像這類活計,平日裡都是婆子們去做的。
又看到眠棠幾次無力放下剪子,崔九最後到底是放下了筆,大步邁了出去,也順手扯了板凳來坐,接過她的剪子,利落地剪起蝦須子來。
眠棠最喜歡夫君的一點,就是說得不多,但是一舉一動都是在心疼她。看著他原該握筆揮毫的修長手指卻做著女人的活計,真是讓她自愧自己無能,累得夫君不能回家立刻吃上熱騰騰的飯菜呢。
待得蝦子剪了須子去了蝦線,眠棠便學著李媽媽平時的樣子打蛋調漿子,然後給蝦裹了漿子下油鍋裡炸。
幸好她平時總跟李媽媽學,這次雖然是第一次做,卻也有模有樣。
炸好的河蝦金黃,撒了椒鹽調味後,配了過水的米飯吃,正正好。
崔行舟就著炸蝦還有兩碟腌制的小菜連吃了兩碗,眠棠立志成為賢妻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殷勤地給夫君盛飯夾蝦。
起夜的李媽媽路過內院時,看見軒窗上映著的一對影兒,突然覺得分外的登對!
她搖了搖頭,疑心自己壞肚子拉得腦子都不清明了。
如今夏季過了,天氣逐漸轉涼。眠棠覺得自己有些無法適應南方的入冬天氣。隻是屋內陰冷事,才顯出了被窩裡有男人的好處,溫熱得都不用灌湯婆子了。
眠棠摟著夫君的胳膊,有些想賴床。
然而今天是商會臨時加開的聚會,昨兒賀家特意傳信,明天每家都得來人開會,她也耽誤不得。
是以磨蹭到了最後,眠棠總算是咬牙要起身了。
崔行舟昨日夜裡趁著眠棠入睡時,趕寫了幾封書信讓莫如派人送出去了。所以他睡得很晚,此時尤閉著眼兒,順手拉住了眠棠的手腕:“怎麼起這麼早,再陪我躺一會……”
眠棠也不想跟夫君分開得太早,可惜庶務纏身,她得賺錢養家啊!少不得溫言哄著夫君松手,她才得以起身漱洗更衣。
李媽媽今天精神好了些,就把活計都派了下去。內屋子服侍東家夫妻的活兒交給了小丫鬟芳歇,而廚房的活兒交給了擅長做飯的碧草。
她的身子還有些弱,且得臥床幾日。
因為李媽媽病得起不來床。兩個小丫鬟不用做功課,心裡都猛松一大口氣。
她們都是買了死身契的,自然忐忑著主人家的心性。
幸好這家除了老媽子難纏外,兩位主人看著都是寬厚的。東家自不必說,俊美得沒法形容,讓人看了都舍不得眨眼,一舉一動都是灑脫風流,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大家公子。就是為人不愛說話,從來不正眼看她們這些小丫鬟。
而夫人更是位絕色的美人,初時看著人冷,可是相熟了以後,才發現她真是和藹又愛笑,比那個李媽媽好說話多了。
東家和夫人人好,家裡又殷實,頓頓都有肉湯魚蝦吃,兩個小丫鬟慶幸自己被賣入了好人家,自然是殷勤做事。
眠棠接過小丫鬟芳歇溫熱好的補藥,一股腦兒地飲了下去。這些補藥帶著淡淡的藥香,味道甘甜,並不難喝,隻是再順口的東西天天吃,也難免厭煩。
可是夫君卻說她必須定時飲下才好驅散寒氣,不然將來若要孩兒,會費些周折的。
眠棠一聽這個,為了崔家的香火,就是再苦澀的都要吞下去啊!她倒是頓頓不落,補得很細致呢。
就是那些藥材看上去甚是名貴,也不知夫君最近贏了幾盤棋局,銀子花得如流水一般,隻是家用也不少交,看上去很寬裕的樣子。